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冬琅没有立刻回应我的试探,这是个既在我意料之内,同时也在意料之外的结果。www.DU00.COm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对冬琅的印象始终甩脱不了"刻板、固执、刚正"这类令我恨的牙痒痒又没办法不管他的评价,所以我并不认为他会脑子一热就拋下被他视为责任的另外三个人,毫不犹豫地选择脱离团队。
虽然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思考,可很不幸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再次抬起头往上看,这次我聚焦的目标是隐身在枝桠间,不断摩擦翅膀或后肢发出吱嘎声,力图在生命最后短暂的吸引伴侣的昆虫们。
其实像它们这样,即使为了适应多变严苛的气候而在壽命上多多少少有所缩减,可未必不是件好事。
起码我就无比羨慕它们,即便□纯粹是受到本能的驱使,但好歹没那么多糟心的事。
我朝着终于摆脱萨特掀起帐篷露出脸来的长山以及终于察觉情况不太对劲,从帐篷后方绕出来的阿布点点头,然后轻轻蠕动嘴唇吐出两个字。
「拜拜。」
声音很小,在这四周充满虫鸣兽吼的环境里只要不是贴得太近就绝对听不到,可反正我说的不是隐含着有缘相会的"再见"这个词,对方有没有听到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抬脚往前跨出一步,我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对撇下冬琅离开的决定似乎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第一步迈的轻松,那么之后就更不会受到多少阻碍。
一步接着一步,很快的,我的注意力就从身后逐渐转移到四周,举凡那些地上因为草叶不自然的摆动受到惊吓而猛然从草丛里窜出的昆虫,或是倒掛在树叶枝梢间伪装成无害的藤蔓,可那不断吞吐的信子却暴露了本尊身分的蛇蜥都清晰可见。
牠们始终都在,一如我所前进的方向。
随着不断的移动,许多已经几乎要被我从视线里鬼隐掉的许多动植物也渐渐一个接着一个浮出水面,而我也慢慢找回过去那种独自一人旅行时的感觉。
枯枝腐叶踩在脚下的湿软、草尖枝梢擦过皮肤的麻痒还有空气因为吸饱了水份而湿热黏稠,一切的一切都跟过去一样没变,但似乎又有些我没发现的细节不太一样了。
或许是心境变了,眼前的世界和过去那种充满玄幻的新奇感变成沉甸甸的实质存在,和先前由于丟失部分记忆而始终没办法把自己完全融入的情况相比,现在的我像是个反射弧超长的傻子,耗费将近两年的时间才终于看清楚并牢记自己现在的模样。
拨开一丛高度足以遮蔽身高不到一八零的我的灌木,探出头查看情况时却意外发现眼前不是绿色的草或者树木,而是一个布满白色短毛,柔软的随着呼吸起伏的肚子。
视线顺着肚子的弧度缓缓往上移动,在柔软的肚腹之后是包裹在薄薄皮肤下方,看起来狭窄却坚实的胸腔,紧接着是胸腔两侧,浅茶色带着斑点的细腿,再往上嘛……
头抬到一半,我就和一只正将前脚踩在树干上人立而起,拉长脖颈姿态优雅的嚼食嫩叶的长颈班鹿猛的对上了眼。
兴许是无预警的被我这和牠比起来小上许多的"小"家伙吓了一跳,嘴巴先是定格在咬嚼叶子的瞬间,还有一节枝叶不甘寂寞地从牠嘴里蹭出小半截,下一秒牠迅速回过神来,前脚一个没踩稳脚底打滑,以一种相当可笑的姿势侧摔落地。
沉闷的落地声响侧面证实了柔软丰厚的苔藓发挥出一张优质防震毯的功能,长颈班鹿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瞪大了眼睛无辜的和我对视好一会,接着仿佛终于想起眼前这小东西对牠来说有著一定的威胁性,慌慌张张的发出类似压扁的鹅叫声挣扎著爬起来,撒丫子一头钻进树丛里跑了。
直到确定那头鹿已经跑的不见踪影,我才好笑的边摇头边掏出指南针确认自己的行进路线并没有偏离东边太多,接着再次确认后方没有人跟上来后,才慢悠悠的开始挑选起晚上睡觉时暂栖的树干。
別看放眼望去满眼都是树,可真要细细挑选一棵高度足以避免晚上受到草食动物骚扰或者肉食动物觊觎,枝叶又不能浓密导致无法看清四周,也不可以太过稀疏致使身形暴露,重点是还必须要有强壮健康的,粗细足够支撑一个成年人的树枝的树木,老实说没花上点时间的确很难办到。
只不过虽然时间还早,但今天我的运气似乎走了霉运,才刚放松的神经再次因为左前方传来的窸窣声绷紧,身体在理智反应过来前已经率先做出了最适当的反应-我迅速转身回到刚才被那头长颈班鹿采食的灌木后方,挺直的背脊整个贴靠著树干,呼吸不自觉地放轻许多。
朝着这里移动的生物并没有让我等太久,几乎是在我刚调整好姿势就出现在我的感官范围内,可惜的是角度不太对,从我所在的角度看不到那边的情况,顶多只能凭著声音猜测那是什么。
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双足生物,不是路行鸟类,因为没有听见足爪、羽毛和石块或树根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不是经过进化后比起四肢更习惯单用后肢走路的猿猴类,因为就算牠们行为举止越来越像个人,可总会习惯性的一路上随意摘扯野草树枝往嘴里塞。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人类,一个独行侠。
小心翼翼的侧过身子贴着树干往声音停止的方向瞄去,虽然没有看见来人全貌,可瞥见的几个小细节已经足够我在脑海中大略勾勒出对方的体型以及身上配戴的装备。
左半边少了一节袖子的迷彩长袖上衣、颜色脏到看不出原貌的厚质料长裤、一把制作简陋的石剑,以及依照我的视线水平扫过去仅只能勉强瞥见,□在衣物之外的喉咙,每一个捕捉到的细小线索都像一只只颜色鲜明的色笔,几笔下去就让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一个完全陌生,很可能是某个团体里负责前方探路,体型瘦高的男性探子。
或许我应该回头,把这个消息给冬琅他们带过去?……不,別想。
下一秒浮现的念头才刚成形就被我一爪子拍回意识底层,我告诫自己別又不小心圣母了一把,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必须牢牢谨记。
继续原地观察那个明显正在找些什么的探子身上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可以确认他在找些什么,二来可以确认他的同伴数量,再者就算他没有伙伴,要我相信一名正常人有那胆子单独在附近没有能够躲避藏身的森林里四处乱走,还不如让我相信萨特真有尽释前嫌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