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浓情·绝
那龙涎香只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慢慢的萦绕过来,只是,再不前进,我微侧了身子,就瞥到了那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院子一侧的六角门那里。
我不敢再过分的去看他,只生生的转回了身子来。
到此时,我情何以堪,去看他,去招惹他。
他分明,已经拒我如洪水猛兽般,只远远的看着我,再也不到我的近前来。
太后那天似明了我与陵王间的清白,只是,我想,她断不会为我去向皇上说明的。
而皇上,他曾说过,就算是让我死了,也不要我和别的男人一起,那么,现在,他只当我死了吧!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天他会吐出血来,他那样如神邸一样的男子,怎么会?
我不想他的心底亦有绕指柔,只是,我生生的扯断了那柔情,只让他的步子,止在我身后,那不远的距离。
过了多久,我不知道,只是,他终于走开了,就那样,默默的走开了。
我只松懈下去,一直强挺着的脸,一刹那的撑不下去,我只伸手接了那空竹,再抑制不住,而流下泪来。
我听到玉漱公主在身后咦了声,我不敢回头,只用袖子擦去了那泪水。
可是,下一刻,她跑到我的前面来,只娇声的问着:“夏荷,你怎么哭了!”
“没有,玉漱公主看错了,夏荷只是迷了眼!”我佯装无事的眨了眨眼。
我带着她要走回到正殿去,正在这时,在那六角门旁,他突然的站了出来。
我只呆住了,我以为他已经走了,不想他还在那里。
近到只有五六米的距离,他的脸,我清晰的看到。
依旧是那阴暗的眼,多了些血丝,他的脸也略瘦了一圈,只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有些站不住,想逃开,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
我们只是默默的站在那里。
他的眼中那深深的责备只有更甚,只让我觉得自己再也对不住他,虽然,我并没有与陵王如何,只是,我已经对不住他,因为,他爱我至深,怕我难以回他同样的深爱。
周遭一切那样的静默,只有着一丝浓郁的悲戚凝在空气中。
最后,还是玉漱公主解了这空气中的悲戚,她只笑着迎到他的面前:“父皇,夏荷耍得好好呀,父皇,我学会了,也耍给您看,好不好!”
他弯下身子去,只拍拍玉漱公主的小脸:“玉漱,去,你母妃在前殿里叫你呢!”
玉漱点点头,捧着那空竹跑开了。
看着玉漱胖乎乎的身子,只几下的,跑得不见了,我只想与她一起跑开。
可是,他站直了身子,只堵在了那六角门前。
“你哭了吗?”他轻声的说,声音不像是他,那样的轻柔,轻柔得让我生起恐惧来。因为,那简直不像他。
他慢慢的走近来,我直觉得想逃开,可是,他的唇边带着冷然的笑意,他的目光炯炯,只盯着我的眼睛,我就如中了蛊一般,再挪不动半步。
他一直的走到我的身边,他的手轻柔的抚上我的脸,他的眼中,从没有过的怜惜,唇上漾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只如一朵罂粟开在他的唇边,带着蛊惑的魅力。
“你真的哭了,看!”他的手抹过我的脸,只挂了一滴泪珠在那里。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哭了出来,我要后退,受不了他站得离我这样的近,只让我感觉到压抑到不能呼吸。
他却不许我后退,只双手捧着我的脸,他的唇齿间,有着清淡的气息,他的目光中,有着瞬息的狠绝,只一瞬,就不见了,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幻觉。
听到他温柔的话语传到的我的耳里,“夏荷,你的泪,现在是为了我吗?是吗?你现在对我,可有一点的动心,哪怕只一点也好?”
他的话只低沉得不能再低沉,只一个字,一个字的都凿在我的心里去。
心上好疼,好疼,回不出他一个字来。
我怎么告诉他,我不止是动心,我已经爱上了他。
可是,这是不能的,我怎么可以爱上他,纵是他为我做过这种种,可是,却挽不回我爹娘的命,却无法换回我曾经的快乐,就如陵王所说,我的心在恨中浸得太久太久。
他的爱,只加重了我的负罪感。
我不能说一句话,只眼中的泪止不住的流出来,止不住的流出来。
他淡淡的笑了,清冷的脸颊上,一抹温婉而疏离的笑。
我看不清他,这样的他,让我感觉到那样的陌生。
“我可以认为,这是为我流的,对吧,夏荷!”他说着,就伏下脸来。
眼前黑了下来,我只随着他的唇贴到我的脸上,而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冰冷的,没有一丝的温度,但却异常的温柔,从没有过的温柔,只亲在我的脸上,由泪水滑过的地方,一路的向上,到我的眼睛,只轻轻的,再吻向另一边。
心随着他的吻而悸动不己,手不自觉的揽上他的腰身。
他的身上,有着那让我安心的龙涎香,那日我问他,为什么是你,杀了我的爹爹时,我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在向着他了,只是,我不敢去想。
我的举动,只更惹得他的情动吧?
他下一刻,不再犹豫,而狠狠的捧住我的脸,吻上我的唇。
深深的辗转,只狠不得一下子吞了去才好。
娇柔的唇被因为他的用力而有些的痛,可是,却是另人心慌的痛。
身子由于他的动作,而向后倾去,我不由得抱住他的肩,才可以站得住。
“噢!夏荷!我的夏荷!你叫朕怎么办!”他在吻的空隙中,喃喃的自语着。
我只在他的这句话中,无限的悲伤下去,满心满腔的都被他这温柔的话语而占据。
揽住他的脖颈,只与他一同在这个吻中沉沦下去。
耳中回响的,都是他一次次的叫着我“夏荷啊夏荷,朕要拿你怎么办!”
闭着的眼里,浮现的,是他一次次的情动。
他的血,他虎口上的血,只染上了那剑身,透过了一层层的纱布,他只说:“这条线主姻缘,你即改了它,就要对我负责吧!”
他的血,嘴角流下的血,印在那琉璃地面上,点点印斑斑,如玫瑰花瓣。“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朕!”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再想下去,心口那股惺甜也要涌上来一样,我只狠狠的抱住他的脖颈,深深的吻他。
我无法再平静,只徒然的想着,观音,请原谅我的违誓。我不能不爱他,不能不爱他。
我抱着他的脖颈,只递上自己从没有过的热情,递上我的心!
我的唇,辗转在他的唇齿间,只望他可以懂我此时的心。
那颗心已经不顾坠下地狱,也要去追随着他。
可是,下一刻,我就发觉了异样。
此刻的热情,却只是我一个人了。
他只挚了我的脸,任由我吻着,而他早已经停了他的吻。
我施施然的睁开眼,他的眼正注视着我。
他的眼,无比的冰冷,只比以前的每一次,都要充满了刻骨的寒意。
我只怔怔的望着他,他却冷冷的看着我。
沉默相对的一刹那,在我,却如过了几世一般。
然后,我的耳中,听到他绝情的一句话,比他的眼神,比他的脸色更冷的一句话:“你以为,还可以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只这一句话,他再不说话,只松开他的手,我全身的力量都挚在他的手上,他这一松手,我只跌到了地上去。
我不知道反应,只觉得一颗心,连同整个人,刚刚升在天堂,此刻却是真的掉到了地狱里,万劫不复。
“这样的你,以为朕还会稀罕吗?”他更冷声的说了一句。
我无声的哭了,这便是报应吧,是我爱上仇人的报应,是我一再的违背自己的誓言的报应。
我看到他明黄色的长靴慢慢的移了下,那尊贵的靴底上,有着白雪化掉,薄薄的一层泥。
曾有一次,他也这样,踩着泥靴,踩着满身的疲惫,匆匆而来,只为救我!
而这一次,我却如他靴底的泥,再被他所看不起,被他所鄙夷。
我无声的哭泣,只把所有的痛连同哭声,都吞下去。
我看到他明黄色的下摆,只慢慢的低下来,他竟蹲到了我的面前,他的手,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指尖,挑起我的下颔来。
我只垂着眼,不去看他,我知道此时,他定是要无尽的羞辱我,因为,我是那样的伤了他。
“为什么不看朕,为什么不再用你那美丽的眼睛看着朕,朕就是迷失在你那无所畏惧的眼神里,朕以为朕找到了百花中的一朵奇芭,朕以为朕可以感动你,可是,你给朕好大的惊喜!”他轻声的说着。
“你不止一次的叫朕杀了你,以前,朕是不舍,而现在,朕是不屑!”他说道,只一句比一句更无情。
他的手指辗过我的泪痕,只轻叹了口气:“你的泪,是为我流,还是他呢,呵呵,后天,就是他纳妃的日子!你是不是心都碎了。”
他终于不再说话,收回手去站起身子来。
徐徐的脚步声传来,他一步步的走远了,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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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夜里,我就病倒了,宫人们只道病得蹊跷,紫絮来看过我一回,又匆忙的叫太医来,只把了脉,说不妨事,只是思虑过多,忧思伤身所至。
太医走后,紫絮只叫退了宫女们,她坐到我的床边,眼中有些怔怔,过了片刻才说:“本不想告诉你的,看你这样,也觉得你们两个可怜,那里陵王也病在了陵王宫里,听说,水米不沾,哎,这不是冤孽吗?”
听了她的话,我只觉得心上如针扎,我注定是两个都负了。
只闭上眼,听到紫絮说:“太后知道你们两个没有什么,可是,这也是你的命,看着那皇上,也是气得不行,怎么好再往枪口上撞。你就死了心吧,怎么的,也要等着皇上的这股子怨气过了,再为你们着想着,你放心,太后终是疼着陵王的,也看不得你们两个这样的受着苦,至于皇上,这阵子过了,兴许就好了!”
我听到此,只想着他们都想错了,以为是皇上棒打鸳鸯。
可是,也无力再说什么,只任着她长吁短叹。
后来,她就走了。
又过了两天,就是陵王的大婚,慈宁宫内亦装饰一新,大红的绸子花挂上了殿檐,只映得我这房间内,也是红彤彤。
一天里,听到窗下人走来走去,带着喜悦的声音。
我的头晕得很,虽然大好了,也不想起来,乐得躲过这欢喜去。
昨天已经听到宫人传陵王来请安。
我只怕他知道我病了,会闯到这里来,可是没有,看来,太后已经向外封了我病了的消息。
到了今天上午,没有人来看我,只他们都欢喜的在忙着。
夜里,隐隐的听到喜乐声,又有爆竹声,小宫女们都在廊下站着,指着新陵王宫的方向,说是在放烟花。
听她们说起烟花,我心里想起,与陵王就是在那样繁华的烟花中,互露了身份,才会慢慢的靠近,才有了后来的诸多纠缠。
那一日在满天的烟花中,我与陵王坐在六合塔上,他告诉我,不让我轻举妄动,还说,以我之力绝杀不了皇上,他让我只管好好的活着,有一天,他会带着我离开这里。
那一日的烟花,只冷在记忆中,陵王终没有带我出去这里,不是没有机会,而是错过了,他不能放弃,他叫我放弃,他自己却不能放弃的复仇梦。
而正如陵王所说,我杀不了皇上,不光杀不了他,我还赔上了我自己,我自己的一颗心!
夜深了,那些烟花也终消失了,再听不到人语,也听不到任何的笑声,这欢喜的一天,终要过去了。
我只趴在窗前,推开窗子,清冷的月色映了进来。
腊月二十,天气很冷了,我吹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如缕白烟,缓缓的上升。
陵王宫在西边,只与皇宫毗邻,皇上终不放心放他太远,可是,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天上落下雪花来,只慢慢的大起来,伸出手去,手心上冰冰的凉,拿到眼前细看,竟真的有六角。
正在这时,我听到一声响动,自殿上传来,只片刻,于漫天的飞雪中,我见一个身影悄然的立到了窗下,距我那样的近,只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是因为,心里不想看清。
他为何还要来,心里凄凄,他此刻应是洞房花烛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