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7
马被人牵来，君彦抱着我跃上马背。
人群自动闪开一条道放我们离开，寂静中只听见李元枫痛声叫了一句：“娘娘保重------”
马鞭“啪”的一声，划破死寂的夜空，马儿便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军营，离我越来越远，南宫瑾，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们最终还是要别离.......
马背上的颠簸扯动了我的伤口，血越来越多的往外涌，伸手按住肩膀，粘稠的血液瞬间淹没了我的手，黑暗中，我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五脏六腑都跟着翻涌。
君彦一手紧紧的揽住我的身体，使劲的甩着马鞭，声音里充满了焦急和心疼，“玉儿，你坚持住，我带你去疗伤。”
“君彦，我......我没事......”努力了好久，嗓子依然有些僵硬的不听使唤，干涩疼痛，咬了咬牙，我才艰难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马儿在暗夜中撒开四蹄狂奔，一会儿便隐入黑暗之中，四野寂静无声，两旁的树影黑魆魆的，鬼魅一样向后急速掠去，寂野之中回荡的只有马蹄奔跑的声音。
不知我们策马狂奔了有多久，我的意识已开始模糊，身体冷的发抖，黑暗渐渐弥漫，君彦不时的在身后叫我一声，缥缈仿若来自遥远的天际，我听出他声音里的担心，总会强撑着答应他一声。
突然，路边树林里夜栖的鸟儿乱“扑扑”的纷纷飞离枝头，“嘶-----”我们的马猛的扬起前蹄嘶鸣，鸣声划破夜的沉寂，四蹄乱踢，不停的在原地打转儿，想要甩下我们。
我身体猛的一抖，清醒了些许，强撑着凝神静听，好像有人在靠近我们。
“玉儿，别怕......”君彦双臂抱紧我，在我耳边低低说了一句，小心的护着我跳到一旁。
一群黑衣人从暗影中无声的跃到我们眼前，手中的刀剑在暗沉的天色下闪着寒光，一条条黑影杀气腾腾的慢慢围拢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君彦伸手将我护在身后，双眸中寒光凝然，冷冷的问着身周的黑衣人。
领头的黑衣人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答，对他身旁的其他人阴冷发令，“皇上有令，玉清婉，杀----无-----赦-----”声音从他蒙脸的面巾下传出来，沉闷冰冷，却字字如利剑一样刺入我的心。
南宫瑾，他竟然......竟然要对我杀无赦？
君彦握着我手腕的手也是一僵，我能清晰感觉到他因愤怒而在颤抖。
“是......”领头的黑衣人话音一落，那些黑影闷闷答完后都涌了上来，君彦一手护着我，一手拼尽进力气去抵挡黑衣人的进攻。
因着我的缘故，君彦手脚都无法放开，害怕我会受伤，只能谨慎的躲闪，无法进攻。
而那些黑衣人个个武功非凡，更是招招狠辣，想要置我于死地，君彦渐渐体力不支，我们已经占了下风。
“噗-----”一声肉体被划破的声音，有温热的液体溅到我的脸上，我惊然回头，天空太黑，我看不清楚君彦的伤，虽然他极力忍着，我依然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他的手微微颤抖，却依然紧紧护着我。
黑衣人还是不停的向我们攻来，依然招招狠辣致命，我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声音凄厉如冰，声声断肠，南宫瑾，你竟这般的恨我么？要如此赶尽杀绝......那一句“杀无赦”已让我心寒至极。
既如此不能原谅我，何苦又用这种方式杀我？
挣开君彦的怀抱，我也拼尽全力，向黑衣人攻去。
打斗中，受伤的肩膀遭到重重一击，疼痛从胳膊蔓延到全身，腿一软，便虚弱无力的往地上倒去，面前逐渐模糊成黑暗一片，迷茫.....疼痛......绝望......泪水不停的涌上我的面颊，夜风拂过，脸上只剩冰冷。
不远处，君彦被黑衣人缠住，努力的想要往我身边奔来，那些黑衣人都紧紧围绕着他，见我倒下去，他大叫了一声：“玉儿-------”声音凄冷愤怒，充满了恐惧。
我想对他笑一下，手脚冰冷麻木，连嘴角都是僵硬的，眼皮沉重的再也睁不开了，心灰意冷的想就此睡去，再也不要醒来.......
身体像一片树叶，漂浮在无边无垠的黑暗的水面上，上下沉浮，虚无飘渺......
眼前的一切却分外的清明，君彦浑身都受了伤，血染红了他的衣袍，还有人拿着剑向他心口刺去，他根本躲闪不及。
“君彦------”我惊恐的大叫了一声，睁开眼，却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你醒了？”身旁一个声音突然将我彻底惊醒过来，转头看去，我的银面师傅冷修正负手站在床前。
“是你？”震惊之余，我的心里瞬间涌满了愤怒，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扯动了伤口，肩头一阵剧痛，我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咝------”
抬手抚上肩头，发现肩膀的伤口都已经包扎好了，而且......我一惊，忙掀开了身上的被子，衣服也被换成了女装。
看出我的心思，冷修淡淡开口：“放心，你的衣服是冷月给你换的。”声音依然冰冷如常。
冷月？听名字像是女子，我稍稍放下心，不自然的别过头去，突然想起自己怎么会在这里的，还有君彦，不知君彦怎么样了？
“我怎么会在这里的？君彦呢？”扭头看着他，银色的面具依然泛着冰冷的光，冰冷的眼眸也依然是那么的深不见底。
“我只救你，他的死活与我无关。”他冰冷的话语让我倒吸一口冷气，我想象不到，他的心到底冷到什么程度，竟能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那你为什么救我？”想起赤颜云珠，想起他对我的利用，心里突然就涌满了对他的恨，无穷无尽的恨。
“因为你该救。”他背转身去，走到桌前倒一杯冷茶，却并没有喝，只在指间随意的转着，眼眸低垂，我只能看到他半边的冰冷面具。
我掀开被子跳下地，依然不死心的追过去，逼近他冷冷问道：“君彦呢？”
“死了......”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轻抿着茶水，平淡的像在告诉我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君彦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无异于晴天霹雳，震的我头晕耳鸣，却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眼泪汹涌而出，猛的揪住他的衣袖，不停的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我恨你......”
“玉清婉，你别忘了，昨天那些黑衣人都是南宫瑾派来的，他们受命要杀的是你，而容君彦的死都是因为你，你该恨的不是我，是南宫瑾......”他冷冷的拂开我的手，冰冷的眸子紧紧锁住我，冰冷的话语如一道道刺骨的利剑刺向我，根本不给我丝毫的喘息余地，“或者我还要谢谢你，不费吹灰之力，自然有人替我对付南宫瑾。”
我一哆嗦，连连往后退去，“你怎么会这么可怕？你简直是魔鬼......”
他却突然的放声笑了起来，一步步逼近我，脸低低的俯下来，呼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魔鬼？玉清婉，你不要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主动来找我拜师学艺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心里有恨，这魔鬼早以在你心里，我只是帮你把它放了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利用我？”愤怒，无尽的愤怒都涌了上来，想起四年来我对他的信任，对他的尊敬，即使他再冷酷，我依然敬他为恩师，可是什么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利用我去杀南宫瑾，利用我挑起战争，大声的叫喊扯动了肩膀的伤口，剧痛让我冷汗淋漓，伸手托着受伤的胳膊，我紧紧盯着他泛着冷光的面具，恨不能一把扯掉，我真想看看，那冰冷的面具下面隐藏的到底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这是你欠我的......”冷修冷冷的盯了我一瞬，薄唇轻启，轻飘飘的吐出这一句话，却像千金重锤敲击在我胸口，将我所有的神智都敲离了身体，飘散的七零八落。
我欠他的？我何时欠了他的？就因为我拜他为师学了武功，就要用我的所有去偿还吗？我颓然的松开他的衣袖，脑子里乱哄哄一片，只记得一个事实，都是我，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君彦死了。
如果不是我，也不会挑起战争，如果不是我，君彦就不会陪我冒险去军营，想起南宫瑾冰冷的眼神，决绝离去的背影，想起他说的即使我死了也休想离开......还有那些黑衣人传的命令，“杀无赦......”一声声的在我耳畔回响，是我害死了君彦，是我害死了他，四肢百骸顿时都失去力气，手脚亦是冰冷无力，连泪水都那么冰冷刺骨的滑过我的脸颊，腿一软跌坐到地上，昏昏沉沉的不知该想些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冷修站在我身旁不远处，冷冷哼了一声，大步离去。
房门紧紧关上，门口有冷修低冷的命令声传来：“好好看着。”
“是......”有男子低沉的应答声，而且不止一个。
我在地上坐了不知有多久，依然茫然无措，只觉得浑身都冷，冷的几乎没有了知觉，直到房门被人打开，一股冷凝的气息瞬间包裹着我，肩膀一痛，身体被人大力提了起来。
“玉清婉，你怎么这么没用，只是一个事实就把你打败了？”冷修眸光几乎喷火，大手用力的握住我的肩膀，怒气冲冲的对我大吼。
他的吼声让我的神智终于慢慢清醒，勾起嘴角冷冷的笑着，看着他终于不再冰冷的脸，紧抿的薄唇此刻竟然涌起了怒气，“冷修，你居然也会动怒......”我以为他是万年不化的寒冰，没想到居然动怒了，可我不知他的怒从何来？
而他眼里的神情不仅仅是愤怒，更多的像是担心，他一会对我冷若冰霜，一会儿又来担心我的死活，真的把我搞糊涂了。
我的冷笑和话语让他神情一僵，紧盯着我的眼眸更是神色复杂，此刻他一定是牙关紧咬，因为他的嘴唇抿的都有些泛白，握着我胳膊的手力道越来越大，肩膀一热，伤口被撕裂，温热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背往下滴落。
我浑身麻木的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冷冷的瞪大眼睛盯着他，满满的全是恨意，他盯着我的眼睛半响，转头看着我的肩膀，眸光倏然一紧，伸手就来扯我的衣襟。
“你要干什么？”我慌乱的醒过神，伸手推开他的手，双手死死的拉着衣襟。
“不想血流干就乖乖听话。”他冷冷的盯了我一眼，伸手捉住我的身体，将我往床边拉去。
我想用力挣开，他的力气好大，手臂一用力，将我按在床边坐下。
他冰冷的眼神让我猛的打了个寒颤，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神不光冰冷，还有别的一层深意，那是恨......冷修他居然恨我，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对我有如此深的恨意？以前我居然都没有发觉。
“刺啦......”正愣怔间，我肩膀的衣服被他扯开，露出了半边肌肤，我才猛的回过神，反手向他甩去，他狠狠的捉住我的手腕，讥讽道：“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说完他伸手来查看我的伤口，我冷冷的打开他的手，伸手扯上衣服，“我不需要你虚情假意。”
肩膀的血越流越多，将我的衣服全部染红，甜腥味刺激的我胃里又开始阵阵翻涌，更加的头晕目眩起来，紧紧咬着下唇，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虚弱和狼狈，他冷哼了一声，依然向我伸手过来，动作已是十分的粗暴。
“你滚开......”我终于隐忍不住，大声骂了起来，双手挥舞着不让他靠近。
他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我的双手，用力扣住我的手腕，不顾我的挣扎，再次扯开了我的衣服，带血的衣衫被他扯破成碎片，扔的满地都是。
“冷修，你这个混蛋，你是个魔鬼，你放开......”情急之下，我愤怒的张口骂他，面前一道暗影猛的压了下来，所有的骂声都被他吞没到口中。
冷修，这个对我冰冷无常的师傅，居然吻我。
“唔......”我使劲挣扎，想要推开他，可是他的吻更加霸道，开始还只是双唇贴着我的双唇，堵住我的话语，此刻却在狠狠的掠夺，他的舌狂肆的伸进我口中，紧紧逼着我毫无退路，我感觉自己胸腔里的空气都已经渐渐失去，头眩晕的快要失去意志。
我瞪着冰冷的眼眸恨恨的盯着他，已经失去力气再挣扎，他却突然放轻了动作，舌轻轻拂过我的唇，半响，他的双唇才终于离开我，眸光复杂的凝视了我一会，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
我还没从震惊中醒转过来，他已十分轻柔的拿出干净的白布小心的为我止血，我愣愣看着他微抿的薄唇，竟含着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面具下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赶紧移开视线，发现床前矮几上放的还有药箱，估计是昨天给我换药用的，心里却更是慌乱，不知昨日的伤口是谁为我包扎的。
他单手去打开药箱，拿出药来，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握住我的手腕，虽然一只手上药，他的动作却十分轻柔娴熟，我越来越肯定昨日的药就是他上的，可是......为什么他的态度如此奇怪？他分明在恨我，为何不干脆要我死掉，还要如此费心救我？还有刚刚那个吻，此刻我的唇还火辣辣的疼着，齿间还留有他特有的清冷香气，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为什么如此复杂？
“你恨我？”我冷不丁的开口，虽然是问句，但更多的是笃定，显然让冷修怔了一下，不过他的手只是僵了半瞬，马上恢复了自然。
他的冷漠无语让我烦躁，满腔的恼恨让我想要发疯，挥手打开他的手，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叫，眼泪也不争气的往外涌，“冷修，你不要这样假惺惺，一开始你就想利用我去害南宫瑾，现在又跑来救我，我不会再感激你，我恨你，我恨你......你今日救我，他日我一定会杀你，一定会杀了你......”
他周身的冷气似要凝结成冰，一句话都不说，猛的抬手扼住我的脖子，冰冷面具下的眼神冷凝彻骨，恨不能一把将我的脖子捏断，我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隐忍的怒气，他从来都是平静到冰冷的表情，如今也变得狰狞。
胸口的闷痛越来越深，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直到眼前的银色面具越来越模糊，最后眼前只有一片黑暗......
醒来时，窗外漆黑一片，桌上的蜡烛透出一抹晕黄，淡淡的光照着屋子，我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脖子上的疼痛告诉我，自己还活着，并没有死去。
冷修让我越来越琢磨不透，相处的那四年我从来没有发现他竟然是恨我的，而且那恨意那样的深刻，我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可是今日他明明可以杀了我，却又停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