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痛苦抉择
靳青河不自觉地握住年瑾玉的手,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自己正面迎上去。
沈出云一路龙行虎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刚进门便一眼瞅见躲在靳青河身后畏畏缩缩的年瑾玉。他面色阴沉,在靳青河面前重重地收住脚。
昂首挺胸,高大威猛,是个标准军人的站姿。
靳青河毫不退让地对上他的眼睛。手一挥,让一旁的仆人都退开了。
“你敢拐带我表弟!”沈出云横眉瞪眼地质问靳青河。“什么东西,连沈家的人都敢拐,当所有人都怕了丁昆山?”
这个该死的家伙,不只要跟他抢冬青,现在连瑾玉都不放过。在外面也是勾三搭四的,真不是个东西!
这样一个家伙,台球技术居然还比自己好——有什么用?人品不好,一切都扯淡!
靳青河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过是个表哥罢了!瑾玉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权利自己做选择。他愿意跟我在一起,就可以跟我在一起!”
沈出云冷笑,点了点头:“你还有理了?我一个表亲,也总比你这个不相关的闲人亲吧?我警告你,不要以为瑾玉年纪轻,脑子笨点,就可以把他三言两语地哄骗了。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得逞!——年瑾玉!”
年瑾玉在靳青河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懦懦弱弱地喏喏应了声。
沈出云身上有一股专属于军人的杀伐决断的气势,使所有被他审视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屏息,严阵以待。
而年瑾玉尤其胆小。他都快被吓死了!幸好还有靳青河护着他。
“你他妈的还不给老子滚出来,躲在那里做什么!”沈出云咆哮道。他看年瑾玉那没用的样子,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简直恨不得亲自冲上去把他从靳青河背后揪出来。
“你对他就是这种态度?”靳青河把慑于沈出云淫威正要站出来的年瑾玉拉回去,压低眉头问道,声音止不住的愤怒。
他当做宝贝疼着的小弟,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这样粗暴地命令他!
沈出云不理靳青河,只眼定定地盯着年瑾玉,眼神浮躁。他再怎么打骂他,可到底还是为了他好啊。他的一片苦心,六年感情,这个兔崽子真的就不懂吗?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沈出云的眼神又是暴戾又是沉痛。年瑾玉和他对视了,心里也是阵阵的疼。
他心想,表哥教训自己,其实也是为了自己好。
“瑾玉,跟表哥回去。”沈出云缓和了声音说道。
年瑾玉咬了咬唇瓣,抬头,跟靳青河互看了一眼。
“我想在这里住几天。好不好?”
沈出云脸色一沉:“不行,现在就跟我回去,或者永远不要再认我这个表哥了!你自己做决定吧!”说完,他气愤地朝靳青河飞了个眼刀。
咱们谁也别争,让他自己做决定。他就不信自己跟瑾玉六年的朝夕相处还比不上他们一个星期的感情!
他在这个情敌面前已经丢够脸了,再拖下去,明天一定会成为全万成县的笑资。无论如何,磨破嘴皮也好,软硬兼施也罢,他今天非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兔崽子带回去才行。他连枪都带过来了。
靳青河也不再多说,低头看向年瑾玉。
小弟一定会选择他的。
年瑾玉简直为难得要哭了。大哥对他那么好,他跟大哥在一起好开心,一点也不想离开他。可是表哥要跟他断绝关系了,他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可怕。他那么喜欢表哥,要是以后表哥都不理他了,见面了也当做陌生人一样,他会心如刀割的!
表哥是说到做到的人。他发起狠来,要恨自己一辈子的!
而大哥呢——年瑾玉眼泪汪汪地看着靳青河。他也不想离开大哥呀,他刚才还给大哥系领带呢,他们说好晚上回来要继续系的。
——可是,大哥会原谅他的吧?因为他那么包容自己,什么都由着自己,所以以后自己道歉的话,就会被原谅了吧?
他真的没办法不认表哥啊!
年瑾玉抽了抽鼻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在靳青河错愕的注视下,在沈出云胸有成竹的眼神中,年瑾玉把手从靳青河掌心里缓缓抽出来。
一下没抽动,他瘪着嘴,委委屈屈,泪眼婆娑地看了眼靳青河。
“大哥······”
靳青河感觉天旋地转,几乎要站不住脚了。他气息不稳地笑了笑,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瑾玉,你——不要大哥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弟会主动抛弃自己。
从来没有想过!
小弟选择了别人,而不是他。他们在一起十六年了。十六年了!一直以来的悲伤,快乐,痛苦,忧愁,都只有彼此。——怎么,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大哥啊!”年瑾玉的声音抖得都要散了,他咧开嘴,急促地哭了一下,却是狠下心肠,把手猛地往回缩,从靳青河攥紧的手指中抽了出来。
靳青河高大的身躯随着年瑾玉的动作晃了一下,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遭遇了什么超出自己接受范围的事情,他饱受打击,看着年瑾玉的眼神都有点呆滞了。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弟怎么哭了?
手心里空空落落的,他只能茫茫然地在半空中虚抓了一把,攥了满手的空气。
年瑾玉一步三回头地走到沈出云身边,才走近,便被沈出云一把拽住拉到一边,扔给身后的卫兵。
沈出云大获全胜,得意非常地瞟了失魂落魄的靳青河一眼。
“呵,自作多情!”
沈出云本想着炫耀一番,然后趾高气昂地挥一挥衣袖,卷走所有云彩。然而他的仰天大笑还没出口,眼睛却蓦地定在了靳青河俊美的脸上。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竟然也能有这样美得让人窒息的神情。
靳青河的目光发直,眉头挑起,衬得眼神更加茫然,浓密的睫毛半覆盖着盈盈的黑瞳,瞳中一点流莹,是伤心凝结出的泪光。他高高大大地站在那里,只怔怔地盯着年瑾玉看,背脊挺得笔直,然而却是个泫然欲泣的脆弱模样。
沈出云平日见的都是这个男人的冷漠和抵制,此时乍见他这般羸弱可怜,竟是一时移不开眼睛了。
他先是吃惊,接着是新鲜,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根蓬松的软羽毛轻飘飘地挠刮着,骨骼里流淌过的血都有点蠢蠢欲动地要沸腾了。
虽然这个强悍的对手看着似乎需要安慰,但是他身上那股禁欲的清冷,内敛而有节制的痛苦,压抑隐忍的表情,这一切,都只让他想要更加凶狠地蹂躏他,欺负他,好将他那汪含在眼底的热泪彻底逼迫出来。
想一想先前这个男人在台球桌上的意气风发,再对比一下他此刻的脆弱不堪一击。沈出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那围绕着年瑾玉而来的失望感和得意劲都渐渐地散去了。他越看靳青河是越发心痒难耐,就想再欺负欺负靳青河。也许再狠狠地欺负这个男人一下,他那眼里含着的摇摇欲坠的眼泪就会落下来了?他真想看他委屈,无助,羞愤难耐的表情啊!
沈出云的手指在黑大氅下弓起又握紧,他呼吸急促,肌肉都绷紧了。
他突然有一股冲动,他想到这位悍敌身上磨磨牙,把心中的燥热发泄一通。
当然,这些妄想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靳青河压根就连看也没看他一眼。靳青河的眼里只有年瑾玉。
不过没关系,因为现在,年瑾玉是他沈出云的战利品了。他将因此在这个敌人心里留下彻骨的仇恨,这就足够他日夜辗转,细细品味了。真是光想想就兴奋得颤抖!
上次在台球室留下的心结,他现在也礼尚往来,给靳青河心底挖空了一块。现在不再是他一个人耿耿于怀了。靳青河忘不了他!
“保重了,靳先生,咱们还会再见的。”沈出云眼神晦涩地拍了拍靳青河的背说道。
原本只是礼节性的拍打,然而沈出云却在收手的前一刻,忽然心中一动,手指隐晦地在靳青河肩上,隔着衣料慢慢揉捏了两圈,才不着痕迹地收回去。而靳青河还在看着年瑾玉,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沈出云带着扭曲的快乐心情,话也没多说一句,便搂着年瑾玉离开了。
年瑾玉还想回头看一眼大哥,沈出云直接把他的肩膀扳过来,塞进车里。
然后自己回头望了一眼靳青河,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挥手:“不用送了,再见。”
客厅里,靳青河怔愣地站在原地。良久,他走到沙发边,站了三秒才虚脱似的坐了下去。往后仰倒,呆呆地望着头顶压迫而来的天花板。
年瑾玉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种方式的离开,对靳青河而言是多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