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逝者（2）
次日孤帆和蔡病便到了廉王府。蔡病投了拜帖，二人走的却是后门。开门的是一老头，他高大的身材已佝偻成弓形，头发已经脱落，只有稀疏的几根。满脸皱纹，眼睛深陷，眯成深不可测的线条。他走路已经蹒跚，但是一双青筋毕露如树根般的大手依旧沉稳。蔡病眼光锐利，知道这老人并非等闲，却也不以为然，只是礼节性道谢一句。孤帆对老人凝目半晌，深深施了一礼。蔡病吃了一惊，见老人坦然受之，只是微微颔首，不由心下大奇。欲要相询，却觉不妥。
眨眼间两人在仆人的引导下走进后宅，在门口相迎的竟是主人杨龙吟。杨龙吟是廉王宠妃，样杨龙池之妹。她三十余岁，体态丰盈，眉宇间有股不让须眉的英雄气。她笑吟吟看着孤帆，仿佛是欣赏一件珍品。孤帆给她看得窘了，龙吟夫人已笑道：“妾身一直好奇月影公主看上的是何等英雄人物，今日终于得到满意答案了。”转向蔡病道：“蔡英雄为救弱小孤寡，舍身忘死，义胆忠肝，请受龙吟一拜。”说罢盈盈拜倒。她大方雅惠。
蔡病却是羞愧难当，也拜倒道：“蔡某无能，百死不足赎罪其一，何敢当夫人如此大礼？”龙吟夫人讶道：“蔡英雄此话怎讲？”
蔡病尚未回答，忽听里面一片吵嚷声，屏风后窜出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他眼睛骨溜溜一转，叫道：“蔡伯伯真的来耶！”说着嘻嘻哈哈跳进蔡病怀里。蔡病一呆之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不由老泪纵横。孤帆和龙吟夫人看在眼里，有感于心，思忖道：“蔡病面貌丑陋，木讷呆板，想不到竟是性情中人，重情重义一至于斯。”心中暗自钦佩。
那小孩正是杨龙池的幼子杨毅然，他见蔡病泪流满面，大是好奇，问道：“蔡伯伯你怎么哭啦？”蔡病心怀宽慰，呵呵直笑，问起来由。杨毅然叽叽喳喳半天大致说了个所以然，原来令狐必杀果然派人截杀，却被千骑大联盟的余麒余泓撞到，送到廉王府。余家和乔家本是世交，乔庸和余泓两情相悦，其实已有婚姻之约，遇到蔡病的事自然义不容辞。
当下余泓带着杨毅然的姐姐杨嫣然出来和蔡病见礼。余泓眼睛瞪着孤帆，表情冷冷的，说道：“想不到竟能在这里又遇见大名鼎鼎的孤帆，小女子真是好运气。”孤帆淡淡一笑，余泓和龙吟夫人告了罪，带着俩姐弟先去了。那杨嫣然也就十岁，模样娇俏可爱，却对孤帆嫣然一笑。
当夜孤帆和蔡病便在王府歇宿。二更时分，孤帆听到有人在窗子上轻轻敲了三下。虽然声音极细微，但孤帆早已惊醒。他到了门外便远远看到十丈之外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个黑衣人，转身向他招手，然后向花园掠去。
孤帆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发现那人在花园假山附近兜了几个圈子，便掠进一处阁楼。孤帆跟了进去，见里面是个佛堂。香烟缭绕，庄严肃穆。
那人背对着孤帆看着眼前的佛像，一语不发。孤帆见那佛像只是有个人形，面目却十分模糊。孤帆心中颇为讶异，想不到他拜的是无佛之佛。于是道：“夫人既然信佛，却为何拜的是无佛之佛？”那黑衣人身形一震，转了过来，盯着孤帆半晌，然后以一种温婉的声音道：“公子果然好眼力。”说着拉下面巾，露出一张满月般的面庞。凤眼掩饰不住惊喜之情，正是当今廉王府的主人龙吟夫人。
龙吟夫人以一种特有的妩媚打量着孤帆，问道：“公子是怎么看出是妾身的？”孤帆道：“夫人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而这种气味却非寻常脂粉香水的气味，而正是佛堂所用的檀香。而佛堂本是清静之地，在这王府内处了夫人外谁还能这般来去自如？”龙吟夫人眼中透着赞许的光芒，又道：“公子可知这佛像为何没有雕刻面目？”孤帆道：“没有面目，岂非可以化众生万象？”
龙吟夫人轻轻一叹，道：“王爷本不信佛，但常常感叹佛家普渡众生悲天悯人的胸怀，所以便叫人设了这佛堂。”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妾身以前也在江湖上闯过，并没什么信仰。但是近年来每日念经礼佛，虽不明白佛法要旨，但心中也觉清净不少，每日间就算做如插花浇水等生活琐事，却都感觉很充实。”
微微一笑，道：“公子可知妾身为何会和公子说这些？”孤帆忽觉这龙吟夫人也是高深莫测，但脸上依旧平静如常，说道：“请夫人明示！”龙吟夫人微笑道：“妾身身为女人，最懂得女人的心思了。女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你给她希望，给她承诺。”她忽然扯到女人身上，饶是孤帆深沉如海的性格也不由愣了愣。
龙吟夫人嫣然而笑，似乎很欣赏他这种表情，接着道：“妾身因故国之便，曾见过月影公主几面，公主外表柔弱而内心坚强，实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唉，想不到如今一国军政的大事都要落到她瘦弱的肩上，想想就叫人怜惜。”孤帆感觉她似乎有所暗示，刚要开口，龙吟夫人已道：“王爷已在等候公子，希望公子不要让喜欢你的女孩子失望！”不容孤帆开口，忽将两侧的香炉上转动几圈，喀嚓一声响，那佛像已经缓缓挪开，露出一处石梯。龙吟夫人回首示意，当先走了进去。
穿过曲折而错综复杂的秘道便到了一处小院。院子甚是清静，四周修竹在晚风中簌簌作响，隐隐送来几缕花香。院子中间是一水阁，阁楼亮着一盏油灯，灯下有一个人在聚精会神读着书。看到二人进来，他掷下书本，长身而起，欣然道：“来了，正巧老夫读书遇到一个难题，倒想听听你的高论。”说着引孤帆就座，龙吟夫人一旁倒酒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