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姑藏再会
趁着夜色将尽，拍马赶路的二人才到了姑藏城门口。
见这高约十丈的护城墙，围着城墙尚有一圈宽约八丈的护城河，死水无波，一片碧绿，时不时冒出两个水泡，也不知河内活着什么样的物种。正门高六丈，上方尚有一城楼，楼中人影瑟瑟，城墙之上，还站着一些守城士兵，正至长夜将尽，却是精神奕奕，丝毫不显困顿。正门前方，是一座木质大桥，每隔一丈，便有铁链拉着，看那铁链也是粗如小腿，穿过门口滑轮，垂在大门之前，而大门之前，站着一队长模样之人，带了十来个小兵，正自巡视。
琳妹子拍马而至，正欲过桥，队长模样之人挺了长枪就冲了上来：“站住！你是何人？为何夜闯我姑藏？”琳妹子正欲解释，就见着大门之前守军纷纷挺了枪列了队，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城墙之上，更是冒出数十个弓手，长弓拉了个满月，箭头冒着寒光，指着她们，而城楼之中，更是人影绰绰，纷纷跑了出来。见城楼之上弓手数量逐渐加多，琳妹子抱着董方翻身下了马，董方落地刚站稳了，立刻亮出了手中令牌：“狗奴才，你敢拦我？”
受了一夜惊吓，本以为跑到了自家地盘，已经得到了安全，却被自家将士拦在了门外，董方也是气急败坏，上去就是对着守卫队长拳打脚踢：“你拦我，你拦我，我让你拦我！”
“别打了，小家伙。”见队长不闪不避，还跪了下去，凑上了脸等着小家伙拳打脚踢，深怕身上盔甲刚硬，伤了董方小手的样子，琳妹子也是于心不忍，赶紧拉住了董方：“小家伙，别人例行公事，是为了全城百姓着想，你又何必如此？”
“姐姐，别叫我小家伙，你若实在不习惯，可以叫我方儿。”
“好好好，方儿乖，听姐姐话，不要胡乱打人，姐姐最讨厌打人的孩子了。”
队长见董方停了手，也就打了个手势，调整了身形，跪了个端正。这整个大门的士兵们，不管是门口的，还是墙上的，见了队长手势也是纷纷跪了下来，队长率先行了叩首大礼：“恭迎主子回城。”而其他的士兵们，也是整齐划一的匐下了头，喊声震响了整个城池：“恭迎主子回城！”
此时城池之内，一青年模样男子，从睡梦中惊醒，呸的一口口水吐了在地上：“破小孩，抖什么威风，你爹在这儿都不敢抖这么大威风，真是扰民。”
而此时的姑藏外驿，苍莫正抱着拳拱着手。
“徐将军不必如此，小的刚才也是怒火攻心，多有得罪，还请徐将军见谅。”苍莫见徐荣有意求和，也就接了这个台阶下了，转身去扶着点奴：“小的见徐将军身手不凡，为何会屈尊来了这小小驿站？”
“老夫自有缘由，不必透露。林少侠方才说起，你的主子去了姑藏，那老夫与你同行，去了姑藏还望林少侠多多美言，请你主人还我少主。”
“此事好说，人必当还你，只是徐将军可否也帮小的个小忙？小的打了太久，身子无力，敬先生又受了伤，刚才那个妖贼又不知生死，小的护着敬先生，若是贼人又来，还望徐将军能替我护敬先生进城。”
“少侠放心，老夫在此，谁也别想动先生一根寒毛。”苍莫见徐荣允了，扯了那摊血泥之中的衣物，撕成了条，小心的绕过伤口，将点奴缚在了自己背上，又拾了巨剑拄着，看了徐荣一眼：“将军，有劳了。”
徐荣点了点头，三人朝着姑藏去了。
一路之上，苍莫见徐荣似乎有什么心事，也就不好多言，行至姑藏城外，已是天色大亮了。彼时城内的琳妹子与小少主，自是接到了上宾待遇，直接住了官府天字一号上房。琳妹子喜净，入了房第一件事就是沐浴，姑娘家沐浴时间也长，沐浴完了更了衣，竟发现小少主还在房外等着，而旁边，跪了一个家奴，左脸高高肿起，埋着头，不敢言语。
“方儿，你是不是又打人了？”见了家奴肿起的左脸，琳妹子皱起了眉。
“姐姐，方儿没有打人，这奴才来了两趟了，第一趟来，说是城主请我过去接风洗尘。我见你在沐浴，就让他回了，哪儿知道他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了，说是城主一定要我过去，我让他等着，他就跪这儿了，跪了一会儿脸就肿了，真不是我打的啊姐姐。”
见家丁跪在那里，埋着个头瑟瑟发抖，方儿又不似撒谎，这小孩儿身份高贵，家丁料想是办事不利，挨了城主耳光。想到这里，琳妹子摸了摸方儿的头：“方儿，你为何不去城主那里啊？”
“方儿要等着姐姐，姐姐去哪里，方儿就去哪里。”
“方儿是男孩子，以后长大了，就是男子汉了。男子汉呢，要稳健，持重，不能因为自己一己私欲导致他人受苦，知道吗？方儿乖，以后啊，就不要因为等着姐姐这种事情，害得家奴挨打了。”
“姐姐，什么是稳健持重啊？”
“稳健呢，就是做事踏实，不受惊慌自乱阵脚，持重呢，自然就是受得起重任，不负他人所托啦……”
二人说着话，朝着家奴走去，家奴见了，赶紧起身，前头带路去了。
餐厅之内，城主守着一桌美味佳肴，一会儿坐着，一会儿又站起来左右踱步，时不时还望了望大院，脸上就差刻上那坐立不安四个大字了。
“报，大人，少主到了。”
终于来了，终于来了，见少主与一外族女子一同前来，二人有说有笑，少主模样也是极其开心，心知少主没有因为守门部尉无礼气恼，城主也是松了口气。
眼见少主来的近了，城主跪了在地上：“末将不知少主遭难，未曾救驾，望少主恕罪。”董方急忙小跑到城主面前，小手托住了城主胳膊：“段叔叔，你不要这样子啊，你这样我很难堪啊。”
城主见董方来托自己，也就顺着起了身，拉开了座椅，将董方推到上席：“治下现了黄巾，出此大事，全怪段煨无能，导致少主受惊，还望少主在董大人面前莫提此事。”董方年少挣扎无力，只得半推半就的坐下道：“段叔叔，您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叔父才不会怪罪你的，对了，牛大哥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还有，我看见徐叔叔了，叔父要来了吗？”
陡然听到少主提了好几个问题，段煨也只得一件一件的慢慢絮叨：“牛大人受了雷击，伤情较重，现无大碍，只是每日食少睡多，现在大概还未醒吧。董大人前日里收了不少难民，估计是查证将士疏忽了，被黄巾混了进去，里应外合，星夜被烧了大营，兵败了。那狗宦官进言皇上说是董大人与黄巾勾结，残害并州百姓，被百姓义军击破，皇上也是不知为何就如此轻信了那狗宦官，贬了大人的职，现在大人回了凉州，不日抵达姑藏。”
董方听得叔父来了，登时兴高采烈手舞足蹈道：“叔父要来了，太好了，我要禀明叔父，替全驿百姓报仇。”说到这里，又想起了那死去的替身夫妇，悲上心头，正欲落泪，又见琳妹子坐在旁边，乖乖巧巧的模样，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昂起了脑袋道：“段叔叔，黄巾贼真是太可恨了，您一定要小心啊，他们会妖法。”段煨也是笑了笑道：“末将谨遵少主教诲。”
三人吃着聊着，突然一个守卫冲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报！府外来了三个男人，一个自称中郎将徐荣徐将军，另一个看起来像个外族人，背着个外族老头，求见城主大人。”段煨急忙放下筷子：“验过令牌了？”“验过了，确实是军中令牌。”段煨气的站了起来，正欲抬脚踢出，却被董方抱住道：“段叔叔，不要打人，打人不好。”
段煨见少主求情，也只得作罢，不过口中仍然骂着：“蠢货，验了令牌还拦着徐大人，你脑袋里面全是屎吗？”见守卫跪在地上被骂的瑟瑟发抖，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抬脚，又看见董方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只得骂道：“还跪着是等着我砍你脑袋吗？还不滚出去请徐大人过来！”
眼见守卫爬起来飞快的跑了出去，过不多时，又带来了三个男人，一个约摸四五十岁，一身军装，神采奕奕好似当打之年，一个满身泥灰，黄泥抹面，留着个马尾长发，另一个被捆缚在满身泥灰之人背上，闭着眼睛，满身血污，昏睡当场。
“少主，你原来在这儿，可让我一番好找啊。”徐荣见了董方，心下激动，几步上去一把抱住董方，高高举起道。
董方正欲答话，却见林姐姐站了起来，两步跑过去，一把扶着那满身污秽之人，一边擦着那人的脸，一边说道：“林莫，你没事吧？敬先生没什么问题吧？你们怎么回来的？阿俊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接着那满身污秽的男子晃了晃脑袋说道：“主人，小的无碍，敬先生被我截了脉，只是晕过去了。阿俊他……”说到这里，那满身污秽的男子也是一脸悲痛，紧闭着双唇，又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已是红了。
眼见苍莫如此神色，琳妹子一下红了眼圈。
“阿俊怎么了？是不是死了？”
“当时阿俊坠了马，被碎石打了个对穿，你们走后，阿俊就不行了，他说让小的照顾敬先生，带他来见您……”苍莫说着说着，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弄得脸上是更脏了，哽咽着说：“阿俊还说，这中原太乱了，让小的带你们回家，他说他这辈子能遇到老爷，能遇到主人，是他的荣幸，老爷待他恩重如山，他报了恩情了……他还说，他不希望主人替他报仇，让主人早些归乡，他只想主人平平安安，幸福安康……”
“啊啊啊啊，阿俊啊，我的阿俊，我的阿俊啊……”琳妹子悲痛欲绝，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哀嚎了片刻，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