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蛤蟆(2)
出过一处山沟,拐过两道石梁,前面豁然开朗。山丘高低起伏,层层叠叠,一条小河沿着大道蜿蜒而去,远望便如蛇一般。
路旁尽是高达丈余的野草,此时已是深秋,草色灰蒙蒙一片,微风扫过,波浪翻滚,显得无尽的萧瑟。因四周尽是高山,阳光难到,这一路去更有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月影撩起车帘看着沿途的风景,心也如这马车一般忐忑。
孤帆赶车走了半天,只觉大路时高时低,路面更是坑坑洼洼。不但双马并驾难以齐驱,坐在车上更是颠簸难耐,毫不舒服。叮儿当儿已经不住抱怨,孤帆却不作理会,又行了一个时辰,到了原野腹地,前面终于到了坦途。
那是一处低坝,两旁都是水塘和芦苇,虽是深秋,但水草芦苇均是青绿,远看景色怡人。
叮儿当儿一阵欢呼,孤帆却跳下车来,待三人下车后,孤帆捡起石子打在马臀上,那马受惊,拉着空车,狂奔而去。
当儿“啊”一声叫道:“你做什么?”
孤帆指着前面道:“这才是真正的彩云涧。据说此处最先是湖泊,南北各有一处山涧从山石缝中泻下,形成飞瀑,早晚阳光照射,飞瀑前彩虹飞舞,所以才叫彩云涧。”他目注远山,悠然神往,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叹息。
月影暗暗心惊,她知道孤帆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会在别人面前作任何感情的流露,一时也猜不透他为何说得这般仔细。关于彩云涧传说数不胜数,孤帆所说的只是其中一种而已。据说那飞瀑后面便是水帘洞,水帘洞中原是仙人洞府。
孤帆又指着前面两旁的水草芦苇道:“这里两侧现在已经变成沼泽,更有毒蛇和鳄鱼出没。如若把几十具尸体扔进去,常人估计也是无法找到的。”
叮儿打了一个寒颤,道:“你莫非要进沼泽地寻找尸体?”
月影也觉得这太过冒险,且不说里面危机如何,便是让她们三个娇滴滴的少女去那些草丛里钻也是想都不敢想。草丛里蛇虫既多,或是草叶在脸上划几处血印也是难以接受的。
孤帆笑了笑,道:“如若仅仅把人杀了扔进去那么简单,那也不需要劳动堂堂公主出马了。”
叮儿道:“那还进去做什么?”
孤帆道:“找线索。江湖上最神秘、最恐怖的杀手组织叫做‘癞蛤蟆’,不知小姐听说过没?”
月影摇了摇头,羞愧道:“玉蟾宫虽然也知道许多江湖秘闻,却没听过这个名目。”
当儿笑道:“癞蛤蟆?嘻嘻,想吃天鹅肉么?”
叮儿也道:“咱们的玉蟾宫其实是月宫,是蟾蜍也是玉做的,谁这么粗鲁,叫什么癞蛤蟆?太也好笑。”
孤帆道:“癞蛤蟆虽然丑陋,但生命力却是极强。其不但剧毒无比,更能隐忍,不出则已,一击必中。如我所料不差,那无影阎罗便和癞蛤蟆这个组织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月影眨了眨眼,明白过来,道:“公子是说顺风镖局可能遭到他们的伏击?”
孤帆道:“不错。癞蛤蟆最擅长隐身,这些沼泽是最好的藏身之所。”他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荒野,脸上又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仿佛是一种无法泯灭的记忆和痛苦。月影站在他身侧,仰头看着他脸颊,他的侧面显得那么坚毅。
月影的心忽然软了。这一刻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忧国忧民的公主,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三岁的时候曾在后花园捡到一只带了箭伤的雏鹰,她奋力把那箭矢从雏鹰的腹部拔出来,但那雏鹰似乎并不领情,连啄带抓,把她的小手弄得血迹斑斑。但她一点也不怨,她脸上只有爱怜。她还清楚的记得那只雏鹰终于挣扎着飞向了高空,而她父王却以“废物”两个字为罪名,斩了她身边的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
她不知为何会想到这件事。现在想来,鸟儿终会飞向天空,而人命竟如此轻贱。她有一种直觉,她感到孤帆和“癞蛤蟆”那个组织有种关系,而这彩云涧一定给了他最痛苦的记忆。
当儿却不是沉默的主,此时道:“那癞蛤蟆就当真那么可怕么?”
孤帆道:“据我所知训练癞蛤蟆的人都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那些人眼里根本不会有人的概念,无所不用其极。癞蛤蟆最多不会超过十人,但每个人都能以一当百,冷酷麻木,根本不能算作人。”
叮儿道:“谁会那么惨无人道来训练那样的杀手?”
孤帆苦笑一声,没有回答。当儿撅嘴道:“哼,又不说了,稀罕么?”月影道:“当儿又来胡闹,公子不说自然有他的苦衷。”
孤帆道:“这种事情不知道也罢。据我所知最先成立癞蛤蟆组织的是前孔雀王……”
一语未了,眼睛突然爆射出精光,死死盯着前方一处草丛。月影也察觉有异,低声道:“怎么了?”
孤帆道:“有杀气。呆着别动。”慢慢向前走去。他每一步都没有半点声息,可是看他没迈一步又似乎用尽全身力道。他慢慢走到一处狭窄处,目光在左侧的芦苇和水草丛中搜索。他身后是一泓水塘,微风中清水泛起圈圈涟漪。猛地芦苇丛一晃,暴起一片寒光,闪电般射向孤帆。
这一下突如其来,月影三人“啊”一声,眼前却消失了孤帆的身影。突然那寒光一顿,孤帆已山岳般站在那里,一全身绿衣的人已经倒在他脚下。
叮儿当儿一声欢呼,迎了上去。俯看那人,只见他全身以绿叶作为掩护,喉头鲜血汩汩,已然气绝。
当儿道:“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月影由衷赞叹道:“想不到公子已经到了摘叶伤人的境界。”当儿道:“摘叶伤人?”见到那尸体上有半截芦苇叶,叶上有一串血珠,叮儿心思细腻,惊道:“公子竟以这叶子割断了他的喉咙?”
一语未完,忽听孤帆大喝道:“小心!”袖子一拂,拂开叮儿当儿,回身楼柱月影纤腰,人已经斜刺飞出。就在这当口,身后的池塘里已经悄无声息射出一蓬短箭,“嗤嗤嗤”几声没入对面的芦苇丛。叮儿当儿吓得呆了,一时定在当场。
月影给孤帆搂着蹿到一丈开外,只觉他臂膀有力之极,胸膛起伏,一颗心砰砰直跳,脸上却已经冷汗涔涔。她一时忘了羞涩,低声道:“怎么了?”
孤帆恍然觉察失态,忙放下环在她腰上的手,目光却落到自己右手的那支短箭上。
月影见那短箭不及一尺,箭头闪着冷幽幽的蓝光,花容失色,颤声道:“这是什么?”
孤帆摇头苦笑,叹道:“好厉害!想不到蛤蟆中又出了这样的高手。”
月影道:“这些人就是蛤蟆?”孤帆道:“死了这人只是普通杀手而已,最后一击的才是蛤蟆。”浓眉微蹙,脸上露出疑惑。
月影道:“怎么了?”
孤帆默然片晌,道:“奇怪。既然是这等高手,怎会这般鲁莽?”低头沉思,难以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