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9
笑着笑着我眼泪流了出来，真好，这下该没有谁能救的了我了。
斯琴吓得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手里的粥碗也掉到了地上，粥洒了一地。
几个人都不说话，静的只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我知道她们都在担心我，这次估计是真的过不去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只是，我不知道南宫瑾，他是怎么想的。
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还在在乎着他的看法，多么的可笑，他可是杀了我哥哥的人。
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冷静的看着若璃姑姑，“给我更衣。”
刚穿好衣服，凌公公脸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娘娘，皇上让奴才接您过去。”
勾起嘴角笑了笑，我什么话也没有说，扶着若璃姑姑的手向外走去，斯琴也拉住我的手，死活要跟我一起，还有吟心，我笑了笑，淡声对吟心说道：“你就别过去了，给我炖点莲子羹，嘴馋了呢。”
只是，我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带着斯琴去，却是害了她，我没能再将她带回来，如果，我知道……可是根本没有如果。
祥宁宫里，太后怀里抱着小皇子，额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外面还印出红色的血迹，看样子伤的不轻。
南宫瑾脸色阴沉着，坐在首位，旁边站着各宫的嫔妃，个个都神色异常的看着我。
我平静的看了在场的人一眼，缓步走到正中间跪下。
淡淡的抬眸看过去，殿中侧前方的柱子上还留有斑斑血迹，想必就是刚刚那个忠心为我的奶娘的了。
分别向太后和南宫瑾见礼后，我只静静的跪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月芙突然跑了过来，扶着我的胳膊，哭着说道：“皇上，婉姐姐最近身体不好，从没有出过门，嫔妾可以为她作证的。”
我冷冷的拂开了她的手，如今，我不需要她这样假情假意，那只会让我觉得虚伪和恶心。
月芙脸上一下变得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看着我。
我不再看她，转头静静的看着南宫瑾，他也在看着我，我们就那样紧紧的注视着彼此，突然发现，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面了。
“清儿，朕只要你说一句话，那个奶娘，你不认识。”
心一下子沉入谷底，南宫瑾，一个月前，你曾经对我说过，只此一次，永不相问……你还说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原来誓言在所谓的“真相”面前依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你终究还是问了，那么我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顿了顿，我迎视着他，心变得越来越冷，却依然口齿清晰的说道：“臣妾无话可说，皇上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
“你……”南宫瑾脸上一下涌起了怒气，猛的站了起来。
小皇子突然吓的哭了起来，太后忙柔声哄着他，不停的拍着他的背。
南宫瑾爱怜的走过去，摸了摸小皇子柔嫩的小脸。
我抬眸向他们看去，看到太后眼里有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痛惜。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解释了，我该解释什么呢？我不认识那个奶娘，她已经死了，谁会信呢？
南宫瑾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走到我身前蹲了下来，紧紧盯着我，“清儿，你告诉朕，你说什么朕都相信。”
我突然冷冷笑了起来，你既然相信我，何以会再问我呢？
微微挑着眉，冷冷的看着面前那张带着浓浓伤痛的俊颜，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心寒，“如果臣妾记得没错，不久前皇上曾说过‘只此一次，永不相问’，可是皇上今日还不是一样的问了？那么，臣妾便无话可说了。”
南宫瑾愤怒的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声音也控制不住的充满怒火，大声吼道：“你告诉朕不是你。”
耳中传来大殿里嫔妃们的吸气声，这样震怒的南宫瑾真是少见，估计她们也吓着了。
我平静的盯着他的眼睛，心却一点一点的冰冷下去，南宫瑾，你终究还是不信我的。
“既然那个奶娘已经死了，臣妾说什么又有何用呢？臣妾任凭皇上处置。”
姐姐已经出家了，哥哥也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冰冷的皇宫又有什么意义？
身旁有轻微的响动，想是那些个嫔妃们听到我的话都开心无比吧，我分明是招认了。
南宫瑾气的脸色铁青，猛的一把推开了我，我一个不稳，一下倒向后面，若璃姑姑跪着跑上前扶起了我。
我感觉到一向淡静如她，身子都在忍不住的颤抖着。
南宫瑾站起身，背对着我大声吼道：“来人……榕妃公然顶撞朕，忤逆圣意，杖责二十，打入……冷宫。”
“皇上，您不能这样处罚婉姐姐，她身体还很虚弱啊。”
月芙哭着连声求饶，我只是面无表情的从若璃姑姑怀里直起身体，磕头谢恩。
行刑的刑具都搬来了，斯琴哭着上前抱住我的身体，让我的心稍稍感到一丝温暖。
太后痛心的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想来也是失望至极。
有人给我拉到长凳上按住，斯琴和若璃姑姑都扑过来想护住我的身体。
“把她们都拉开，行刑。”南宫瑾沉声吩咐了一声，却是看都没看我一眼，我一直淡淡的看着他的背影，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
斯琴和若璃姑姑都被人拉开了，她哭的撕心裂肺，让我眼泪都忍不住要出来了，可是此刻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我像突然之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冷漠的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流。
“噗……”一记重重的板子落在我的背上，我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一记接着一记的板子重重掉落在我的身上，大殿里静的掉针可闻，只听到板子落在我身上发出的沉闷响声。
斯琴拼命的挣开拉着她的人，大哭着说道：“皇上，娘娘身体那么弱，根本没有见过那个奶娘是何人，奴婢以死来证明，她是被冤枉的……求您不要打她了。”
我听斯琴的话意不对，忙扭头去叫她，“斯琴……”
话音刚落，她已经快速撞向了柱子，一声闷响后，身体软软的向下滑去，让所有的人都惊的呆住了。
一天之内，一根柱子撞死了两个人，一个拼了命的害我，一个却拼了命的想救我。
“斯琴……”我痛苦的大叫了一声，可是她静静的躺在那里，根本不理我，额头的血不停的往外冒着，有人跑来将她拉了出去。
我扭身的时候，一记板子刚好落到我的腰上，“唔……”我终是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小腹一下子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一种绞痛传遍了全身，小腹中像有什么正在慢慢剥离。
一种恐惧深深向我袭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咬着牙忍痛探向自己的脉搏，我果真有了孩子，我有了南宫瑾的孩子。
突然就害怕起来，我不能让孩子受伤，我决定放弃骄傲和自尊去求饶，可正当我准备张嘴的时候，下体突然涌出一股热流，迅速的让我无法控制。
我感觉到一个生命正从我的体内一点点的剥离，消失的无声无息板子还在一下一下的落到我身上，已经来不及了，什么都晚了，我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恨意深深的死死盯着南宫瑾冰冷的脊背。
南宫瑾，从此以后，我们真的再无瓜葛......
不知打了多少下，突然听到若璃姑姑大声叫着，不停的磕着头：“皇上，求您别打了，娘娘流了好多血啊……皇上，奴婢求您了......”
“住手……”南宫瑾终于大吼了一声，板子也应声止住了。
小腹传来的剧痛的让我快要昏过去，一下从长凳上翻了下来，若璃姑姑挣开束缚，跑过来抱住了我。
“娘娘……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唬奴婢……娘娘……”
我低头看着自己淡色的衣裙慢慢的浸出越来越多的血，鲜红的血流了满地都是，那么的红，那么的刺眼，我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血。
南宫瑾和太后都跑到我身边，我虚弱的靠在若璃姑姑的怀里，冷冷的看着南宫瑾苍白的脸，他紧张的低头看着我下身不断流出的血，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南宫瑾……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我......恨......你......”
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听到似乎有很多人在叫我，我却很累，谁都不想答应。
“清儿……清儿……”
“娘娘……”
“婉丫头……快传太医……”
醒来时，我没有被送去冷宫，依然还躺在漪澜宫里。
醒来时，第一眼看到就是南宫瑾，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双眼充满血丝，守在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觉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醒了，心依然很疼。
若璃姑姑端了一碗药来，吟心赶紧上前来扶我靠在厚厚的软垫上，我四处看了看，怎么斯琴没有过来？以往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心疼的端着蜜饯，为我压药的。
南宫瑾接过药碗，想喂我喝药，我面无表情的将脸扭了过去，他手里拿着瓷勺一直僵在那里。
僵持了很久，若璃姑姑才小心翼翼的接过药碗，将勺子送到我嘴边，我木然的将药喝了下去。
竟然没有尝到一点苦味，也许，是我的心太苦太苦，所以我根本尝不出药的苦了，就像以前，我也尝不出甜一样。
喝完了药，我又转眼看了一圈儿，斯琴怎么还没有来？
“姑姑……”听我居然会开口说话，南宫瑾忙探身过来，“清儿？”
我根本不看他，只紧紧盯着若璃姑姑问道：“斯琴呢？”
若璃姑姑脸色僵了一下，才笑着柔声说道：“娘娘，斯琴受了点伤，还在养伤呢。”
我轻轻点了点头，忽然就要掀开被子，若璃姑姑一把扶住我，“娘娘，您想要做什么？奴婢去为您做.。”
“我去看看斯琴。”
说着我就要站起身，南宫瑾一把推开若璃姑姑，紧紧将我搂在怀里，“清儿，你看看朕，跟朕说句话好不好？”
我挣了一下，浑身实在没有一丝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却是一点生气也没有，像个木偶。
“清儿，朕错了，朕太自以为是，朕以为自己可以保护你，可是最后都是朕在伤害你，还……伤害了我们的孩子，清儿，朕真的错了，你原谅朕……好不好？”
南宫瑾抱着我说了好多话，我都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因为太虚弱，又一次的晕了过去。
“清儿…….清儿……”
我真希望自己这一次可以不要再醒过来。
可是我还是醒了过来，我不想说话，也不想动，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整日就像个木偶一样静静的坐着，或是躺着。
后背的伤还隐隐疼着，我不愿趴着睡，宁愿感受着疼痛，那样我心里的痛才会轻一点儿。
凡是南宫瑾在的时候，我滴水不进，后来他就不再出现在我眼前，只是每日在窗外都有一个欣长的身影，会静静的，站很久很久，有时会听到外面传来低声的问话。
我不知道他在问些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太后每日也会过来看看我，静静的看我一会儿，欲言又止的流着眼泪。
我依然是什么都不说，只是水来了我就喝，饭来了我就张口吃，自己却从来不主动去要什么，恍惚的期盼着斯琴会突然笑着跳到我身边。
可斯琴终究没能出现，虽然我早就猜到了，可是我不敢想，我好后悔，如果那一日我没有带她去，那么现在是不是她还欢蹦乱跳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撅着嘴巴逗我开心？
可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躺了快一个月，我的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是比起之前，已经好很多了。
胸口偶尔会有那种闷闷的疼痛传来，我反倒平静的接受了，也许我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以前，我还不舍丢下南宫瑾，现在我什么牵挂也没有了。
孩子，从孩子没了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真的再也没有任何牵绊了，而我，也不再有任何留恋。
窗外又静静的站着那个修长英挺的身影，每日他都会站在那里很长时间，我从没有叫他进来过，他也一次没有再进来。
太后过来看我，这一次，我终于开口了，移开眼眸不忍心看太后鬓角斑白的发丝，原来，她也已经不再年轻，那我娘呢？
“太后，这是我的报应对不对？我的方子害死了皇贵妃的孩子，现在老天夺走了我的孩子，老天在惩罚我了，对不对？”
太后脸色一下变得很痛苦，伸手一把抱住我的身体，柔柔的抚着我的发丝，痛声说道：“孩子，那不怪你，那不怪你……若是有报应，都报应给我这个老太婆好了，我可怜的孩子……”
伸手紧紧抱住太后，我突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憋了一个月的泪在这一刻终于都流了出来。
我还以为自己不会再有眼泪，包括那天孩子流失我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太后的怀抱让我好想娘啊，都是那么的温暖，都是那么的让人留恋。
我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太后轻抚着我的背，“孩子，想哭就好好哭吧，把心里的委屈都哭出来。”
哭了很久很久，我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擦去泪水，转头对若璃姑姑说道：“姑姑，你去请皇上进来吧。”
若璃姑姑眼里露出一抹喜色，快速的看了太后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南宫瑾很快就进来了，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苍白，他眼里有化不开的伤痛，眸光沉沉的紧盯着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缓缓向我走来。
太后轻轻起身，让他坐在我对面，我们就静静的看着彼此。
半响，我才低沉着嗓音，说出的话却异常清晰：“我要出宫。”
“婉丫头？”太后痛声叫了我一句，我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盯着南宫瑾。
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牙关紧紧的咬着，浑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紧盯着我的眼眸里染上越来越多的痛，好久好久，他才咽了咽，只说了一个字，“好。”
“多谢。”心好痛，脸上依然保持着平静。
我的话一出口，他满脸受伤的表情，紧紧盯着我，忽然起身大步离去了。
送走了一脸痛楚和惋惜的太后，我就起身开始收拾简单的行李，要带走的东西实在太少，我很快就收拾好了，除了漠北送我的金簪，别的，我什么都没有带走，包括冷面送我的那支玉笛。
若璃姑姑和吟心，还有常乐一直跪在我的门外，他们求我带他们一起走。
为他们的这份情意，我深深感动，可是我不想带他们一起走。
但是他们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拿着行李出门的时候，他们依然直直的跪着。
想了想，我终是答应了，不然我根本是走不出去的。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月芙竟然也要和我一起走，我拒绝了，我实在无法原谅我最亲的人伤害我，也许是我的心眼太小太小，与她，与南宫瑾，我都无法原谅。
常乐准备了一辆马车，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静静的离开了皇宫，离开了这个让我遍体鳞伤的地方。
甚至都没有见过南宫瑾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