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今夜无人入眠
“都在啊。”
轻轻的一声呼唤打破了夜色下的寂静。
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李乐回过了头，看到了那张白皙的面孔，正是墨羽。墨羽语气很随意，就像他们此时是在墨领的中心市集偶遇一般。
“阿羽，你们墨家的军队不是一向被称为纪律严明的吗？你看看这个家伙，啊，不遵守纪律不说，我好心好意过来叫他，他居然还不搭理我。是不是挺过分的？他是不是因为舍不得把这个关什么卫队给你，所以给我脸色看啊？羽啊，我觉得这对咱们接下来的行动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要不要你和他谈谈？我是不跟他谈，我跟他谈不来。我就是很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觉得从我个人的角度而言我没有感受到尊重，别说尊重了，最起码的认同感都没有……”李乐是个嘴巴闲不住的人，却在昨日之后便固执的选择了“沉默”寡言的方式来在公众场合维持自己心目中的“高手形象”。着实是憋坏了，今晚好不容易打算和落风这个实力和自己相差无几的家伙聊几句，没想到看着落风那张脸和那个表情，居然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李乐很受伤。
墨羽曾经问过自己这样一个问题，让李乐无限制的说话，他能说多久？
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墨羽差点忍不住给自己一巴掌，这可是会做噩梦的啊。
于是墨羽毅然决然的无视了李乐，淡定的开口道：“准备出击。”
“出击？”李乐和落风在这一刻展示了惊人的默契，随后瞪了对方一眼，又转过头去。唯一不同也就是李乐顺便哼了一声。
“昨日我们半夜演练，对方定然认为我们要夜袭，然而我们没有。”墨羽看了两人一眼，继续解释道：“今夜我们继续半夜演戏，不过，是时候出发了。”
“啊，听起来耳熟，”李乐点点头似乎认可了墨羽的话，继而问到：“可不是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我们为什么不明天进攻？”
“无脑。”落风抱着刀从石碑上跳下来，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嗯？”李乐挑了挑眉头，有些莫名其妙。大有落风不给出个解释就分分钟决斗给他看的事态。
“他是想说，你都知道‘一鼓作气’的道理，对方怎么能不知道呢？”墨葭走了过来，笑着跟李乐解释。说着，露出了自得的表情，只是在她解释过后，却听见墨羽一声余韵悠长的叹息。
“这叫‘以逸待劳’”，墨羽的声音有些低沉，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而且我不是不想第一天出兵，”李乐转过身往村内走去，“第一天的墨骑是我的吗？”
墨葭有些尴尬，为将者不可不知兵，没有对墨骑战斗力做出过明确的评估，墨羽怎么敢发动突袭？
墨羽转过身，身影显得寂寞而修长。身后的三人面面相觑，觉得自己的脸上此时似乎被画上了某种叫做黑线的东西。
墨羽摊开一张地图，图上有十九个红色标记分外显目，看起来似乎是散布在这里的村落。他看了李乐和落风一眼道：“这应当是他们的据点了。”
李乐点点头表示没问题，而落风却陡然一惊。
“你二人负责调度，今晚解决这十九支令人厌烦的队伍，可有问题？”
“一晚上？等等，马贼怎么能住在村子里面？”墨葭的思维还处于混乱的状态，听见墨羽的布置，本能的问道。
“因为这里的根本不是什么马贼，而是燕家派出来的轻骑兵。”李乐白了墨葭一眼，眼神中的得意任谁都看得出来，就差在脸上写“你快来夸本天才啊”给墨羽看了。
“不，”墨羽盯着地图摇摇头，“燕家的骑兵应该正在逐步对我们形成包围圈，否则，咱们一开始碰上第一支队伍后，面对的就是一千九百骑的燕家骑兵了。而事实，咳！”墨羽猛地咳了一声继续道，“而事实是我们遭遇的队伍除了对这里地形熟悉之外，就连我大夏最普通的府军都不如！”
他抬起头，看向眼前三人：“所以这就是真真正正的马贼。他们下马为民，上马为贼，官府扫荡之时便是村民，其它时候则是为害一方的贼子！”
“公子，是通过这些年附近被马贼袭击的状况，推知的他们据点？”落风恍然大悟。片刻之后他的眉头却又紧了数分，道：“不妥。”
“不妥个大头鬼啊！”墨葭抬手冲落风脑袋就是一弹，“哪里不妥直接说！”
落风看了墨葭一眼，瞳孔中神色变幻了几次，终是道：“既然这些马贼的村名在一起，我们怎能在夜里这种无法分辨善恶的情况下贸然出击。难道，要不分青红皂白将他们尽数杀死吗？”说着，他好像语气又坚定了数分，冲墨羽深深的鞠了一躬，双手捧着佩刀放到墨羽眼前，道：“公子之命落风不敢不从，但滥杀无辜肺落风所愿，便请公子收了落风顶上人头，或是，收回成命。”
“你疯啦！”墨葭一把夺过落风的刀，怒视落风道：“顶上人头个鬼啊！把你的刀收回去，你的人头很值钱吗？”
“少将军，我……”
“我什么我，落风我告诉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就送你回墨关，再也不见你了信不信？”
“咳咳，”墨羽揉了揉鼻子，咳了两声夺回两人的注意力，道：“这把刀你留着砍蛮族去吧，我不要。我有说今晚是去砍人的吗？”
“五百，对一千九，算上村民，让你一个个砍一晚上砍得完吗？”李乐撇了撇嘴，表示自己对眼前这两位智商的不屑。
“今晚，一百人为一队，百夫长领队，李乐落风调度，”墨羽合上地图，缓缓道：“今夜，砍他个马头凋零似秋叶。”
夜色深沉，马蹄声亦是深沉。
当黑色的铠甲褪去了白披风的装饰，就如同溅在黑色石碑上的墨汁，几乎显不出痕迹。等到五百墨骑已经远了，墨羽才揉了揉太阳穴，一屁股瘫坐在土炕上。
他实在是太累了，昨日接管了五百墨骑之后，他就开始了对墨骑的审查，结果还算喜人，墨敖不愧是个名将，不愧是一位疼女儿的名将，这支关雎卫队放在当今，也许也只比那些一流的军队差一点，尽管这一点有时候就是天差地远，不过已经不错了。
随后，他派轻功最好的狄北自这附近的县城中取来近几年的卷宗，希望燕家那位没有顾得上销毁。当然，如果卷宗已然被毁，说明这支关雎卫队早就在那位的预料之中，那他也就没必要突击了，实在不是对方对手的时候撤退是最明智的选择。
所幸一切都很顺利，不过连续看一夜卷宗对他的身体而言的确是不小的负荷。
如果李乐和落风不出纰漏的话，这一次角力，当是他墨羽胜了。
燕家根本不可能出动精锐的骑兵来围剿他、李乐、和东南西北正五人，一则骑兵不适合包围战术，而是如果燕家动用了大规模的骑兵，也就无异于向墨家宣战了。
在废掉这十九支部队之后，任凭那位燕家无双再机智绝伦，智计百出，五百精锐骑兵对形成包围圈的步兵而言，就是落入布口袋的锥子，破袋而出已经是早晚的问题了。
思索了片刻，觉得再无一丝一毫疏漏之处的墨羽这才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过会，我应该睡一觉了。”他如是想。
是的，过会睡一觉，现在，却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墨羽拿过书箱，取出一卷兵法名著开始品读，灯油劈啪作响，显得屋内格外寂静。清风吹过，墨羽不时抖一抖书页，看的津津有味。
过了许久，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
“姑娘，半夜三更，爬在陌生男子的屋顶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容易被人说闲话的。”墨羽放下书背起书箱冲房顶喊了到，随即便不再说话。
没有什么动静，但墨羽仍是一动不动，好像除非屋顶上真有什么人发出什么动静，才肯睡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屋外有掌声传来。
“人家原本是道，公子是为人谨慎，不管有没有人，都会喊这么一嗓子。不曾想，是当真察觉到了人家的到来，”屋外的声音分外慵懒，听得让人不禁昏昏欲睡，再加上声音中那一丝妩媚的气息，合在一起，竟有几分弃妇的幽怨之意深藏其中。
“咳，咳咳。”闻到一股香味的墨羽又咳了起来，继而开口道：“若我说，是姑娘你太重了些，姑娘是不是会告诉我，不留我的全尸了？”
“公子这话说的，”那女子的影子映在门上，显然是位美女，“杀了墨家公子已是大罪，人家，有何惜，罪上加罪呢？”
“公子啊，人家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随队一同出击呢？否则哪至于在最开心的时候。遭到最沉重的打击呢？”女子显然是自以为吃定了墨羽，也不直接破门，而是一点点的开始摆弄墨羽房门的锁。
“自然是因为，执掌骑兵，冲阵奔袭实非在下所长。这时候，我这个最大的领导，自然应当把指挥权，留给最适合的人喽。”墨羽清了清嗓子，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似是在为自己无法亲自上阵感到遗憾，随后继续道：“更何况，小姐你真的以为，吃定在下了吗？”
话音方落墨羽已是着甲在身，而“小姐”两个字，被墨羽念的格外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