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和好如初
□结束,两人还抱在一起舍不得分开。床单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床底下,房间里满是热烘烘的麝香味。丁太子伏身在靳青河身上,一口一口地,恋恋不舍地啄着靳青河的嘴唇。靳青河微阖着眼看他,墨色的眼眸中笼罩着一层薄雾。他像只惬意的豹子似的,舒展四肢,慵懒而悠然地陷落在绵软的被褥中,任由爱人趴在身上舔舔啃啃,左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对方汗津津的发鬓。
窗外旭日初升,冬天的阳光像一层薄薄的纱网罩住整个房间,房间里每个角落都亮堂起来了,纤毫毕现。丁太子俯身在心上人身上验收了下自己一夜的劳动成果,又查看了下是否还遗漏了什么地方没做标记,终于称心如意。他给两人都细致地擦洗了一遍,然后伺候着心上人穿好衣服。只是他这穿衣服的速度实在不怎么样,穿的时候还不住地亲这亲那亲个没完没了。靳青河看他一边穿一边脱,干脆一脚踹开他自己来。
早餐很快送达,两人便在房间里用了餐。黑夜过后,靳青有限的热情燃烧完毕,又恢复成以往清清冷冷的模样。而丁太子捧着条牛角面包坐在他对面,眼巴巴地望着他,啃得情意绵绵,是还没有荡漾完毕。
靳青河拿起小勺子搅拌均匀了牛奶里的方糖,对丁太子没头没尾地说道:“他救过我一命。”
丁太子闻言,却是闷声不吭地直接将眼睛埋到牛角面包后面。
靳青河无奈地按住他的额头把他扒拉出来。
“昆山,对我最重要的还是你。”
丁太子眼睛一亮。
可惜他还没高兴完,靳青河又补上一句:“但是,我也不想亏欠他。”
丁太子默默地缩回放在餐桌上的一对大爪子,又鸵鸟似的埋到牛角面包后面去了。
他不喜欢这个话题,但也不想跟好不容易找回家的阿青吵架,不愿意因为一个外人跟阿青龃龉不合。上次他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把阿青踹得吐血进了医院,他就发誓,一辈子不跟阿青着急,不跟阿青顶嘴。坚定落实该政策不动摇。
靳青河对他这种孩子气的逃避态度真是哭笑不得。难道他以为把眼睛藏起来他就看不到他了,就会中止这个话题?
靳青河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才将轮椅转向趴在桌上的丁太子。
“我不想骗你。我对他确实是有一点情义的。”
丁太子在牛角面包制造的阴影中直了眼睛。
情义?
——情义!!!!
他忽然有一种世界正在倾颓坍塌的错觉——他几乎不敢去直视心上人的眼睛!
不,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牛角面包被他的愤怒和嫉妒抓裂捏烂,绞碎成支离破碎的渣片细屑。他浑身发抖,心慌意乱。他无处藏身!
靳青河是在用慢刀活生生血淋淋地剜除他的心啊!
察觉到丁太子的愤怒和恐慌,靳青河有些心疼,然而还是义无返顾地说了下去:
“我对沈出云,确实是有点情分在的。他为我挡过枪,又为我做了些其他事情,这些我都不能无视——但也只是一点罢了。这点情义还不足以让我伤害你,明白吗?”
丁太子猛地抬起头。而靳青河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当对上心上人温和包容的眼睛时,丁太子忽然喉间一哽,几乎要红了眼眶。
他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大起大落过,就像小小扁舟在雷电交加中起伏。就在一个滔天巨浪即将拍散湮灭他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就雨过天晴了。他还以为自己被宣判了死刑,原来没有啊。
丁太子惨笑了一下,抹了一把眼睛,咕哝道:“你他妈的,吓我呢······”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在警察厅的时候,天天处于热恋中的他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心上人的变化,以及沈出云身上无形的自信。他隐隐地感觉到大事要不好了,他的阿青要连人带心的被小贼拐走了!——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眼神交流,突然绝望地想到,如果阿青变心了,阿青要去爱别人,他可该如何是好!大概他唯一能做的,还是像上次要去济南赤霞山扫匪一样,把阿青敲晕了栓到裤腰带上带着走吧。真是没法可想。就是阿青最后选择的不是他,他也舍不得打他骂他一下。他能够厚着脸皮馋着老脸在对方跟前撒娇打滚装可怜,却唯独不能去伤害他。因为他是阿青,是他最喜欢最宝贝的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阿青。
因为太执着,太喜欢,以致他已经不能去追问公平的权利了,也没法去计较,去思量,去责怪,‘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丁太子神情动容地凝视着心上人。
他心头大石终于落下,情感上半点过渡也不需要了,那没心没肺的热情立即又高昂起来。
他贼溜溜的眼睛在靳青河身上涮了一圈,默默地找准了落脚点,然后猛兽出笼似的跃起身,朝前一扑。
他稳稳地抱住了靳青河的大腿,抱住了重点,避开了伤处,力度把握恰到好处。
默默地赞叹了一声自己一定前途无量。终于心满意足了。
丁太子人高马大的身躯像块磐石一样,牢牢地吸附在心上人腿上。他由衷地感觉所有的付出和失去都是值得的。
“阿青,太好啦!你还是我的啦!”
靳青河拍拍他毛茸茸的大脑袋,轻笑道:“不对,重说一遍。”
丁太子仰起脸,表情懵懂地一歪头。他仔细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偷眼瞄了下靳青河,然而靳青河只是笑盈盈地注视着他,压根没打算给点提示。丁太子实在苦恼,他心里当机立断决定不懂装懂。便假装“豁然开朗”,朝靳青河嘻嘻一笑,自信满满地搂住靳青河的大腿道:“阿青小宝贝,来亲个嘴儿吧!”
说完,为防靳青河揭穿,立即就着跪在靳青河身前的姿势倾身向上,夸张地鼓起两颊,撅起嘴唇。
靳青河好笑地摇了摇头:“怎么嘟成这样子了,真像头猪。”
然后低下头,轻轻地接住了他的嘴唇。
暖金色的晨光从两人身后敞开的窗户倾洒进来。靳青河坐在轮椅上低头,而丁太子单膝跪在他面前仰头,嘴唇与嘴唇的相触安详而平静。斑驳的光晕从两人身后投射而出,将背着光的两人暗色的身影凝固仿佛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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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青河跟沈出云约好,下午四点半在一家中式馆子里见面。大家开诚布公有话没话全部说完,省得以后惦记着心烦。沈出云如今正是时刻忧心惨惨地担心着自己要被抛弃,所以不敢发表意见。而丁太子,因为这次的感情危机,他已经彻底死了咆哮的心。现在只要靳青河说好,他就点头说非常好。综上,靳青河的三方会谈建议直接一锤定音全票通过。
丁沈二人都以为靳青河是想谈论感情纠葛,分配正宫和姨娘的位置,所以暗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作为情商比较低的一方,靳青河想谈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房间里,靳青河看丁太子在一边揎拳掳袖阴笑连连,心想自己果然还是跟他说说自己此行的目的为好,省的这家伙到时要捣乱。不想丁太子一听,只沉默地坐在床头想了阵,便颔首道:“你要沈出云跟咱们合作,给你当个助力?用实在的报酬回报他的恩情?——公事公办,不是因为其他?”说着,试试探探地朝靳青河觑去一眼。
靳青河往后一靠,十指交叠置于肚腹上,心不在焉似的微笑着重复道:“其他?”
丁太子咧嘴一笑,上前一把抱住他:“开个玩笑嘛哈哈!”然后垂眸对着地(哔)板阴险一笑。
沈出云,你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呵呵。
如此,到了下午,丁太子才开始慢悠悠地给两人整理出门的衣装。
他站在落地长身镜前,一边将生发油往头发上涂,拿着象牙梳子反复地扒,一边吊儿郎当地对身后的靳青河说道:“阿青,大爷的气还没消完呢,让沈小贼多等半个钟头应该没有问题吧?”
靳青河对他这种小眼睛小鼻子的报复选择性无视。
等全部整理妥当后,丁太子继续悠哉悠哉地晃了出去,说要去找医生来给靳青河复查伤腿。
等医生进了屋,丁太子便悄悄地走出房间,在走廊拐角里揪着卫兵小乙叽里咕噜地长谈了一番。
一时商谈完毕,丁太子回到房间里,便见靳青河穿着素锦长袍,褪了裤子,抱着棉被坐在床上,洋大夫蹲在他腿边按着他的膝盖查看。而靳青河,这个在他印象中一直很坚忍的男人,竟然少见的蹙眉咬唇,额头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珠子,是真的忍得辛苦。
丁太子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他情难自禁地快步走上前,一屁股不客气地挤开正在问诊的洋大夫,像长辈哄小孩一样抱住靳青河的身体摇来晃去,一脸伤感地长吁短叹道:“阿青,我可怜的阿青,我可怜的小青青!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才害得你被沈出云那个禽兽······!!!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一步也不——”
靳青河一肘子撞开他:“——滚。”然后对满脸惊奇的洋大夫抱歉一笑。
丁太子“嗷”的一声弯下腰,捂着肚子侧身倒在床褥上,眼睁睁地看着洋大夫得意洋洋地占领了属于他的位置。
丁太子拳头一砸床铺。咬牙切齿,磨刀霍霍。
洋鬼子,放开那个伤患,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