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影（1）

乌云暗合，沉沉下压。江上水天相接，滚滚雷声响彻江岸。

孤帆跳到了甲板上，大船便缓缓沿江顺流而下。

锚起时，星星点点的雨也滴落在甲板上。

大雨滂沱，狂风肆虐，气势端是骇人。孤帆站来雨中仰望天宇，灰蒙蒙的天空上灰蒙蒙的雨丝纵横交错，编织成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兜下来。雨点打在脸上，清清凉凉的。忽然背后响起了铮铮琴声。

那琴声悠扬婉转，划开雨幕传到孤帆耳畔。便如一股股清澈的溪流，纵是江河浊浪滔天，它也能以自己的纯净注进大海。

楼船外表坚实，内设精致。

孤帆躺在床上，那舒缓的琴声流水一般进入耳朵。他突然觉得一种深刻的疲倦。思绪随着琴声不断飘摇，自己也仿佛变成了大海内的一叶扁舟。他觉得浑身百骸舒适无比，心宇澄澈，灵台也逐渐清明起来。

琴声渐渐变得宁静安详，孤帆也随着这安宁的琴声沉沉睡去。

孤帆醒来已是黑夜。有人在敲门，开门一看却是那夜见到过的叮儿当儿两个少女。两人都一身绿色衣衫，俏丽乖巧，明艳动人。

二女两双灵动的眸子充满了笑意和好奇，溜溜在孤帆身上打转。

孤帆面无表情，淡淡道：“两位有事？”

叮儿道：“我家小姐想邀公子共进晚餐，希望公子赏脸。”

当儿笑道：“公子若执意推诿，我们姐妹就在这里等，直到公子答应。”

孤帆略一沉吟，道：“相烦引路。”二女大喜，前后拥着孤帆走到邻舱。

舱内布置十分典雅，烛火摇辉，暗香盈盈。

月影公主一身晚装含笑相迎。

孤帆看到她面容，心头一震。

月影公主脸上带着浅笑，她的五官精致绝伦，泛着一种高贵令人不敢亵渎的光芒。她的笑容是那样淡，她的眸子是那样朦胧，整个人仿佛就像春夜里的月儿，那么亲近又似那么辽远。让人恍若梦醒，惘然若失。

但她对面的人是孤帆，孤帆脸上几乎分辨不出任何表情，他眼神深邃，也只是淡淡的看着她，语气也是淡淡的，说道：“公主找我？”面对金枝玉叶的公主，他既没有行礼问好，也没有低头避开，只是这么颇为无理的问候一句。

他居然对公主如此无礼，叮儿当儿颇有愠色，就要呵斥。

月影公主微笑道：“能得公子赏脸，月影深感荣幸。”

孤帆看了四周一眼，道：“公主有话请说，孤帆一介江湖草莽，不便在此处久待。”

月影噗嗤一笑，道：“想不到孤帆也有畏惧的时候。月影已备好浊酒，相谢公子。”

孤帆稍微犹豫，坐在桌旁。

桌上菜色精致，且备了一壶酒。

月影端起一小金樽，说道：“这杯酒敬公子，感谢公子仗义援手。”说着以袖遮面，把酒喝下。

孤帆却是不动，冷然道：“在下并没有帮助公主，公主也不用相谢。”

月影微笑道：“是我请陆方石统领去请公子的，无论如何，公子既肯出手，月影代表父王和归雁城百万黎民感谢公子。”说完居然又喝了一杯。她动作文雅柔美中带着几分爽朗和大气。

孤帆道：“在下行事仅凭个人喜好，承不上公主一个谢字。”把酒喝完，便长身而起。

月影公主幽幽一叹，道：“月影自知粗鄙识浅，难道真让公子如此生厌么？”

这声叹息便如微风吹起平湖的涟漪，孤帆内心也颤了颤，木然坐下，道：“在下冒昧。公主有话不妨直言。”

月影把头垂下，不知是喜是瞋。

当儿却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公主特意准备的小菜，难道公子就不尝一下么？”

孤帆拿起筷子夹菜，自己倒酒便喝。

他面容冷峻孤傲，表情却是从容自在，既没半点扭捏，也没有半点粗鲁。叮儿当儿看得瞠目结舌，相对做了个鬼脸，均想：“在公主面前居然这样镇定放肆，这家伙果然有些鬼门道了。”

细看他面容，只见他面色苍白，俊眉星目，线条恰如刀削。两个小妮子都是芳心可可，脸皮发烧。

月影见他从容的样子虽然也有些吃惊，但瞬间即定，举杯微笑相陪，淡淡道：“今夜请公子来除了相谢之外还有些线索想说与公子，或许有些助益。”

孤帆道：“公主请说。”

月影道：“月影这次微服出游，公主这称谓公子切莫再提。”

孤帆点点头，道：“好。小姐请说！”

月影不料他这般直接，更没任何矫情或虚与委蛇，不由一呆。再见他目光不避，直直看着自己，脸上一红，道：“神羽五国，向来以灰鹞实力最强，而我归雁相对暗弱。父王继承大统后崇尚文治，武功更是废弛。不过我国向来殷实，外交主张以和为贵。所以近年来都会与其他四国互市互利，更送出一些钱财换取边境太平。这些策略虽有姑息之嫌，但却也收到许多实效，公子想必是知道的。”

孤帆点了点头，更不作议论。

月影看他一眼，又道：“往年所谓岁贡都是有军队护送的，不料这次宰相严通严大人和大将军凌统发生争执，双方嫌隙久积，父王怕节外生枝，所以由部分大内侍卫和江湖上的镖局护送，心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当不会出什么差池。谁料还是在半路出了乱子。公子逍遥江湖，自不会关心这些名利之事。不过自古庙堂之高都是权利倾轧，君王在臣子的勾心斗角之上实现权利的制衡。个中种种情由，我也不想瞒公子。”

孤帆道：“多谢！”

月影苦涩一笑，又道：“月影坦白，只是不敢相欺而已。这次出事，金银钱财倒也罢了，却不料扯上了我国镇国之宝，通灵玉雁，这是月影也始料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