第210章 笛箫·乱
当太后说到明媚妍这三个字时,我见到皇上似呆了下,但很快的,他只轻笑道:“太后选得甚好,听闻人道,明家千金,神仪妩媚,举止详妍,不负媚妍二字。陵王得妻如此,也是有福气的!”言下之意,就是允了。
我正想着那明媚妍是什么样子,能得太后与皇上,这样的青睐,就听到太后说:“呵呵,也不过是谬赞,哀家只喜她从容得体罢了。今日她也有进宫来,正在我的慈宁宫中候着,既然皇上没有意见,哀家就叫她过来,与众位见上一面,以后,她若为陵王妃,也算得是自家人了!”
座上诸位断没有想到太后是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但想着,即是她本家的,便是常出入这皇宫内的,想来也不算稀奇。
我见陵王,自始自终,只把玩着手中光滑如璧的夜光杯,里面的半盏葡萄酒,随着他的动作而在轻轻的旋转,欲出未出。
他的目光散漫,仿佛刚刚太后所言之事,与他无关一般。
过了片刻,就有人引了那明媚妍进了殿来。
也不管皇上在一边怎么的看我,我忍不住好奇,抬了眼看去。
由殿门内走进一个女子来。
她低着头,未见得容颜,但一身蜜合色的轻纱绣裙,下摆上有深深浅浅的云纹,只随着她的走动,而如花儿初绽。
行进到殿前,只跪了下去,柔婉的声音一如她迤逦的裙袂,只透着淡淡的聪敏。
“臣女明媚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臣女明媚妍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千岁!”只从皇上,皇后,到太后,一一的拜见了。
殿内所有人的眼睛都凝到她的身上,却也见不到她有何窘态,待皇上道平身后,她只舒广袖,敛眉眼,中规中矩的站在那里,如一支玉兰花,亭亭而立。
太后道:“媚妍,不要拘泥,只当这里如自家一般,来人,赐坐!”
有人拿了椅子,放在太后一侧,却正与陵王相对。
此时,我方才看清了她的样貌。
明眸皓齿,素净典雅,小巧的嘴角有一抹恬淡的笑意,颈上一串细碎银链,正中颔下坠着一个紫色水晶雕成的茶花项坠,只映着一张脸如花蕾一般。
这样的人,也配得上陵王了。
只这样一想,心头却倏的疼了下,不很剧烈,却如一根细丝系在心尖上,只一扯便要断开般。
感觉到皇上的目光飘过来,我只回看了他一下,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似在研究我的心思般。
我只无奈的扭过头去,我还有怎么的心思,事已至此,只有祝福陵王,得妻如此。
陵王的目光也飘过来,我不与他相接,我怕自己会有一点的不自在,而让他不安。
太后却很是喜悦,只对着陵王说“你媚妍表妹,你自小也是见过的,刚好小你两岁,你忘了,你们常在景阳宫内捉迷藏,有一次,不知怎么的,你们都攀到了树上,你还把她弄得掉下树来,当时,她可是出了好多的血,你只躲在树上不肯下来,还是哀家说了,不追究你,才让人抱下树来!”
太后一脸的慈爱,掩不住的喜欢,她一手拉着陵王,一手拉着明媚妍,只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幅得意的神色。
景阳宫,想那是陵王当太子时候的事了。
原来,竟是旧识,却续了青梅竹马的前缘了。
我的手拧住衣角,只一个劲的绞啊绞。
陵王此刻便如突然想起一般,笑着说:“啊,我记起来了,那时你胖胖的,总是跟不上我,现在,你倒是瘦了,现在再爬树,你可不用我再抱着了吧!”
只这一句,满殿的人都笑了,那明媚妍只微微一窘,但却不十分的难堪,只眼角一挑,微倪了陵王一眼,却是带着三分的伶俐,只听她娇声说道:“霄宇哥哥还是取笑我,太后,您要为我作主的!”她不与陵王直接的说话,只求得太后。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我只听不见了,耳中只响着她娇怯怯的那声霄宇哥哥,原来,这世上,我不是第一个叫他霄宇的女子。
一时间,心内怆然顿起,只觉得,自己倒是多出来的一个人般。
所有之前的,与陵王的一切,他的那些话,我的誓言,只如被揉碎了,晾在人前般,任人笑哂。
殿内充满了笑语,我只被排挤在外。
再看陵王与那明媚妍,却是珠联璧合的一对玉人。
心思凄然间,慕的看到皇上,正望着我,神色充满了担忧,那担忧在看到我也见到他时,就变成了一种默然的安慰。
为什么,到此时,反是他来安慰我。
我断不会要他这种假惺惺的安慰,我只回瞪了他一眼,带着十足的怨恨。
可是,他的目光却不以我为忤,只良久的滞留于我的脸上,与我的目光纠缠,直待到我心中的如坚冰的恨意,在他如水的凝睇间,慢慢的散漫开,只变成沉碎的无奈。
低低的叹了口气,我避开他的眼,正巧太后身边的紫絮姑姑正向我摆手,我走过去,原来她在找人去随她拿太后披风,夜里凉了。
我知她定不只是拿件披风那样的简单,便随着她去了。
果然她在路上,只极轻缓,极诚恳的对我说:“这便是我们做宫女的命罢,好在,你还陷得不深,莫不说陵王只有个虚衔,就算是当今皇上如何,也不能任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就算是一朝的临幸,但若,只是一时的贪恋,喜欢够了,只晾在一边,还不如,一初始就没有,就断了那非分之想。”
她的话只如刺扎在我的心上,一初始就没有?
她怎么知道,就算是现在,我也不想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只是,走到如今,情字头上,岂是我自己说得算的。
她见我不语,只以为我听得进了,就轻叹了口气,说道:“唉,如今,你算是知道了吧,那一切还不是梦吗,关健是,梦醒时,还要保持着自己的一颗心,还在这里!”她按了按我的胸口。
如此一路,她只细细的劝我,却不知我的心,真的不在我的身上,麻木的,不知飘在哪里。
回来时,还不及进殿内,就听到久违的笛声,是陵王,笛声依旧,只是,我的心,不是从前,只觉得凄凉尖锐。
那笛声却不孤单,有着萧声与它相合,笛声袅袅,萧声曼曼,只胶合在一起,于大殿内慢慢轻扬,如碧海清波,漫扬开来,又如落英缤纷,如梦如幻!
却正是一曲《碧海潮生》。
我不用进去,就知道是谁和他一起吹奏。
果然,进得殿内,却见大殿上,十数位舞姬当地舞着,每个人都旋转如风,裙袢飞扬似花,更加上环佩叮咚,一个个丽色身影,舒卷水袖,那水袖内扬出无数的菊花花瓣,只把殿内笼在一片金色朦胧中,如太虚幻境,妙不可言。
漫漫洒洒间,却见陵王白衣飘然,衣袂翩翩,站在一侧,横笛于唇上。
而另一面,与他对应的,正是那已定为陵王妃的明媚妍,蜜合色的身影,透着道不尽的风流旖旎,只含情脉脉与陵王对视。
只看到这一幕,我拿着披风的手就差一点的跌掉那披风去。
幸而紫絮姑姑拉住我,我才动了步子。
有个人在看着我,我知道,高高在上的他,目光全放在我的身上,可是,我的脸上,还是不能抑制的,只换不下那愁绪去。
试图想笑笑,却只徒然的扯了扯嘴角,再露不出一点的喜色。
终于听到那笛声,似滞了滞,心里想着,陵王,他也看到了我吧。
把披风交到紫絮姑姑的手里,我只走到一隅里站住,让那赤金的殿柱挡住我,现在的我,不想见任何人。
不想他们的眼睛,有任何的担忧,或是责怨。
我只想躲在这里,殿柱上的雕着的龙脊,正抵着我的背,有些恪得慌,但我却不想移动半分。
“前盟未肯轻相负,叩芳心﹑倍许情柔。君心冷,薄幸春心,绮梦成灰!”突然的想起,丽妃的那首词来。
前盟,轻相负!
我只抑不住的想下去,是谁负了我,我又负了谁?
谁负了我?陵王断不是薄幸之人,他早把我放在他的心头上,我还要他怎么样呢,断不能真的拂了皇上与太后的意,执意的立我为陵王妃吧。
我又负了谁?为什么,他明知道我心里有着别的人,他明知道,我只心心念念的只有着那个人,他为何,还要说那些情挚深切的话,为何此时,他还要那样充满了疼惜的望着我,
他知道我的心痛为何,断不是为着他吧,他却只疼惜的看着我。
一时间,千愁万绪,只按下了又起。
乱纷纷——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声非笛非萧的乐声,只随着大殿内的笛箫声而起。
殿外有侍卫在拦阻道:“什么人,还没有通报,不能进去!”
但语音还未落,却听到一阵的环佩叮当声。
我听到大殿内一片的唏嘘之声,带着惊诧。
那后来的乐器声只不绝,与笛箫相追逐,透着灵动。
我按住心头的伤感,只探头出去。
大殿一侧,却多站了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