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阴符经
话说玉兰的的元神被打入小宝家的狗的身上，玉兰终日陪在小宝母亲身边，却有口难言。小宝母孤零零的一个人，有条懂事的狗在身边，倒也格外的喜爱。小宝走后不久，镇里头来了一位做法的道士，说是有通天彻地，降妖除魔的本领，在镇上显露法术，只为能收到几个得意弟子，振兴一箭道。
小宝母亲倒不是想去当个得意弟子，只是想去看看热闹，看看那道士是如何了得。她去的时候，玉兰跟着她一起，也就是那条狗。那道士真是有几份本事，能通阴阳，一位老大姐正在哭着和那道士讲话，那道士却一口一声妈的，叫得让人心里头乱得慌。
小宝母亲一打听才知道，这个老大姐死了儿子，道士让他儿子的魂魄上了他的身，跟老大姐说话。小宝母亲心想，我家那老汉也死了多年了，不知道现在投胎了没有，要是能通个阴阳，跟他说说话就好。
玉兰虽然现在是条狗，但也能明白，这种通阴阳的东西多半是骗人的把戏，他们通常是几个人，有明里的，有暗的做好了局来哄人钱财，多半在一个地方呆不了太久，如果时间太久了就会穿邦，如果都是拿了钱就走的主，说是云游四方。真正能通阴阳的，是一帮走地界的道士，这类道士神出鬼没，常常走在人间和地界之间，六道轮回，他们能走下三界，这类道士半阴半阳，确实有些真本事，但他们极少以真面目示人。
狗有狗的毛病，虽然玉兰的元神在它身体里面，久站于人群觉得饿了，正在此时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顺便香味寻去，远离人群的河边有一处沙滩，一位破落的老道士，正在烤肉吃。这老道的形象更像个乞丐，身材高大，手指如同鸡爪一个干枯，脸上瘦骨嶙峋，却也不失道骨仙风的风度。
狗闻着香味而去，很自然的坐在老道的身边，等着他施舍一块骨头。老道自顾自的吃着，完全没有理会的这条狗的意思。狗呆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讨到吃的，觉得无趣，转身要离开，老道说：
“你这个苦命的冤魂，我是超度了你，还是成全你呢？”
话音落地，玉兰心里明白这是个高人，狗回头了，坐地而拜，鼻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道士又说：
“有口难言，也是难为你了。只是你的仇恨，仅仅在心里，不在血液，不在灵魂，难成大器。”
玉兰在这一瞬间，似首明白了很多道理。是的，我有恨，可我的恨正在消失，正在遗忘。害我的那些坏人，也许还在人世，还有那含玉，虽然给了我三年好时光，却又一手毁了我的希望，这比那些坏人还要可恨。还有小宝，我恨你为何如此不长眼，难道看不出含玉不是那个你爱的玉兰吗？我恨这条狗，它如此的下贱，而我却只能委眼如此，我恨这世间的一切。只不过，我的恨在遗忘，我的恨被时间一点点抚平，我的遗忘是因为我的无能为力，我必须记住那些恨，我要为我的恨活着，那怕是条狗，也要恨下去。
狗哀号几声，眼睛血红。
老道说：“看来孺子可教，你跟我走吧，我让你重新做人，助你报仇，但你要助我振兴大业，我一箭道不能指望那帮无用之徒。”
狗低了头，顺从的舔了舔道人的手，道人丢给它一块骨头。道人站起身来，说道：“走吧，跟我去北凉峰。”一道金光，道人和狗都不见。玉兰行走云端，耳边风声咝咝作响，寒意越来越重，冷得它瑟瑟发抖。最后落在一座孤峰之上，孤峰为冰雪所覆盖，四处更无草木，白芒芒一片，正是道人口中的北凉峰。
北凉峰顶，一座完全用冰建造的道观，飞龙画凤，除了冰雪，却无其它颜色，白得刺眼。道观门口，立着一块巨大的冰雕，上书三个大字“一箭道”。从门而入，正殿挂着一副冰雕的牌匾，上书一箭大基四字。殿内立着冰雕的神像，却是老道本人。老道对着狗说：
“我就是一箭大基，一箭道拜的就是我，我才是真神，所以我也只能拜我自己。来吧，对着神像三跪九磕，我收你作我的关门弟子。”
狗对着神像磕完了头，老道对着神像说：
“一箭大基，你是真神，我要我的弟子永远忠诚于你，永远伺奉你，永远不会背叛你。要是它心有不规，我的真神，赐它地狱之火，让它化为灰烬……”
老道一通念道之后，转过头来对着狗说：
“现在，我要让你重新做人。你要记住，是一箭大基让你重新做人的，一箭大基要你感恩，你最好的感恩就是你的仇恨，你要把仇恨凝固到你的血液，要把仇恨融入你的灵魂，你的爱，只有一箭大基。恨，才是你的全部，我要你的仇恨之火，点燃你新生的躯体。”
老道对狗涛涛不绝的讲着，但手上一刻也没有闲下来，使出手段搬来一大块冰。法术运到指尖，飞快的雕刻着，倾刻之间一座冰美人的雕像出来了，那雕像美得倾国倾城，当世无双，却又冷或冰霜，不怒自威。老道幽幽的说：
“一箭大基，你的真神，让你苦尽甘来，让你做天下第一美人，你要感恩，你要为他献出你的一切。”
老道又是一番施为，玉兰的元神与这座冰雕融会一体，竞然活了过来，玉兰心中掩饰不住的喜悦，一双手在身上不停的探索，心中在呼喊，我又回到人间了，我又做了一回人，做回了一个绝世无双的女人。老道说道：
“你不要喜悦，我不喜欢你的喜悦。我需要的是你的愤怒，只有愤怒才能修习我的《阴符经》。我以一箭大基的名义，赐你一样配得上你绝世容颜的名字。我赐你随我俗家之姓，姓白。名字就叫宜月，你是我的陡儿，我叫你月儿。你记住了吗？”
玉兰垂首小声回道：“是，从此我叫白宜月。”
“月儿，你不要低声下气，你要愤怒，你要冷若冰霜。你的美丽，还有你美丽的名字，要让所有人都闻之胆寒。不要心存善念，天下之大，只有我一箭大基，你的真神，你的师傅没有负过你，其它所有人带给你的只有仇恨，你要记住。”
宜月回道：“是。”
“怎么，你的声音只能这么柔和吗？这样柔和的声音，配得上你的仇恨吗？”
“师傅，弟子知罪！”
“这个声音可以，但不够冰冷。要让你的声音像冰一样的冷，你得修炼《阴符经》。我一箭道有两大秘典，一是《混无阳符经》，另一秘典就是《阴符经》。《阴符经》必由纯阴之人来修炼，将仇恨化作自身的力量，它的力量将达到无法天的境界。《混无阳符经》则需要纯阳之人来修炼，为师正是修炼此典。你功成之日，和为师一起合阴阳之力，共成大业。”
“是，师傅。”
“你本是地府冤魂，本是凶猛的恶鬼，如今又是冰雪之躯，论纯阴之体天下只怕无人能及了。用好你仇恨的力量，我们这就开始修习，我助你速世，为师一刻也等不及了。你记下了：”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天气悦下，地气悦上，二气相通而为中和之气，相受共养万物，无复有害……
经文有数千言，宜月聪慧异常，稍加颂读便记于心，加之一箭大基从中点拨并以千年修为助她速成，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宜月已有小成。《阴符经》的修炼让宜月心里的仇恨像野火一样的燃烧，修炼之时常常狂爆不已，而这正符合了修炼的法门，如果没有仇恨，反而修行不成。
一月之后，一箭大基把宜月叫到大殿之上问道：
“月儿，你虽只修炼一个月的时间。但你的成就只怕凡人修炼千年也不及。一箭道讲的就是速成，有人终生悟道而不得法门，有人一朝悟道而得道升仙，你是后面这种人，不要忘了一箭大基的恩德，不要忘了你仇恨世间一切。”
“弟子谨记！”宜月的声音中，充满了邪恶的冰冷。
“我要你下山一趟，我需要一对童男童女，我要用他们的鲜血敬献我的真神一箭大基，你可从教中带些帮手从旁协助。”
宜月道：“一箭大基不就是师傅您吗？为何要敬献自己。”
“问得好，寻常人只懂得敬天敬地，敬如来敬三清，何曾想过，真神是自己。如来、三清都是先自敬，而后人皆敬之，为师何不效仿一下。你也当如此，等你助我完成大业，一箭道也有一尊你的神像，与天地同寿，享万处烟火。”
宜月道：“是，弟子谨记！”
“还有一事，你须记住，你始终是个冰雪之躯，有法力在身，与常人无异，但不可心热。何谓心热，一不能动善心，二不能情。当你的心不再冰凉，你的躯体会融化，你也就烟消云散，千万要记住。还有你的大仇人在川西十里寨占山为王，他有一双儿女，你可去报了你的血海深仇，并给为师带回他的一双儿女。”
宜月道：“弟子不忘恩师大德，可弟子有一事还想请教，不知恩师可否相告。”
“但说无妨！”
“恩师所说的大业，是指何事？”
“常言道六道生命，万事万物都在逃不过六道轮回，可我偏不相信，我穷其毕生精力要超越轮回，普度众生，可偏偏有人与我为敌。五百年前在雨合山与秃子一决高下，可惜那秃子侥幸胜了为师，为师忍了五百年，首要大事是处掉这秃子。南望山还有一群自以为是的伪圣人，我要他们一个个灰飞烟灭。我要昭示天下，唯我一箭道才能得以长生，才能超脱轮回，才是极乐世界。什么如来，什么三清，他们要拜在我的门下。我要千秋万代，唯我独尊。”
“千秋万代，唯我独尊。千秋万代，唯我独尊。……”教众们呼声震天，震得雪花像恶龙一样的飞舞，一箭大基仰天长笑。
宜月带了四名随从，向川西十里寨乘云而去。俗话说近乡情更怯，但于宜月却是近乡仇更深，回想从前的种种，曾经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小姑娘，如今落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一切都是拜那恶人张有德所赐，是时候要报了这个仇，要生吞活剥了这恶人，要在他面前杀了他所有致爱之人。
随从见宜月心事重重，便小心问道：“宜月姑娘是不是有心事，我们四位随时逢命，为姑娘排忧解难。”
“闭嘴，谁再多说一句，我割了你们的舌头”。宜月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狠毒，变得邪恶，难道这才是心中从未释放出来的那个恶魔，她觉得她真的能说到做到，谁敢不听，她肯定要割了她的舌头。众人不敢作声，垂首跟在她后面。
小宝和含玉带着三鼠在川西游玩一段时间，多次打探终于到了张有德的下落。张有德买通官府，逃脱杀头之罪不说，还与张县令一来二去结成了兄弟，仗着张县令的支撑，占山为王，更是无恶不作。洪武年间，明太祖朱元璋着力反腐，对于贪管污吏从不手软，一旦发现有县令贪脏枉法，活剥了人皮，然后在皮囊子里塞进稻草放在下任县令的身边，以儆效尤。张县令自然知道刑法的厉害，他的前任的皮囊子还放在朝堂之上。张有德入狱之后，花重金买通张县令，张县令有心帮他，但他犯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不得不砍头。张有德跟县令说，只要你愿意帮兄弟，兄弟自能弄个障法的法子，逃出生天。
张有德托人找了一位高人法号道生，半僧半道，颇有能耐。行刑的前一天，用土做了个泥人，然后找张有德借魂。人有三魂六魄，高人道生找张有德借了一魂一魄，那泥人竟然活了过来，跟张有德长得一模一样，能说会走。刑场上砍了那泥人，道生又施法，把那一魂一魄还与张有德，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张有德从而逃出生天，但再不以真面目示人，躲到山寨过起了山寨主的生活，把道生供为活神仙，在山寨里当起了师爷。张县令也是个贪脏枉法之人，心想说不准哪天他也得人头落地，但只要有道生在，也可同样炮制，到时候也去那山寨，过几天世外桃源的日子，岂不美哉。所以张县令把大量的钱财都转到山寨上，表面上张有德是寨主，实际上一切都在张县令的控制之中，两人一明一暗，一黑一白，干都的官匪勾结的勾当。
小宝一行人来到十里寨，眼见山峰高耸入云，陡峭异常，是个易守难攻的绝好去处。山寨大门坐北朝南，壮严肃穆，一对镏金大狮子凭添几分杀气。三鼠上前叩门，出来一僧一道两童儿，三鼠直言要见寨。童儿道：
“寨主闭关多日，不见外客，各位请回吧。”
阿大道：“我等是寨主的旧识，可以山寨多呆些时日，静候寨主出关。”
童儿道：“寨主闭关数月，何时出关无人知晓，诸位久居山寨，只怕是不太方便。”
童儿一席话拒人千里，阿大正要反驳，含玉对他使了眼色，阿大知道含玉定有其它打算，就没说什么，拱手让礼，退了回来。
含玉道：“小宝哥哥，主人不见外客，我们还是先回吧。”
小宝想含玉此番前来是报仇的，不是来拜客的，何必这么客客气气，一行人直接冲杀进去，还怕他不出关。但含玉已经转身向山下走去，小宝和三鼠只得跟着转身下山了。
含玉道：“小宝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们直接打杀进去，了结此事即可？”
小宝道：“是的，雨合山那么厉害的妖怪都被我们降服了，还怕他们一些凡夫俗子。”
含玉道：“这十里寨不简单，山形地貌暗合阴阳、合五行、合八卦，易守难攻，修建此山寨的必有高人。”
小宝有点懊恼的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含玉道：“呵呵，不要忘了我是妖，我活了五百多年。在开平寺的时候，天天听师傅们讲经，所以就知道得多啊。普法大师不是告诉你了，要勤习佛法，有一天你也会知道这些的。”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算了吗？”
“不，不能这么算了，这是我一定要解决的事情。但我另有安排，阿大你们听着，你们又要干点老本行的事情了。”
三鼠听含玉说要干老本事，都来劲了，好久没偷东西，早就心里痒痒了。含玉说：
“阿大，你们晚上偷偷的潜进去，打探到闭关的具体所在，不要惊动里面的任何人。阿三，这山寨里面的女人可不少。”
阿三听说山寨里面有女人，眼睛里闪出精光，笑嘻嘻的问道：“主人这是要我去干****的老本行？”
“呸，亏你说得出口。你去把张有德的老婆偷出来，至于你怎么偷，我就不管了。”
小宝道：“这样不好，我们还是要讲究礼法，不得胡作非为。”
含玉道：“我只是让偷东西，偷一个女和偷一样东西，没有什么不同。那张有德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他老婆也是他强抢的民女，把她偷出来，说不定是救了她。”
小宝听含玉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道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是夜，三鼠显了原形，溜进了山寨。山寨里头果然易守难攻，进入寨门，眼前是一道千级天梯，天梯两边都是陡峭的石头崖，对寻常人来说天梯是进入山寨的必经之路。在天梯顶端有人把守，从上面扔下巨石，强行登上天梯的人绝无生还的余地。山岩上布满了发射弓箭的机关，若是飞身上崖，只怕也会被射成刺猬。三鼠顺着天梯而上，天梯的顶端还有一道门，有护卫把守，但他们对几只老鼠丝豪没有放在眼里，他们在聊新抓进山寨的小娘们，那股骚浪劲是如何要人老命的。
三鼠进到山寨里头，分头行动，阿大阿二去寻哪里有适合闭关的位子，含玉说闭关的位子，往往是山上最佳风水位，能得天地之灵气。阿三去寻张有德的老婆，含玉说晚上看哪里最光亮，哪里最热闹，那里一定就是女人最多的地方，在那里肯定能找到张有德的老婆。
阿大阿二分头去找那最佳风水位，阿三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楼阁，远远的就能闻到酒肉的香味，伴着女人们放肆的笑声。阿三凑近楼阁，只见一群女人围着两男人喝酒，那两男人应是一主一仆，当中坐的那男的面带凶相，听女人们亲热地喊着有德哥，阿三心道此人必是张有德无疑。坐在下垂手的，听女人们口口声声喊着大师，想必就是那道生，半僧半道，却不想这个出家之人不但不戒酒色，反而如果荒淫无度。
众人喝了一会儿酒，张有德道：“今天来的那一群人是什么来头，你弄清楚了吗？那姑娘长得真美，让我好生惦记。”
道生让众人退了下去，“你还是别惦记那姑娘了，今天这来的五位，四位是妖，另一位半人半妖，不知来此是敌是友。”
“怎么，你还怕他们不成？”
“倒不是怕他们，那四位妖有些道行，那位姑娘道行更深，可半人半妖那小子拿不准，似有千年的修为，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张有德道：“嘿嘿，千年修为又能如何，法师可别忘了我的尊师，如果对我们不利，我去请他出来，还怕收拾不了这几个毛贼。”
“寨主说得是，如若明天他们还来，我放他们进山寨吧。”
张有德道：“那姑娘真是美啊，你看你们带回来的，哪一个极得上，世间有如此美女，你为何不替我寻来”
“寨主，寻美人也得有机缘，缘份不到哪里去寻，如今寨主的缘分到了，美人自己送上门了”
张有德哈哈一笑，“说得好，来人，上酒，我要和护寨法师同醉。”
阿三听得心里直发凉，原来闭关是假，却打起来含玉的主意，这张有德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可不知他说的师傅是谁，小宝纵有千年的修为，他都不放在眼里，世间还有如此厉害之人。思来想去，他还是赶紧回去找到含玉，偷人的事先放一放。
阿大和阿二在山寨的寻觅了几圈，也没有发现闭关修和的位子，按照约定，他们自行下山了。
阿三把山上的见闻如实跟小宝含玉汇报，小宝气愤得牙痒痒，攒紧的拳头了要往山上冲。倒是含玉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对小宝说道：
“怎么，人家说我漂亮，你有什么不乐意的，我倒是想会会这个张有德。”
小宝道：“张有德这人如此轻浮，提他名字我都觉得恶心，你还要见他干什么，不怕坏了自己的名节吗？”
“小宝哥哥，见一见有什么可怕的，你不会这也吃醋吧。”
众人笑作一团，小宝兀自脸红的说道：“只是这人太坏了，我一人上去，把他打发就是了。”
含玉道：“那张有德好大的口气，不知道他师傅是谁，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明天再去拜山，见机行事。”
第二天一早，五人来到山门，看门的童儿告诉他们主人昨晚已经出关，带他们去见寨主。
张有德自建寨以来，在张县令的暗中相助之下，强抢豪夺，积累了不少财富，山寨建得气势磅礴，宏伟壮观，如此陡峭的山顶之上，竟然建了大小楼阁三十六所，亭台轩榭点缀其中，小桥流水，鸟语花香，真是好一个世外桃源。张有德在摄政殿正坐当中，道生立于下垂手，一帮护卫分列两旁，威武的气势好比当世帝王。含玉和小宝并肩走在前面，三鼠走在后面，来到殿中，小宝和含玉一起拱手，朗身道：
“拜见寨主！”
张有德见到含玉，好比饿极了的狼见到小白兔，眼珠子定着都望了转动，生怕一眨眼，眼见这可人儿不见了。心头里各种歪主意都冒了出来，这次不能强抢了，美人跟那些庸脂俗粉可不一样，要是来过霸王硬上弓，那也只是一时之快，不能长久，得想个长久的法子，让美人常伴左右。想着想着，他都忘了眼前还站着人。道生小声叫了几声寨主，张有德才回过神来：
“哦，哦，好，诸位好！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含玉看着张有德五迷三倒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寨主应该问‘诸位来此，所为何事’才对。”
“对，对，姑娘说得是，诸位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道生忙咳嗽了几声，提醒张有德，不要太失态了，第二句话一错，含玉笑得更欢，三鼠也笑出声来，只有小宝紧绷着一张脸，怒目而视，一声暴喝：
“无耻之陡，我们来是要你的命的。”
话音落地，飞身而上。道生使出移形换影的身法，挡在张有德前面，也是一声暴喝：
“你这半人半妖的东西，速来受死！”
法师从身后抽出一把法刀，对飞身上来的小宝迎头就劈。小宝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法刀劈出的一道金光在大殿地上，劈出了一条长长的鸿沟。鸿沟飞快的钻出一队泥人，向小宝围攻。小宝心道，这法师果真有些门道，不动点真功夫怕是治不了得。眼到之处，双掌平推，呼的一声，围攻来的泥人瞬间化为沙石。道生暗暗心惊，知道不是小宝的对手，赶紧逃命。小宝那容得他逃走，临空一指，使出隙尘咒中的定身法，让道生动弹不得。
小宝再寻张有德，发现张有德早以不见。张有德见小宝动手了，他赶紧按动机关，躲了起来。再一看道生不是小宝的对手，今日保命要紧，赶紧向天上射出一支响箭，请师傅前来帮忙。
一支响箭冲云天，首先看到响箭的就是宜月。她御风而行，来到十里寨，却见一支响箭窜了出来，心道是不是有人跟那恶人通风报信了，知道她要寻仇，发求援信号。但又一想自从得到一箭大基的真传，这些凡夫俗子有什么可怕的，挥手之间就可以让他们灰飞烟灭。宜月顺着响箭射出的位置，飞身而去。
小宝见不到张有德，只能逼问道生，“说，人哪里去了？”
道生仰起头道：“小子，有空还是逃命吧，放了你爷爷我，爷爷给你指条生路，赶紧逃路，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再要啰嗦，不怕误了你的小命？”
小宝心知张有德发了求救的信号，援兵也许即刻就到，如果真的有那么厉害的帮手，确实不好对付。含玉怒道：
“小宝，你别割他的舌头，先把一双眼睛挖出来，割了舌头就不会说话了。”
道生心中一寒，好歹毒的姑娘，看着温柔可人，实则是蛇蝎之心。阿大看小宝神色间犹豫了一下，忙接过话题：
“别脏了主人的手，我办这事最利索。”话音落地，一个箭步上来，伸出像鹰爪一样的两根手指往道生双眼戳去，道生心中暗叫苦也，大喝一声：
“住手，我说，我说，椅子上面有暗道，他通过暗道已经到殿后了。”
小宝道：“赶紧追，含玉你带他们三从大殿两边包抄过去，我从暗道里去搜。”
含玉道：“那你要小心些，我们到殿后会合。”
含玉一掌击晕了道生，带着三鼠出了大殿。小宝延着密道向前摸索着，没走太远就听到一阵呻吟声，痛苦而又无奈，小宝心想莫非这密道里还有什么人，顺着声音寻过去，见到一老态龙钟的老人，身形高大，却一副病态，毫无生气，兀自在那里呻吟。小宝问道：
“前辈为何在此？”
“哎，终于有人来了，我被那恶人困这里，都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了。”
小宝怕有诈，暗地运起天心通的功夫，可那老人却如同一块透明的玻璃，看得通透，就又什么也看不到。小宝心想莫非我这门功夫还没有练好，罢了，等把正事办完再回来救他也不迟。小宝道：
“前辈，我还有要事在身，等我抓住那恶人，再回来救你，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小伙子，别慌，你这么去就一定能抓住那恶人吗？”
“前辈，我回头再跟你说，你别着急，我一定回来救你”
“小伙子，你过来，把你的手伸给我，我给你一件宝物，助你一臂之力。”
小宝心里着急，但又不愿弗了老人的一番心意，把手伸了出来，那老人突然异常敏，一把抓住了小宝的手，小宝突然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心袭来，老人目光如电，盯着小宝的眼睛，有如鬼魅般的说道：
“发松，再发松一点。”
小宝觉得力量源源不断的进入自己的身体，但自己却昏昏欲睡。老人原本高大的身形越来越少，最后化作一阵黑烟，从小宝的手心钻进了他的身体。小宝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可又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在一步步的向前走，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传到耳边，但自己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眼前的一线光亮越来越大，要走到洞口了。
含玉他们从殿外也赶了过来，张有德满脸的惊恐，他等的师傅没有等到，却等来了两大仇敌。宜月已经制住了张有德，厉声问道：
“张有德，你可记得罗玉兰，你可记得她一家怎么死的？”
“仙姑，你说的是哪个罗玉兰，我哪里知道她的事情。”
“还敢顶嘴，我就是罗玉兰，你把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今天你的报应来了，你仔细的看清楚。”
含玉听了，大吃一惊，喃喃的说道：“你，你是罗玉兰？”
宜月转过头来，冲着含玉怒道：“怎么，你把我变成了一条狗，你以为我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了，你好逍遥快活啊！”
含玉道：“你误会了，当初我是不想伤及无辜，所以才出次下策。我历经千险，不也是来为你报仇申冤吗？”
“哈哈……”，宜月干涩的笑了几声，“好一个不伤及无辜，所以你只好伤我了是吗？没想到吧，我还能重生，我解决张有德，下一个就是你。”
张有德听到要取他性命，吓得一泡尿全拉裤档里了，心想师傅今天怎么还没有赶到，再不赶到只怕小命不何了。
宜月接着道：“当初我成全了你，没有我，你怎么可能来到人间修行，小宝怎么会爱上你这个妖怪，你不但没有丝毫感恩之心，反而抢走我的爱人，还让我去当一条狗，你的良心呢？我要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它是个什么颜色。”
含玉道：“玉兰，这个误会，我想……”
“不要叫我玉兰，玉兰早死了，我才是含玉，但现在我也不是含玉了，我姓白，叫白宜月，再敢叫错我的名字，我割了你的舌头，哈哈哈……”，宜月的笑声如同鬼魅。
小宝的身体虽然被别人控制，但看得真切，听得真切，他想开口说话，却控制不了自己。宜月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眼神冰冷，却又流露出一丝情意。宜月道：
“小宝哥哥，你爱的含玉是我，不是那个贱人，等我杀了那贱人，我们回到天坑，那是我们的家，我们谁也不见好不好？”
小宝想开口说话，却听见自己在说：“你想得美，你的魂魄都是肮脏的，你的魂魄玷污了含玉的身体，今天我就要了你的命。”
宜月嘴唇在颤动，从前受辱的，还有怀胎而死的画面一下回到眼前，她问自己我脏吗？我真的脏，小宝不会爱一个如此脏的女人，这一切都是张有德所赐。恨从心头起，闪身到张有德身边，一掌向张有德头上劈去。说时迟，那时快，小宝也是一个闪身，向宜当胸一掌劈了过去。宜月心头一滞，劈在张有德头的一掌全无力道，喉中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宜月气得混身颤抖：
“你打我，你为了这恶人，对我下如此重手！”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你这个脏女人，再不走，我要你性命！”
宜月仰头，对天长啸，久久不绝，听不说是哭，还是笑，啸声停止，一头黑色全变了银丝，双眼血红，两股血水顺着眼框流到雪白的脸上。
“小宝，从此恩断义绝，天地人三界，如若相见，定要把你挫骨扬灰。还有你，含玉，我白宜月向天起誓，我必让你感受到我的痛苦，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痛快。”
宜月的一番话，让大家久久的安静。小宝心有太多的谜团，可自己受人控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含玉站在那里，一声不响，似乎对宜月没有一丝反驳的力量，平日里那个机灵的含玉不见了。
宜月接着说道：“今日我一定要了张有德的狗命，小宝你一定要为他出头吗？”
小宝坚定的说：“是！”
含玉急道：“小宝哥哥，你怎么了，你忘了我们来的目的吗？宜月，小宝哥哥不是这样的。”
宜月凄凉的哈哈大笑，又喷出一股黑血，飞身而去，好大一股寒意向众人扑面而来。宜月走了，含玉急忙跑到小宝身边，喊道：
“小宝哥哥，你怎么了？”
小宝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含玉和三鼠慌作一团，张有德见乱又要逃走，这次含玉多了个心眼，使了个定身法，让他动弹不得。三鼠和含玉对小宝一阵推拿，小宝这才缓缓醒来。含玉忙问道：
“小宝哥哥，你怎么了？”
“那位宜月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含玉低头不语。
小宝道：“含玉，你把真相都告诉我，你跟我说你是妖，我没有怪你，但你不能把什么事情都蛮着我。”
含玉道：“我会和你说的，我早想告诉你，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机会。”
“如果宜月没有出现，你是不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小宝哥哥，你也误会我了，还记得我受伤的时候，我跟你提的事情吗？你没有让我说下去。”
“你先别叫我小宝哥哥，你到底是谁？”
“你真的误会我了，你知道我是一心为你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要跟你去雨合山，去见普法大师，我要当着他的面把所有的事情和你说明白。”含玉急得流下了眼泪。
小宝道：“我们这就启程，去雨合山。”
含玉道：“一切听你安拓，张有德还杀吗？”
小宝道：“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不想杀任何人，带他一起走。”
一行人从来到雨合山前，一路无话，各有心事。再说白宜月回到北凉峰，伤心欲绝，一箭大基问道：
“你的仇报了吗？我要的一对童子，带回来没有？”
“弟子无能，没能报得大仇，也没能完成师命。”
“可你的心已经完全冰冻了，比我想像的要快很多，头发白了，双眼带血，你的仇恨比我想像的要强大，阴符经你已经修炼完成了。”
“弟子还得加紧修炼，自番下山，我立下重誓，除了张有德，我还有两人必杀。”
“有仇恨才有力量，为师帮你除掉这三人又有何难，但这三人不在三界之中了，你的仇恨还在吗？你仇恨的力量，也将减弱，如何为我一箭道建立大业，要恨就恨整个尘世，是整个尘世的不公，不上天的不公，才会让你落得如此下场，恨那三人只是小的仇恨，心中要常怀大的仇恨，才是一箭道的正途。”
“弟子谨记！”
“你有伤在身，但阴符经已成，你可助为师一臂之力了，修养数日，跟为师一起去会会故友。”
宜月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