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公子着甲
墨羽的一丝恶趣味发挥出来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随着黝黑的肩甲、臂甲和腿甲附着在身上，缓缓扣上胸甲的墨羽自身后以虔诚的姿态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腿甲发动。
墨羽一跃数丈，毫无美感却饱含力量的冲向黑衣人，手中长剑借着冲力毫无章法的当头劈下。
黑衣人何时见过这样的铠甲，哪里想到过墨家公子会这样反击？待他缓过神来墨羽的剑已经到了面前，他慌的后退一步，这才有时间亮出弯刀，可不等他反击，墨羽已然落地，随即接着刚刚一击的力量，化劈为刺，当胸刺来。
低头，侧身？
不，闪不过的。
黑衣人恍惚间似乎看到一条巨蟒，张开血盆巨口。他想不通，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少年，哪来的那么强的气势。不过他没时间想了，这一剑，他必须挡下。
因为挡不下就是死。
他毕竟是一位出色客卿，才被派遣来做这个任务。他侧身，不是为了闪避，而是借这一侧的力量，出刀。
当的一声。
黑衣人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敢！
墨羽在千钧一发之间，把剑上抬了一丝，就是这一丝，使得刀剑并未相交。剑很长，确实能在他的刀划过他胸膛之前刺中他，但他中剑之后并不会立刻变成死人一个。他的刀依旧可以划过他的胸膛。
我是刺客，你是墨家公子，你怎么敢，和我以命换命？
于是乎他就听见了当的一声。
蛮族有许多对于中土的评价，相比中土的自吹自擂，更为真实许多。
有这么一句话，“墨家兵精，甲于天下。”
这里的兵，自然不是军队，因为，蛮族一向认为自家的军队最强，这一观点直到十年后才被墨羽生生纠正了过来。
这里的兵，是说兵刃，乃至护具。而纵使墨羽这套装备乃是自行锻造，并没有借助墨家的力量，却又岂能挡不住这仓促而发的一刀？
墨羽收剑还鞘，看着眼前黑衣人的眼睛，猛烈的咳嗽缓解胸口疼痛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杀了一个武者，似乎，还很轻松？
铠甲上当胸一道白痕，胸口隐隐有些许发闷，这就是墨羽付出的全部代价。诚然，这种遍布在山间的搜查武者当是最弱的一批人，但这也足以让墨羽震撼。
直到他卸了甲，他再度看见黑衣人心脏处的伤口，才瞪大了双眼。
那是一条人命啊。
刚才神威无匹的公子，再也保持不了从小刻意养成的公子形象，弯着腰，吐了起来。
一阵清风吹来，树林中却是多了一个少年。少年一袭青衫，慵懒的靠在树上，手里提着一个布囊，似乎不轻。
“我说，风度呢？”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
“被你吃了。”
“哈哈哈，果然离开墨领自家老爹老妈本性暴露了，就是一个小孩子嘛。”
“……”
“是不是还要我帮忙啊，哈哈，少侠我早就说过，我是你命中的福星啊……”
墨羽吐得实在没力气和他耍贫，而且应该耍不过。
他突然有点后悔，怎么会，想着，把这个家伙，作为自己的后手啊！！！
李乐是个年轻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轻人，他喜欢交朋友，喜欢新奇，喜欢聊天，喜欢开玩笑。
他觉得李乐这个名字太俗了，俗的掉渣，所以向别人介绍都要强调一下，他那个字念“乐曲”的乐。
其实快乐的乐字很贴切，因为李乐就是一个没有办法不快乐的人。所以，他和墨羽成了好朋友，那种，真正意义上，属于少年的好朋友。
墨羽缓了缓神，终于等到了李乐说话的空当，抬起手，竖起三根指头，道：“我要问三个问题。”
“一、你的实力上限是哪里？”
“二、确定要和我一起去万仞关吗？”
李乐想也不想，便答道：“实力不知，总之比之前那个废柴好得多。至于第二个问题，我既然来了，就没有退却的道理。”
墨羽叹了口气，收起大拇指和食指，问：“三、你想没想过，你这么大的声音，周围的搜查武者马上就会过来？”
“我……”李乐在一瞬间停下来自己的高呼，随即闷声道，“我说，他们应该会以为这是调虎离山吧？”
只是这句话的声音太弱，底气，也太过不足。
墨羽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理这个智障。
他营造了这么久的气场，就被这个家伙，瞬间破坏了。
盏茶之后，墨羽同李乐刚才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五位黑衣人。他们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沉默不语，而后分出两个人对尸体进行检查，随即对视片刻。
“陆家的人，被一击致命。”
“是。”
“他有帮手？”
“之前应该就是他那位帮手的声音。”
“似乎是高手。”
五人互相点了点头，散开在四周。
也就是片刻，有人发现了线索。
“他们应当是两个人，干掉这个家伙用了应当不到三招。”
“二对二咱们没有把握。”
“三打二必然会有二人组出现，被分出去的两个人太危险了。”
“只能五人行动了。”
“会搜不到他们的。”
五人组沉默了半响，异口同声道：“总比没命好。”
五人思索良久后选择了一条看起来痕迹不太明显的路。
若是遇不到，就算是运起不好吧。
五人如是想。
只是，遇到了，就算是好运气吗？
而树林的另一边，气氛却有些轻松的过分。
“小羽，这次什么计划啊？”
“小羽，接下来我们去哪啊？”
“小羽，去了万仞关是不是要感谢我？表示表示？”
“小羽，你干嘛不说话啊？”
墨羽再一次后悔，他此时更宁愿一个人面对接下来三个月的旅程。唉，怎么会让他陪自己一路往北而去，实在是失策，莫非这就是师父他老人家说的，传说中的——“莫测莫过人心？”万一自己被李乐的一张嘴逼回墨领，岂不是很丢人。
墨羽一咬牙，一跺脚，随着他这一跺的力量，脚下的机关加速了数分。可李乐仍旧写意的跟上，一如既往的自说自话。
墨羽仍旧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只是心里有那么一点吃惊。
这是山间，林地，他的机关只要有动力可以肆意的加速，而对于徒步的武者而言，加速可不是在平地上那般简单。别看他们平日飞檐走壁，可，山野之中的土地并不平坦，一步迈错就是真气走岔的下场。
李乐，我的好兄弟，终于要踏入这片江湖，踏足这江山如画了，不知，你我二人能否在这画卷之中，留一丝墨痕啊？
在李乐喋喋不休说了许久之后，墨羽终于忍无可忍问了一句话。
这句话很重要，关系到二人组的生死存亡。
这是个问题，叫做——“我们晚上吃什么？”
李乐这才发现，天黑了，而他忘了在天黑之前打些野味。
墨羽叹了口气，一指西北方向，道，走吧，上官道。
官道，乃是墨领重点排查的地方，却是所有想要他性命之人的禁区。
开玩笑，这里尚是墨家势力区域，谁敢伤墨家公子？
至于墨家会不会找到他？
想来，他所杀的那具尸体已经被发现了吧。而师父那般人物，是断然不会在判断他于丛林中行动的时候再耗费兵力去官道搜寻的。
因为这只是他和他们的局，不涉及墨领的利益，他那天下为公的师父，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浪费墨家的兵力，既然确定他必然会上山林之中，又怎么会再于官道设兵马堵截，赌他会住入客栈。
而如果没有李乐这位看起来武艺不俗的家伙在身边，墨羽又怎么敢去客栈？毕竟机关只是外物，着甲尚需一个时间。综上，这一晚客栈反而应当是最安全的地方。
与此同时，墨关之上，墨葭心情很是微妙。
“没找到吗？”墨葭笑的很诡异，“还确认出关了？”
“是个高手啊，”墨葭踱着步子，开始笑，很小声，她身后的卫队队长落风，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这丫头，又要干什么？
接着，只听那姑娘道：“再去，我和你们一起去，这个人，绑，本将军也要给他绑回来。”
哼，高手，能高哪去？毕竟不过是躲过了追查罢了，若是真高手，又何必躲藏？再者，这段时间，带兵似乎有一个很漂亮的名头，叫什么大型演习，夏地之内，几乎所有领地均有兵马出动，这让一向向往沙场的墨葭不由得有些兴奋。
更何况，如果她感觉没错的话，那个背影，或许是那个人呢。
她跃马扬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明媚的神采。
“关雎卫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