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在这个城市,她已经死了!
室内,气氛低迷,连一向不着家的范冰儿都在。她红肿着双眼,手里拿一张照片,正唔唔哭泣。
岑芳菲也抹着泪花,看一眼从外进来的夏菡雪,轻声道:“小雪,外面来的是谁啊。”
“哦,一个问路的。”夏菡雪看一眼范冰儿手里的照片答。照片里,叶微微笑意盈盈,手搭着旁边的叶腾飞。
一旁的范季礼也将目光落在了照片上,重重一叹:“真没想到,微微最后……竟然……我们当初……”
岑芳菲面上很不好看,用眼神阻止了范季礼,道:“人既然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慕北的意思是要将她葬在祖坟内,并举办盛大的葬礼,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唉,这样的话,倒要苦了小雪你了。”
夏菡雪低眉顺眼,脸上一派祥和,轻声细语道:“阿姨您别这么说,微微姐姐本来就和慕北哥结了婚的,他这样做无可厚非,我没有意见。”
“唉,还是小雪懂事。”岑芳菲落一抹赞赏在夏菡雪身上,点头道,“等慕北把微微的事办完,我就做主先让你们订婚,至于结婚,慕北终究是个将官,微微才走他就马上结婚影响不好,所以小雪……”
“我懂的,我已经跟爸妈说了,什么时候结婚都没有关系。”她脸上飞起两片红云,娇羞得真像池中的那束束莲花。
范季礼连连点头,对于夏菡雪,有一万个满意。
夏菡雪出身名门,父母都是教授,家教甚严,家底殷实。她父母与范家为世家,关系好得不得了,夏菡雪小小年纪就出国留学,今年才回国。
知道范慕北的妻子失踪,她看到了希望,对范家二老嘘寒问暖,深得他们的喜爱。一个月前,范慕北从组织发来消息,说在某小国的战区一次自杀性爆炸中,一位中国女记者身亡,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叶微微和叶腾飞的合照还有一支叶腾飞曾用过的笔,因此断定死者就是叶微微本人。
范慕北近日将回,带着炸得面目全非的叶微微的遗体回国。
叶微微死了,夏菡雪就有了机会,她趁机表示,愿意嫁给范慕北。夏家人虽然家风极严,但对范慕北却欣赏有嘉,并不在乎他曾经结过婚,女儿有这份心自然不反对。范家对夏菡雪更是满意,两方家长早达成共识。
这一切,叶微微不知,她更不知,夏菡雪早就认出了她,而且见到她还惊讶不小。不过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她上门早已猜出一些事因,却担心她的出现毁了自己与范慕北的婚事,而将她支走。
失魂落迫的叶微微慢吞吞地走出范宅,望着车来车往的道路,真恨不能直接跳进去果断了结了自己。只是,当余光瞥见微微隆起的小腹时,她下不了决心了。
她现在有了范慕北的孩子,怎么可能去死?这个孩子她盼了多久?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圆这个梦了,没想到……
只是,上天再一次和她开了一个极度讽刺的玩笑。范慕北,已经结婚了。他竟然又结婚了,结得如此之干脆,她,该如何安放那颗失落的心和腹中这个已成人形的孩子?
马路上,有人塞了一个小纸片在她手中,轻声问:“姑娘,有需要打胎的么?六折优惠!”
她用力捂紧肚子,恨恨地看那人一眼,甩掉纸片加快了脚步。
失落的她一心想着心事,以至于在路过殡仪馆时完全忽视了上面那条白色的横幅:欢迎战地记者叶微微烈士回家。
在这座城市里,她已经死去!
她一路跌撞着来到墓园,扑倒在了叶腾飞的墓碑前嘶声哭泣。这个曾经为他挡风遮雨,带给她幸福和目标的男人,如今化成冰冷的墓碑竖立在这里,她唔唔地流着眼泪,把心里的委屈畅快地哭了出来。
“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远方呼呼的风声有如父亲沉重的声音,却再也无法表达任何具体的内容。而她的心,早已明了,就算范慕北重新组建了家庭,她也一定会好好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天色渐暗,她有气无力地爬起,心中依然酸楚,靠着一棵松柏树捂脸失声悲哭。
大门处,季雨在姜轩辕的陪同下走过来,她看一眼松树背后的影子却未能认出叶微微来,慢慢与她错身而过。
来到叶腾飞的墓前,看到了刚刚摆下的白菊花和曾经有人停留过的痕迹,两人相视:“谁来过?会是芳芳吗?”
姜轩辕凝眉,季雨已抹起了泪花:“这孩子……就是太倔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声不响地去了战区,就是想证明自己和她父亲是一样的人,唉……”
拍拍季雨瘦削的肩膀,姜轩辕轻声劝道:“别太担心她了,她有她的想法,随她去吧。”
“嗯。”季雨将手里的白菊置于墓前,姜轩辕取出酒倒了满满一杯浇在叶腾飞的碑下,只在心里道:叶腾飞,你终究还是赢了。
一个车队缓缓驶入S市,路边人山人海,都是听到消息前来迎接遗体的,大大的横幅竖在人群中,显出无尽的悲凉。有许多的人都在抹眼泪,大家无法相信这样一个了不起的战地记者生命会如此短暂。
车内,范慕北面色冰寒,眸色深遂,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感情。一旁的沈浩转过头来看一眼,深深地叹息一声。组织头领虽然表面上毫无变化,但多年的相交,他早懂得了他心中的痛。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爱叶微微。
唉,有情人怎么最后变成了这样。沈浩拍拍脑袋,轻轻地拨下了一串号码,对着那头道:“悠悠,微微的遗体已经回来了……别太难过啊。”
打完电话,他取出一瓶水递向范慕北:“组织头领,喝点水吧,一个多月你就没怎么吃东西,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范慕北只看了一眼,没有接,依然保持着那副挺力之姿。他是个特种兵王,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哭天喊地,但是他心中的痛,却并不比任何人低。
这个女人,他倾注了一生的爱,最终……
拳头捏紧,最终只是顶紧在座椅上没有发作。
他的脸庞明显清瘦,两只眼睛深深陷下,虽然有着极好的身体底子,到底敌不过悲伤的侵袭,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他看看车外,对着司机道:“先去殡仪馆。”
车身一转,朝着殡仪馆的方向驶去。
叶微微有气无力地走出来,挥手叫了辆出租车。她的神色灰败,与之前相差太远,司机连瞅了好多眼,轻声道:“小姐,您好眼熟,叫什么名字?”
“洛米儿。”她看一眼司机,说出了出境时岑芳菲给的那套假身份的名字。她很累很累,躺倒在椅背上,耳里听得司机哦了一声道:“去机场必须经过殡仪馆,今天那里堵车,车会慢很多,您不赶时间吧。”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司机从后视镜里再看了几眼,“真的很像。”
叶微微懒得理他,一人假寐。
殡仪馆长长的路口,排了许多无法穿过的车子,对面,范慕北面无表情地下了车,看向路口,对前来维持秩序的交警道:“我妻子生前就很正义,断然不能看到这些车子为了她而担误时间,让他们先过吧。”
交警上前疏通秩序,载着叶微微的出租车缓缓驶过,车内苍白的容颜和车外憔悴的面孔一个交错,竟然擦肩而过……
一路踏上了回程,叶微微出现在破旧的住处。韩朝拿着拍摄器材走出来,吓了一跳,嘴里叫道:“老板,您怎么回来了?”
叶微微的身子摇了摇,绽开一抹苦笑,无声地进入内室,躺倒在床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她便发烧了,一连数日,高烧不退,不断地说着糊话。她的脑袋里翻滚着的全是范慕北的面容,喜怒哀乐,那么清晰,那么生动,却一张张远去,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她用力去追,却根本迈不动脚步,只有范慕北冷凝的声音响在孤独的世界里:“叶微微,是你先抛弃了我,是你放弃了我们的爱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不是,不是,不是……”她语无伦次,永远都无法将满腹的委屈诉出。世界渐渐黑暗,她更深地扎向暗沉,祈盼着一生都不要醒来……
“老板,你难道连孩子都不要了吗?再这样烧下去,它会和你一起死掉的!”
仿佛有人用力拉开了她的耳膜,这样一个声音透了进来,叶微微感觉肚皮动了动,一个小小的生命开始游走。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韩朝那双熬得发红的眼睛。
“老板,您终于醒了。”韩朝大叫,激动地握紧了她的手,“医生说您如果再不醒,就和孩子永远都……”这个年轻朝气的小伙竟然也哽咽到无法说出话来。叶微微颊角滚下了两滴泪花,干瘦的手抚上了腹部,那里,那个小生命还在运动。
“我……不会死的,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她按着肚子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