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放空（2）
杭小竞愉快的又道：“小竞船中已略备清茶薄酒，几样小菜，不知公子可否赏光，也好剪烛促膝长谈？”原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落瓜田李下之嫌，她却率然说出“剪烛促膝长谈”的话来。
孤帆道：“好！”探步一跨，如踏空而行，轻轻巧巧便到了杭小竞的船上。
船舱虽小，但布置极巧。竹几小凳，玉萧瑶琴，杯盏茶壶香炉等等诸物都是精致绝伦，别具一格，可见主人高雅脱俗，是个真正懂得生活真谛的人。
杭小竞从一个别致的火炉上取下一小锅放到桌上，笑道：“公子可别笑话，我们女孩子都是很喜欢在吃上面讲究的。”揭开锅盖，孤帆顿觉芳香缭绕满室，不由食指大动。
杭小竞含笑着用琉璃盏给他倒酒，一边道：“这是水蛇肉，我用三天纹火才炖出来呢，你尝尝味道怎样？”
孤帆夹了一箸，细嚼慢咽，点头道：“好吃！”
杭小竞蛾眉微颦，对于自己精心的杰作最难以接受的便是这无关痛痒的评价，更何况还是出自孤帆口中。待见他一口酒一口肉闷声吃喝，忍不住哧的一笑，道：“公子似乎达到了另一个境界呢。”
孤帆道：“什么境界？”
杭小竞道：“我也不知道。我一直认为人们有两种状态是最可怕的，一是万念俱灰，一是踌躇满志，而公子似乎不会刻意追求什么，所以也被表象迷惑，这正是小竞欲求而不可得的。”
孤帆微笑道：“你又何必想那些呢？”
杭小竞摇头道：“我做不到。”接着巧笑嫣然的解释道：“这几年来小竞一直在思考各种各样的事情，也在享受和经历各种各样的事，小竞心里有着太多的好奇，太多的欲望。或许小竞永远不会悟到那反璞归真的大道，但我不想多年以后为自己的怯懦而后悔，为自己的畏缩感到遗憾。”
孤帆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就像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水里，幻发着一种朦胧的神采。
孤帆突觉清清爽爽，仿佛在炎热的夏天泡在井水一般，忽地抓起她的柔荑，说道：“小竞真是个勇敢的女孩，与你相比，我只是对许多事情无可奈何，在不断逃避而已！”
杭小竞毫不避让，仰头看着他的脸，柔声道：“孤帆或许犹豫，或许逃避，是因为他的良知和觉悟，是一颗悲天悯人的心。可是世间有孤帆这样的人，就如同黑夜里有星星，有月光。”
孤帆忽有如沐春风之感，他不会为少女的赞美和钦慕感到飘飘然，但他却有遇到知音的欣喜。或许数日的放空让他逐渐明悟，或许杭小竞的剔透玲珑和他心境相吻合，总之这是一个奇妙的夜，一对奇妙的青年男女奇妙的邂逅了，这本就是一种美，一种如同站立在大地般的坚实。
孤帆放下杭小竞的手，又抓起酒杯玉箸慢慢吃起来。他以前对于吃喝并不讲究，但现在他突然发现人活着不过是吃喝二字而已。人在江湖就是要更好的活着。
杭小竞以手支颐痴痴看着他，在闪烁的灯火下她神色逐渐变得忸怩，目光也在闪烁不定，透着一种跃跃欲试的清辉。
孤帆讶道：“小竞在想什么呢？”
杭小竞红着脸道：“你想知道么？”
孤帆道：“你说，我就听。”
杭小竞扑哧笑道：“这是否就是孤帆呢？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要问？既然问了却不愿承认。这是否就是所谓男子汉大丈夫呢？嘿嘿，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当行未有之事，交天下英雄，自然不会愿意听小女儿家的无聊心事，是也不是？”
孤帆被她连珠似的反问问得一呆，失笑道：“小竞词锋咄咄，我却一句回答不上。”
杭小竞横他一眼，嗔道：“谁让你回答呢？”眼波流动，略带羞涩，轻声细语道：“不过人家确实在想一样东西。”
孤帆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杭小竞抬起头来，似乎下了无比的决心，坚定道：“男人！”
这两个字出口，她整个人便轻松起来，全身上下又散发着那清雅新丽的光辉，如此纯洁，如此自然。
孤帆皱眉道：“男人？男人也算东西吗？”
杭小竞吃吃笑道：“男人不是东西，是怪物，却又是害得女儿家食不甘味，寐不安寝的怪物。”
接着低声念道：“有彼君子兮，如琢如磨。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这种神魂颠倒的相思爱恋究竟是怎样一种景况呢？”
孤帆茫然看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杭小竞低声道：“你还不明白么？”
孤帆苦笑道：“愈发糊涂透顶了。”
杭小竞幽幽道：“那我告诉你好了，这本是件很神圣的事情。”
猛然抬起臻首，毅然道：“小竞听说男女之间的事情本是天地间最奇妙的事情，所以一直想亲身体会，只是不得其便。如今和孤帆遇上，这恐怕是老天爷安排的缘份了，小竞心知这机会只有一次，所以不想错过，让自己后悔。”
孤帆似懂非懂，正想询问，杭小竞忽然伸出一根白生生的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呢喃道：“小竞想把清白的女儿身躯献给你，也好体会那中水**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云雨之乐！”
她下了极大的勇气才把这句话说完，仿佛被抽空一般，摇摇欲坠。
孤帆伸手一扶，杭小竞嘤咛一声倒在他怀里。她虽然羞得耳根都红透了，但一双美目依旧睁得大大的，整个身躯就像融化了一样。
孤帆将她搂在胸前，隔着她的背都能感受到她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他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心思。杭小竞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她敢想，敢做，更带了几分痴气和傻气，对于男女间的情感她竟想得如此单纯天真。
孤帆低头审视着她的玉容，然后用唇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杭小竞又羞又喜，喘息着把头埋在他怀里。孤帆此时没有半分欲望，只有无限的爱怜，心中觉得殷实无比。
一阵微风吹来，如豆的油灯悄然熄灭。大地一片黑暗，天空繁星点点。
江流湍急，小船在江上任意飘流。水流哗哗，声音仿佛也随小船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