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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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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帆走在路上,心里说不出的怨愤和悲哀。他本是极端能容忍和克制的,十多年非人的磨难已把他神经炼得钢铁一般坚韧。白节礼的话并不能刺激他半点,他早已坦然面对梦魇一般的过去。但所谓天裂最终要着落到他身上他觉得是那样的讽刺。

一个曾经为知者唾骂闻者不齿的杀手,一个只能像蛤蟆一样藏在沼泽泥洞的边缘人难道能成为救世济民的英雄么?孤帆对这个世界有种深沉的厌恶和疲倦,一股无以排遣的怒火燃烧在他胸膛。他忽然想到了月影,记得那晚在船上听着那天籁般的琴音,他睡了平身最酣沉的一觉。

琅琅已追到他旁边,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无限深情的道:“哥,谢谢你!听了刚才的话小妹开心极了,就是让小妹马上去死也愿意。”

孤帆淡淡道:“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你该知道我们这种人是不会有感情的。”

琅琅装作不懂,笑道:“哥莫非忘了我说的话?”

孤帆道:“什么话?”

琅琅道:“我说过,我不杀你,但要勾引你,征服你。”说着眼角眉梢尽是笑意,无比自豪地又道:“现在人家已经勾引了你,所以你休想撇开人家。”倏然转到孤帆面前,凤目眨也不眨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妹子会不离不弃,一步一步征服哥的。”

孤帆心中苦笑,深知她在那种环境长大,自是不通世物,不离不弃竟被她这样用法。虽作此想,但他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说道:“那也随你。”

琅琅咯咯一笑,道:“哥是去找你那公主么?”

孤帆道:“我找她作什么?”

琅琅扑哧一笑,道:“天下公主那么多,人家还没说是谁哥就猜到了,你还说你不喜欢她。”

孤帆心道:“我几时说过?”冷哼一声,不去理她。只是暗自奇怪琅琅身为蛤蟆中顶尖人物,性格却是如此活泼单纯,这可大出意料。

琅琅心情奇佳,又道:“哥不用担心,我不会嫉妒的。那公主千娇百媚,连我见了都舍不得杀她,有这样的情敌才刺激呢。”孤帆心里却琢磨另一件事,恍若不闻。

二人话语不多,脚下便快得多了,次日到中午便到了白狼关。

白狼关是灰鹞和孔雀间的关卡,两国以白狼岭为界,山岭两侧都有市集,俱以白狼为名,西边属于灰鹞国的叫西白狼集,东边属于孔雀国的叫东白狼集。两国多年互市,所以两个边境市集均十分繁荣。两镇虽都繁荣,风格却是迥异。灰鹞国以游牧传统,马上立国,所以西白狼集市场上皮货肉食最多,民风亦相对粗犷。孤帆只在西集逗留一夜便过关到了东集。东集在山之阳,雨水充沛,农桑颇盛。更有东来西往的商旅,端的别是一般景象。

孤帆见琅琅一直笑嘻嘻跟在身旁,当真是不离不弃。心知确实不能将她甩开,于是便道:“我想在这里多留几天,你有什么事就自己去吧。”

琅琅秋波一转,道:“哥能陪我去买衣服么?”随即咭咭道:“孤帆若能陪女孩子去逛街,那他便不是孤帆了。”说完狡猾一笑,自个儿去了。

孤帆一个人登上风满楼,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饮。

风满楼位于白狼岭前面的山丘顶上,四季都处在风口上。楼主更是匠心独运,四壁不设任何墙壁木板,只挂满了竹片串成的风帘和贝壳制的风铃。每当风起,竹帘风铃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让人忘却世俗烦恼。山雨欲来风满楼,若倚楼听风雨,却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孤帆浅酌慢饮,目光落在远处如黛的山岭上。风吹着风铃,风铃声音也遥远如来自天际。

忽然一人曼声道:“李白斗酒诗百篇,张旭三杯草圣传。喝酒是酣畅淋漓的事情,婆婆妈妈假斯文,看着让人闷煞。”

风满楼内俱以竹帘隔开,所以孤帆早就知道那有一人在独饮,却不见他面容。二人中间隔着四道竹帘,那人却能清楚知道孤帆情况,其眼睛之锐可见一斑。孤帆背对着他,淡淡道:“喝酒贵从心所欲,在下并不想枉学古人,假作风流。”

那人“嘿”了一声,只听竹帘轻微响动,那人便到了孤帆眼前。

来人四十余岁年纪,身形瘦挑。如非脸色太过苍白,一双醉眼太过迷离,此人也算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落拓颓废的气息,孤帆看了一眼,依稀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人看着孤帆,迷离的醉眼忽然变得犀利,以一种平淡无奇的语气道:“你就是孤帆?”

孤帆不置可否,道:“请坐!”

那人坦然就坐,他把手上端着到酒杯放下,推到孤帆面前,说道:“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千山一道影,江上一孤帆’。说的是孤帆出道十年,无有朋友,也无仇敌,不知今日可否请在下喝一杯?”他目光如一柄剑定在孤帆脸上,竟是咄咄相逼,毫不退让。

孤帆恍若不觉,淡淡和他对了一眼。一手持壶,一手持杯,给对方倒酒。

酒滴在杯中的瞬间,他心里忽然一寒。眼前这个落拓汉子仿佛变成一柄剑,剑意如万道寒芒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倒酒的意念已先入为主,这是孤帆唯一的空门。对方能在瞬间抓住这个弱点而催动剑意,这不得不让孤帆吃惊。他若是心智稍有不坚便会为他乘虚而入,轻则呕血重伤,重则气血反噬脏腑,经脉寸断而亡。孤帆到了无刀之境,对方气机的一丝浮动都能明觉于心。他知道只要自己露出一丝破绽对方便会发动攻击,而杯满之时正是破绽之时。

所谓太极圆转,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只要孤帆的动作无限运转对方就无机可乘。

孤帆酒壶里倒出的酒突然变成一股细线,酒线盘旋连接了酒壶跟酒杯,乍眼看去根本分不清是酒壶里的酒进了酒杯还是酒杯的酒回到了酒壶。

孤帆眼神依旧空洞深邃,冠玉般的脸依旧冷淡坦然。他当然猜到来者是谁,除了三分剑客罗三外谁还有这般凌人的剑意?罗三赫然已到了无剑之境,他的剑意变幻莫测,吞吐不定,仿佛天上的浮云随风聚散,谁也猜不出何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

两人如此对峙可说旗鼓相当,但孤帆是给罗三倒酒的,若为不给对方留可乘之机而不将酒杯倒满,如此着了痕迹,孤帆仍是逊了半筹。虽说他本就被动,但两国交战和高手交锋同理,只有对周遭环境的掌控妙到毫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况且罗三号称“三分剑客”,可知其人也如其剑让人难以捉摸。孤帆不知道他几分在剑,更不知道这种人物在新的刺激下能达到什么样的剑意。他只有冒险一试。对手无从捉摸,他就必须必比对手更无从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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