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失心·宠

第236章失心•宠

莲池上吹来一阵清新的风，还只是初夏，夜里还不热，我坐在这里。

玉儿与锦儿站在身后。

我听到锦儿的话，就想着起身，走出殿内去，可是，身子却不想动，只望着池面发呆。

正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玉儿和锦儿先回过头去，听到她们说：“程采女！”

我回过头去，正是那个程曼娘走了过来。

我来这里这么久，从不曾与她有过交往，都已经忘了，这里还住着她。

她还是那样的温婉，与如妃的事故，上官婉若的清高不同，她的温婉，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就连她的走步声，也是轻巧的可爱。

我没有裹过脚，因为小时候受不了那个痛，而她的脚好小，真的只如三寸金莲，走过来，莲步轻移，摇曳生姿。

我要起身，她的手却按到我的肩上来。

“娘娘只坐着吧，惊扰了娘娘了！”她轻声说，唇边笑意轻缓。

不知为什么，对她，我有一种亲切感，也许是因为这宫中的女子，大都彼此防范，而显得很是疏离。

而她，脸上有着种羞涩，趁着她穿着的浅桃色的纱衣，显得脸上有抹红晕，此时细看她，样子很是淡雅，说不上好看，亦说不上不好看，只一双如秋水的墨瞳映在润白的脸颊上，却比天上的星星要灿烂一些。

她顺势坐到了我的身边：“娘娘不要怪曼娘打扰了娘娘的雅性才好！”

我便笑着对她说：“哪里，我也是无聊，才坐在这里打发时光。”

“娘娘的封号为莲，皇上更是为娘娘造了莲池，可见姐姐是喜欢这满池的莲花了！”程曼娘说道，她的眼神，有着隐隐的黯然，脸上的笑容也是疏落。

我想起来，她还未曾侍寝过，宫中的女子甚多，容颜娇丽者有之，家世显赫者有之。

想见面前的她一无美貌，二无家世，所以，被冷落在这里，也是正常。

这后宫佳丽纵多，得宠者能有几人，且不说，当今皇上，还是雨露均沾，并不曾独宠着哪一位，但后宫里寂莫的女子太多，他怎么可能一一的慰籍得来。

“夜深了，蚊虫又多，两位主子，倒不如进到房子里去聊聊，倒也打发这长夜！”玉儿在身后说，我点点头，向着程曼娘说，“去我的昕雪苑吧，如果姐姐不嫌弃的话！”

“娘娘抬爱了，怎好在娘娘面前尊大！”她忙说道。

“这长春宫中只我们两个人，平日里只以姐妹相称即可，我是七月十六的生日，不知道？”我问道。

她忙说道，她是四月初二，果然大了我一些。

虽然她推托了下，但拗不过，两个人自此后，只以姐妹相称。

她伸过手来，只扶着我，月色下，我们一起走进了我的昕雪苑中。

长夜无事，我叫锦儿挑亮了灯烛。

玉儿拿来棋盘，我与那程曼娘但一起下棋解闷。

从此后，与她多少亲热了些。

她很会看人的眼色，当看到我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也不打扰我，只静坐在一边，绣她的活计。

时间长了，真的如姐妹一样。

至此后，我们一起的出入长春宫中。

早起时，一起去坤宁宫中给皇后，也就是原来的小姐何妙雪请安。

这一段时间以来，我都掐好了时间，到得不早也不晚，每天到的时候，都有几位妃嫔陪在皇后的身边，与她闲淡，捧她开心。

我请过礼后，她只挑了下眉，轻声说个赐坐，倒也没有怎么的为难。

只是，我知道，她心里的结，没有解，迟早会找我的麻烦的。

所以，我更是万事小心，衣饰穿戴上，不扎眼，不突兀，请安后，也不言语，只静坐在一边。

回来有两个月了，竟没有遇到过皇上，心里隐隐的有着期待，总想着，或许有一天在朝拜时，他会到这坤宁宫中来，可是，一次也没有。

其实心里是矛盾，我不知道他对我，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我也不想，他会这么快的原谅我，只要让我看到他一眼就好，远远的看他一眼，宫人都说他咳得厉害，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也要亲眼见一下才会放心啊。

可是，从没有遇到过他。

我只能在每日这一小会与其他妃子会面的时候，听到她们的口里，偶尔的出现他。

我会很认真的听，不敢漏过他的任何消息。

我不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了，若是按我以前的脾性，早就按不住，就算是夜里，也要跑过去，去看他，可是，现在，那一刀阻了我。

我怕见了他，自己又不知道说什么，更怕他阴冷的对我。

今天也不例外，我与程曼娘走进坤宁宫的正殿时，里面已经有了四五个妃嫔，那如妃见了我，还是很亲昵，只冲着我一笑。

其他的人，只当我如无物。

我与程曼娘只捡了不显眼的地方坐了。

只听她们嘻笑着说了一会儿，便散了。

我和程曼娘走在后面，穿过御花园时，看到玉漱公主在放风筝，后面跟了五六个宫人，可巧的是，那风筝就飞了起来，又落到了那假山上。

我呆呆的愣在那里。

看到一个宫人小心翼翼的爬到上面去够那风筝。

我的眼前，看见的，是一年前，我爬到那假山上去。后来，被他惊得掉了下来，正跌到他的怀中。

那时，他是很怀疑我的，认为我只是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妹妹，妹妹！想什么呢？”程曼娘在身边摇着我的手，只让我从回想中惊醒过来。

那边的玉漱公主已经重得了那风筝，只欢笑着跑远了。

“妹妹，我们走吧！”程曼娘又一次说。

“好的！”我转过身子来，刚要动身，眼睛却一下子凝到眼前的一个人身上。

就像在梦中一样，我看到皇上站在我的面前，我一直想着念着的他，站在那里，不远亦不近。

他停在那里不动，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他的样子瘦了些，脸色还好，下巴略显得尖了些。

我不知道他在我的身后有多久了，只是，他的样子，就像是一直在身后看着我一样。

身边的程曼娘轻轻的福了下去，：“采女程曼娘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不是梦中，真的是他，我轻轻的笑了，一笑却牵得心疼，我知道该行礼，该叫他万岁。

可是，我的身子被他的眼神凝住了一般，动不得。

他在走过来，我闻到渐近渐浓的龙涎香。

他停在我的面前，他的眉毛微微挑起，他的薄唇轻轻的张开，我听到他说：“你知不知道，这样的看着朕，已经是不敬了！”

我的心笑了，脸上却是木然，他的话不辨喜怒，可是，这是他初见时，对我说的话，是他厌恶时对我说的话，而此时，他的心里作何想。

程曼娘拉了拉我的衣袖，想是叫我行礼。

可是，皇上身后的周全却走过来，拉走了她。

程曼娘一直是娴静的，我扭过头去，见到她虽然惊愕，但却不敢说一句话，只随着周全走开了。

他轻轻的侧过身子，走过我的面前，他向着假山后面走去，我惶惶然的跟上他。

假山后，那水从高处落下来，在明亮的阳光下，发出了七彩的光晕。

他在前面停住了身子，我也站了下来。

他没有回过头来，那样固执的站着。

不知为什么，我走过去，用手圈住他的腰，他的身子，瞬间的僵硬起来。

“夏荷，你变了！”他说道。

“是吗？”我闭上眼，深吸了下他的味道，他还活着，真好，这些天来，我只想着这一点，而此刻，他在我的怀中，让我更真实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若是以前，你断不会这样的。”他转过身子来。

他扶起我的身子，不让我靠在他的身上，他认真的看着我：“以前的你，那样的固执，那样的倔强，一次次的，不是死就是离开，搞得我心力交瘁！”

他的手抚到我的脸上，轻声的说道：“怎么这么瘦？”

“你还不是一样！”我说，重新靠到他的怀中。

“我还以为你要朕三哄四哄，放下身段去求你，千求万求，才能让你重新的接纳朕，放下你的心结，与朕合好！”他在耳边说。

我只又哭又笑，去捂他的嘴：“可是，这么久，你都没有来求我！”

他不由得笑了，笑声爽朗，说道：“这次，是你扎到朕的心上一把刀，把朕扎得伤了心，再也没有力气来求你了，朕想你要走便走吧，要死，朕也无力，天天去看着你了！”

我只撇嘴：“果然被相者说，薄唇着薄性，真是如此！”

他笑的只更大声。

可是，那笑声一瞬间就消失了，我惊惶的醒过神来，我还站在这里，而程曼娘则拉着我的袖子。

“妹妹！妹妹！”因着不敢太大声，她急得如要哭出来一样。

我猛然的抬头，皇上，还站在前面，只是，离我一臂多的距离，阴冷的眼神，直射到我的脸上。

刚刚的，我晃晃脑袋，竟是自己的幻觉吗。

程曼娘还在拽着我的衣袖，我只有屈膝下去，向着他福礼：“夏荷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听到他冷哼了声。

他轻步的走过来，慢慢的踱步，走过我们的身边去。

正在这时，玉漱公主从远处跑过来。

我的心思还在皇上的身上，只扭了头去看他，不想玉漱公主只跳到我的身上来，嘴里喊着：“莲妃娘娘，莲妃娘……”

我没有想到她会扑到我的怀中来，一时不措，只向一边倒下去。

“娘娘！”程曼娘在一边惊叫倒。

我们站在石制的长廊边，玉漱公主的力道刚好让我向着石栏杆上倒去，我的头就要撞到那栏杆上雕着的瑞兽上。

我下意识的闭眼，只想这一下定会跌破了头的。

可是，头只抵到了一个物什上，然后听到程曼娘惊呼出来的声音。

身子坠下去，玉漱公主跌到我的身上。

头没有想象中的疼，只是，我扶着玉漱公主站起身来时，见到程曼娘在一边蹲下身子去，她的右手拿住左手，看样子，疼得不行。

我恍然过来，是她用手垫了一下我的头，去了我的头撞到石兽上的力道，而她的手，不可避免的受了撞击。

“姐姐，姐姐！你怎么样？”我急忙拿住她的手。

“没事的，妹妹，不要紧！”她说着，只是，汗从她的额头上滴下来。

那手背上，虽没有出血，但却淤青了一片。

正在这时，已经走过去了皇上，却几步的走了过来。

“让朕看看！”他轻推开我。

我让了开来。

我没有想到皇上拿住她的手，看了下伤势，再抬头，对上程曼娘的眼睛时，他发了下愣，很短，却被我看了出来，不知道不为什么，我心里突然惶惶然，我突然的想，为什么不是我的头受伤。

皇上愣了下，那程曼娘虽然疼痛，但因手在皇上的手中，不敢再喊痛，见皇上呆住，她咬着唇低下头去，十分的忸怩。

只是片刻，皇上回过神来，叫着周全，要他去喊太医。

程曼娘像不是忍心让我们这样的为她担心，强挺着站起身子来。

“没事的，奴婢没事的！”她只低声道，如一朵娇羞的玉兰，瑟瑟发抖。

皇上拿住她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放开，他不理她的战战兢兢，只问我：“她是你的宫女吗，怎么自称奴婢！”

我只得告诉他：“姐姐是采女，因为并不曾侍寝，所以，她才那样说自己！”

“嗯？”皇上狐疑了下，只低下头去看程曼娘，他的眼中，有一丝我熟悉的探究意味。

我的心紧了些，听到他轻声的问程曼娘：“那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叫作程曼娘！”她的手在发抖，也许是从未与皇上站得这样的近过。

而她的一只手，纤白的，赢弱的，中指上，一玫小小的翡翠戒指只闪着弱弱的光，被皇上捏在手上。

“程曼娘？”皇上轻轻的重复了下，有着丝恍惚。

程曼娘听到自己的名字在皇上的口中说出来，就红着脸颊低下头去，我见到她的尖尖的下巴，要抵到自己的衣领上，她穿着一件莲青色的万字织金连烟锦裙，整个只盈盈的如一枝空谷幽兰，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而她的害羞的表情，就更她的，平常的容貌露出我见犹怜的素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