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9
他的笑声让我不寒而栗，身体不自禁的僵直着。他却纵身往后一跃，消失在崖边，只有那阴冷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奔到崖边看着下面云雾缭绕无底深渊，周身涌满了寒意，“这一切真的结束了？”
南宫瑾走到我身边，伸手将我揽进怀里，眉心仍不能舒展，低低沉吟道：“但愿真的是结束了。”
想起之前他的不顾一切，我心里涌满了恼意，伸手将他推开，气的大声叫道：“南宫瑾，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叫着我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满脸。
“清儿，我再也不要把你弄丢了......”南宫瑾紧紧抱住我，抱的那么紧，那么用力。
我缩在他的怀里将数日来憋闷的泪水都尽情哭了出来，眼泪将他胸前的衣衫都打湿。
好半天情绪才稳定下来，发现四章变得很安静，扭头去看，发现漠北带着人远远走到一边，想要留给我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好了，傻丫头，不要再哭了。”
我正要说话，耳边突然传出一声声刺耳的“飕飕”声，是冷箭划空而过的声音。
“玉儿小心------”随着一声紧张的提醒声，一个身影已经飞身挡住了我，我和南宫瑾还没有来的急闪身，背后传来了闷闷的利箭刺入肉体的声音，“噗-----噗-----”我惊慌的回头，却见君彦已经重重的倒来下来。
“君彦......”我愣愣的看着眼前突变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君彦为何会突然出现，不远处的漠北已飞身过来伸手接住君彦欲坠的身体，“睿王爷------”。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巨变惊怔在当地，南宫瑾伸扶住我，“抓活的......”树林中几个人影闪过，南宫瑾的人已经迅速追随过去。
“君彦......不要，不要......”我终于恢复神智，跪在君彦身边，看着他胸口被射的无数箭羽，莹莹泛着绿光的箭尖已深深刺进他的身体，害怕和恐惧紧紧攫住我，伸手想去捂住他身上不停涌出的浓黑的血，又不敢去触碰他。
“玉儿，别哭，别哭......”君彦已经虚弱的口齿不清，抬了几次手想要抚上我的脸都已经没有了力气，我伸手捧着他的手，紧紧的贴着脸颊，泪水顺着他的手指缝不停的往下淌。
“玉儿，我找......找了你好久，你平安了，我......我就放心了。”
“君彦，你说过，永远不会丢下我，你说过的......”
“玉儿，我......我......恐怕要食言了，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就是......没能......”君彦的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躺在那里虚弱的随时都会离去，我使劲摇着头，握着他的手，从来没有这一刻那么害怕，那么内疚，如果不是遇到我，他仍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受万人敬仰。
“不要说了，君彦，你坚持住，等你好了，我们马上成亲，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我要你也做到，你听到没有？”
“玉......玉儿，我......我知道你......在安慰我，可我......还是好......好......开心......”君彦的手费力的抬起，我赶紧双手握住，他的手冰凉，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忽然就垂了下去。
“君彦-----”我大叫了一声，失声痛哭，心口猛的一阵抽痛，看着君彦紧紧的闭着双眼，缓缓展开手心，一个玛瑙珠串静静躺在手心，一个小小的白玉雕刻的骰子，一颗嫣红欲滴的红豆镶嵌在内。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泪疯狂的汹涌而出，君彦......君彦......是我对不起你，“君彦......你醒醒啊，你醒过来啊......”任我不停的摇晃他的身体，也依然看不到他清明含笑的目光，像往常一样静静落在我身上，再也不会用那种清澈的眸光凝视我，心里好难过，泪眼中，他的嘴唇已经没有血色，嘴角慢慢沁出血丝，却依然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淡笑。
君彦，你走的真的无怨无悔了么？可是，今生我都难以安心。
林中隐藏的那几个刺客除了一人，其余都被射杀，当那人的面巾被揭开后，我一眼就认出他曾经出现在军营里，此刻我断然肯定他不是南宫瑾的人，那么除了淮南王，我想不出还有谁派他来，因为他们此刻的目的根本就是我。
那箭分明是射向我，刚才我和南宫瑾站在崖边，他不能推开我们，只能用身体抵挡，来保护我们。
看着南宫瑾的脸色我知道他也认出了那人，可是他却吩咐人将那人带走，什么话都没有说。
“慢着-----”我出声制止，走到南宫瑾的面前，气恼他的默不作声，“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清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猛的打开南宫瑾伸过来想拉我的手，眼泪不停的流，那人杀了君彦，他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怎么可以不做任何处理，“你知道他是谁，南宫瑾，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巴不得君彦死对不对？现在他死了，你满意了，对不对？”
我哭着叫起来，一声声的质问，南宫瑾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想朕的？对吗？”
“婉儿，你冷静点，睿王爷......大家都很难过，可是你不能这样说阿瑾，你要......”漠北看不下去，上前来想要安慰我，可是听到他也站在南宫瑾一边，要我冷静，我好烦躁，好生气，君彦为了救我死了，我怎么冷静？
“不听，我不听......”我抬手捂住耳朵，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南宫瑾渐渐失去血色的面庞，仍然压不下心里的恼意，“他若不是怕我们掉下去，怎么会用自己的身体挡箭，如今连仇你都不愿为他报。”
“好，既然你心里朕是这样的人，朕无话可说，人就交给你处理，你满意了吧？”南宫瑾满脸的怒气，也提高了音量，说完后紧紧咬着牙关，冷冷的看着我。
“婉儿......”
漠北担心的叫了一声，我拂开他伸来扶我的手，冷冷的看了南宫瑾一眼，抬步向那个刺客走去，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习武这么久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狠戾的杀人。
那个刺客闷哼一声重重倒在地上，我麻木的看着他嘴角流出嫣红的血，无力的扔下手里的剑，“哐当”一声，剑掉落在地，砸碎了满山的寂静。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我，我没有再去看南宫瑾，也没有心情理会他什么心情，一步步沉重的走到君彦身旁，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脸色苍白，嘴角却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君彦他临死竟然还带着笑。
愧疚更深，脑海不停浮现认识君彦的点点滴滴，他的体贴，他的关心，他想尽办法让我开心，为了我的自私，他默默守候，从不逼迫我。
比起他对我，我欠他太多太多，我后悔，后悔自己无法忘记过去，后悔曾经给他的太少。
流了太多泪，头昏昏沉沉的，抬手擦去眼泪，想要扶起君彦的身体，使劲了几次却无能为力。
“婉儿，你冷静点。”漠北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在我对面蹲了下来，“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漠北，我要带君彦离开这里。”
漠北皱着眉，想要说些什么，面露难色，转脸看向了南宫瑾，南宫瑾眸光沉沉的盯着我，猛的抬手捂住了胸口，身体晃了一下，幸好他身后有侍卫贴身守卫，稳稳的扶住了他，我心里一紧，还是硬下心肠转回了视线。
漠北起身和南宫瑾低声说了什么，终于答应帮我带着君彦离开。
君彦为我建造的竹苑后面，他带着遗憾静静的躺在那里，所有的情深恩怨都化作了一掬黄土，风流尽掩只剩青烟冷雨，孤独寂寥。
竹苑绿水依然环绕翠山，鸟鸣依然婉转，只是小院已是空落落的，一片冷清，再也没有君彦一袭青衫坐在树下，手握书册，满目深情的看着我，“玉儿，有你的地方永远是最好的。”
“君彦，我回来了，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回来的......”
每天清晨，我都会去山涧溪水为君彦浆洗衣物，虽然他没法再穿，我还是会每天都去洗，独坐在他的墓前陪他说话，回来再做好一桌菜肴，君彦说，他最想过的日子就是和我一起隐居世外，每日过最平凡的生活，朝朝暮暮相守相伴，赏云诵月。
虽然他不在了，他想过的生活我替他过下去。
一个人的生活倒也宁静闲适，我刻意的不再去想山外，不再想山外的人，既然当日我已经决定结束那一切，那么就彻底的结束好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我独自在山中，阻隔了外界的一切信息，不知道那场让我深感罪孽的战争如何了。
如果不是漠北的突然到来，也许我真的就这样平静的在山中终老了。
上打开门，漠北一身白衫站在院中，背对着我，俊逸的背影披洒一层薄薄的晨露，像是在院中站了一夜。
听到门响，他猛的转回头，清澈如泉的眸光依然涌满了笑意，丝毫没有怪责我的冷漠决绝，“婉儿，跟我回家吧......”
“回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啊......”我努力笑的风轻云淡，抬手指着静幽的竹苑，可是声音还是微微在颤抖，我依然做不到潇洒。
漠北缓缓走到我面前，伸手将我揽进怀里，伸手轻拂着我的头发，我的脸颊轻贴在他胸口，他的衣服被晨露濡湿，带着薄薄的一层寒意。
“婉儿，其实你谁都不欠......”
漠北，总是能一语道破我的内心，这个世界上，他是最了解我的人。憋了很久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我放声大哭了起来，想要哭走心里的委屈，憋闷，愧疚，好多好多......
从小我渴望爱，我不想恨，可是我掌控不了自己的心，我明知自己不该爱上南宫瑾，可我依然爱了，明知不该活在恨里，可是我依然忍不住去恨，我离开南宫瑾远远的，其实是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又要忍不住去为那么多因为我死去的人报仇，蓝贵嫔，雪衣，还有君彦......
哭了好久，直到把心里压抑的情绪都化作泪水流了出来，我才轻松了好多，抬起头看着漠北，他一直静静的抱着我，任由我将眼泪都揉到他的衣襟，心里一暖，若是没有漠北，我该怎么办？
见我已经不再哭了，漠北才抬手双手扶着我的肩膀，“婉儿，跟我回家吧，阿瑾生病了，他很想你。”
见到南宫瑾已是三天后，他只随身带了二十几个暗卫，住在永宁城的一家客栈里。
我奔到床前，刚触碰到他的手，就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他的手好冰好冰，脸容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眸紧紧阖着，俊美浓眉紧拧在一起，即便是睡着了，依然掩饰不住痛楚，南宫瑾也一直在心痛。
一直以来我都在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南宫瑾身上的寒毒真的被我的赤颜云珠唤醒。
“漠北，你不是说阿瑾他，他没事的吗？”轻轻将南宫瑾的手放进被里，转头看向漠北，上次在怪医圣手那里，我记得漠北说过南宫瑾没有什么异样，短短一段时间，他的毒为何会发这么快。
“婉儿......”漠北深看了我一眼，放下手里的茶盏，走到我身边不远处，拧着眉心，担忧的看向沉睡的南宫瑾，“我曾答应阿瑾不说，其实那次去雪山......”
漠北话还没说完，我已经明白过来，泪水冲出眼眶，“那次在雪山寻找双灵，他也去了对不对？”难怪，难怪我总能感觉到有身影一直在远远保护我，南宫瑾，他这个傻瓜，竟然不顾自己身上的寒毒跑到那么冰寒的地方去。
“婉儿，阿瑾他......他真的很爱你，我希望你不要再逃避，否则伤了他，也伤了你自己。”
漠北的话句句如鞭一样抽痛了我的心，“漠北，你告诉我，阿瑾他会没事的，对不对？”我好害怕，紧紧抓住漠北的衣袖，我好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安心的答复，告诉我南宫瑾他没事，他会好起来的。
夜半时，我迷迷糊糊趴在床边睡着，有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掌心依然冰冷，酸涩从鼻端直涌到心底，我不愿睁眼，不敢看他的憔悴与苍白，曾经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就连他的怒气和霸道如今都变得那么美好，至少他是神采飞扬的。
“清儿......如果我病了，才能换来你的相伴，我真想这样长病不起。”暗哑的低喃声，竟透着沉沉的寥落，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南宫瑾，如今却要放下所有的骄傲，只是简单的渴望。
泪终是没有忍住，顺着脸颊滑落，落入他的掌心，他的手顿了一下，轻叫了一声：“清儿？”
“阿瑾，我......”无法再继续装睡，只好抬起头来，他正静静的凝眸看着我，手掌紧紧贴在我的脸颊。
刚张口，他抬手覆在我的唇上，堵住了我的话语，眸深的若星沉海底，满满的是道不尽的情意，“清儿，什么都别说，留下陪我，好吗？”
心里堵的难受，什么话都说不出，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握住我的手稍稍用力将我拉上前，俯在他胸口，感觉他浑身好冰冷，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还是无法温暖他的身体。
我回来了，南宫瑾终于答应随漠北一起去找怪医圣手解毒，时间已经不容耽搁，我们的马车没日没夜的赶路，南宫瑾一脸的疲惫，却故意表现的很轻松随意，只是分外的依恋我，一路上都紧紧握住我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
终于见到怪医圣手，可是他竟然不答应救南宫瑾，任凭漠北怎么说都不行。他的理由是素来一人只救一命，达官贵人不救，不认识的不救，漠北已经为我求过，而我已经被他救过，算来我们都已经求过他一命了。
我们都知道他脾气古怪，却没想到这个关键时刻，他竟然会拒绝。
“老怪，你是不是说过，凡是你要救的人就一定救活，若是救了不活，你就自我了断赔命？”软的不行，我只能出此下策，从腰间拔出匕首抵住脖颈。
“清儿.......咳咳......”南宫瑾脸色苍白，虚弱的想上前来拉我，急得连声咳嗽了起来，李元枫赶紧伸手扶住了他，担忧的看着我，疾声劝道：“娘娘不可......”
怪医看了我一眼，捋着白胡子，一手支着腰，撇了撇嘴，一脸的就是你真刺了我也不医的表情。
我又急又气，匕首下力气的往下一滑，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颈往下流，漠北见我真的弄伤自己，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几步上前来拉我的手，气恼的叫道：“婉儿，放手......”
“清儿......”南宫瑾痛声叫了我一句，抬手捂住胸口，即将要跌到下去，我心里一紧，转头盯着怪医，怪医脸色微变，转过头去，死活不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