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十八章
胤禟讪讪起身将胤礽面前的纸张拢了拢收入袖中，顶着胤礽不善的眼神，落荒而逃。
胤礽将手上的笔扔到桌上，气呼呼回了寝室，也不管福儿和弘晋都还在，将胤禟的种种劣迹数落一通，从胤禟小时候惰性偷懒到长大了不知道上进……
弘晋使劲儿给福儿使眼色，福儿瞅着瓜尔佳氏，瓜尔佳氏心里暗叹一声：等会儿太子爷回过神，抹不开面子才有得愁呢！用帕子遮住手，瓜尔佳氏对着女儿做手势让人悄悄退出去。
不想福儿和弘晋一动到让胤礽注意到了这一双儿女。
想起出巡的时候往来书信中那一页页的‘九叔’，胤礽忽然倍感担忧：孩子们要是被胤禟带歪了怎么办！
于是两个孩子也不用动了，乖乖坐在他们阿玛面前听训。
胤禟回到阿哥所，直接去了书房。
将胤礽写的东西又看了一遍，胤禟深感自己写的那份折子实在是拿不出手，丢在一边，铺纸研磨，从头开写。
弘昱回到直郡王府，去给额娘请过安，就去了胤禔的书房。
胤禔听着弘昱将‘二叔’叫得亲热，也是微微笑了，不过站在门口的人却是不太高兴。
胤禔听得门口有人一声冷笑，挑眼看去，却是明珠的次子揆叙。
胤禔眉头一皱，正要发作，瞟见弘昱一脸紧张，勉强缓了脸色，对着弘昱说道：“你回房间温习吧，不要学的太晚。”
弘昱起身乖乖应了。走到书房门口，弘昱看了眼揆叙，背对着胤禔的孩子此时的神色不复平日里的温和谦恭模样，那阴冷的眼神让揆叙不由得退了一步。
弘昱微微一笑，声音温和：“揆叙大人。”
揆叙让出门口，拱手行礼：“下官给弘昱阿哥请安。”
弘昱径自前行，声音冷淡：“揆叙大人有礼了。”
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揆叙感觉到弘昱的眼神在身上狠狠刮过，心下微凛。
胤禔已经平复下了心情，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喜欢揆叙和老八，也没想过要在这几人之间调解，只要这几人大面上的礼数不失就好了，毕竟，这人和人的缘分强求不来，可能是缘分未到，也可能是缘分尽了。
胤禔心底哂笑一声，看来自己的亲缘也是浅薄呢，不过，自己纵是失了所有，他还有额娘和弘昱，想起刚刚弘昱自以为隐蔽的给揆叙脸色看，胤禔忍不住微微的笑起来。
揆叙跨进屋，反手掩上门，回头就看见胤禔那淡淡的笑容，微微一滞，这一瞬的胤禔不是他平日里熟悉的人，待要细看，却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冷面，揆叙暗自嘲讽，想是自己最近和八阿哥呆的时间长了，也是几位阿哥相貌多有相似，自己竟是花了眼。
揆叙走到桌前，看着胤禔，嘲讽道：“直郡王最近可是过的悠哉啊。”
胤禔面上平静无波，端了茶盏，看也不看揆叙一眼，语气平平：“有事儿？”
揆叙皱了眉头盯着胤禔，他怎么也是想不明白胤禔最近忽然间和自家疏远所谓为何，毕竟自家早就打上了大阿哥党的标签，彼此间绑得紧紧。可是，最近吏部在商议着不少官员的升迁补缺，怎么这人就这么稳得住，竟是没有来找阿玛讨主意！
胤禔等了一会儿不见揆叙说话，抬了眼：“即是无事……张平，送客！”
揆叙直到出了直郡王府，才被身后大门关闭的声音惊回了神，他神色复杂的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这可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被这样毫不客气的请出这座府邸。
步下台阶，坐进轿子，揆叙透过窗纱看了眼那鎏金的牌匾，轻声道：“回府！”
明珠听过揆叙的话，沉思许久，回过神却见往常最是对胤禔看不过眼的揆叙这次只是沉默的坐着，再想想这个儿子刚才的话：很有半点的主观描述，没有往常会有的偏情的言辞。不过——
“山东有司，你可有要举荐的人选？”
揆叙迟疑一瞬，将手上的名单送上。
明珠看过之后按在桌上，抬头看着揆叙：“里面有多少八阿哥推荐的人？”
揆叙低了头：“半数。”
明珠点点头，叹了口气：“你的折子就这样吧，回去休息。”
揆叙低声应是，退到门口的时候，明珠的声音轻轻飘来：“你不要再去惹大阿哥。去吧。”
揆叙身子顿了顿，退到门外，关上了门。
明珠合着眼，静静的靠坐在椅上，思绪飘忽不知何处，直到烛火‘噼啪’一声响才召回他的神思，睁开眼，明珠目光落在手边的笔洗上，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想的都是胤禔。
明珠苦笑，自己以前总是嫌弃这个外甥不聪明，鲁莽无谋，总是有烂摊子要自己收拾，这些年维持的往来亲近也是多半为了扯上皇子的大旗和索额图对抗，他还真没想过能推着胤禔坐上那个位子，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胤禔的不合适。现在斗了半辈子的宿敌已经倒了，自己好像全身而退，没有什么损失……早该想到的，明珠轻轻摸了摸青瓷笔洗，胤禔也是骄傲的，从索额图下狱到现在，胤禔可是一次都没上过门的。
可是，傻孩子，现在不是你想要退就能退的！
康熙瞧着今日朝上的安静，颇有意外，今日吏部要推举一些官员，竟然没有人聒噪，仔细瞧瞧，胤礽打头的一众阿哥个个低着头很乖的样子，朝臣也都是很乖。
康熙眉头一挑：“退朝！”
细细的瞧着暗卫报上的折子，康熙不由得摇头轻笑。胤礽又教训胤禟一顿，揆叙去了趟胤禔的府邸，胤禛离了户部带着胤祥回府喝酒，胤祺在兵部被胤祯缠上，胤佑从礼部离开径自回府，胤禩府上迎来送往的，胤俄呆在阿哥所。
康熙沉吟一番，嗯，应该给老十派个差事。唔，待会儿等太子来了，问问保成的想法，还得教教保成怎么和兄弟相处。还有，老大最近可是真安分，得看看他的目的。
康熙爷没等来太子爷，因为太子爷被九爷拐去了户部。
冷面四爷今天威势十足所过之处尽是冰寒，坐到自己的位子上，看着桌上的折子，嗯？老九的折子！
想起胤禟，胤禛就满心憋闷，刚才一散了朝胤禟就黏在太子身边，而太子居然没拿鞭子抽人！
耐着性子，胤禛拿起折子翻看，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这种风格的折子，不是老八的习惯，是太子！二哥，你竟然给老九捉刀！
胤禛恨得牙痒痒，却听见外面一叠声的请安声：“臣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本是想着去康熙那儿，却被胤禟拉住了胳膊，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自己昨天晚上的新写的折子，也不知道怎么就让胤禟给忽悠着上了马车。
瞪着身边一脸无辜、眼中还有点委屈的弟弟，又是发不得火儿，胤礽只能压着心情，声音还要温和，对着众人抬手：“都起吧。”
瞧着黑着脸出来的老四，胤礽忽然明白了胤禛为什么要为难胤禟，实在是这小子太恼人！
这样一想，同病相怜或者同仇敌忾的感情占了上风，胤礽扶住要对自己行礼的胤禛，声音甚是温和：“四弟不必多礼，皇阿玛让孤瞧着些九弟做事。孤就来看一看。”
胤禟瞧着太子对胤禛温和的笑着，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
四贝勒府今日里终于有了春暖花开的气象，四爷少见的没有板着脸。
心情很好的四爷去佛堂上了香，就转去了侧福晋李氏的院子。
胤禟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一堆堆的账本数字，九爷很是悲愤，太子爷才真是做生意的料，锱铢必较，睚眦必报！想起今天一整日都被那两人联手挤兑欺压，胤禟哀叹一声，不顾形象的将头埋在被子里：以后还是不要再算计太子爷了。
胤礽心情愉快的回了宫，先是去给康熙请安，将他在户部瞧见的一些事儿一一上报，却听得康熙又提起了胤俄胤禟。
胤礽只觉得头都要大了，这两个弟弟可是从来都和孤不亲啊！可别再来一个要让孤教导的弟弟！太子爷已经下意识的将教导九爷成为国之栋梁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已是容不得九爷后悔。
胤礽硬着头皮回答康熙的询问：“回皇阿玛的话，十弟和儿臣不是特别亲近，还请皇阿玛定夺。”
康熙作为一个阿玛最近瞧着胤礽很顺眼，觉得儿子长进了不少，总算是愿意和兄弟们亲近了，不过兄弟情要慢慢培养。
但是作为帝王，康熙觉得朝局最近变化诡异，变化原因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
如今朝上最大的事儿就是九爷抛弃了八爷，转为投向了太子殿下，见天儿的往毓庆宫跑。不过八爷也不孤单，十爷被皇上派去了吏部。
当然更引人琢磨的旨意却是皇上将各府里适龄的长孙都招进了宫里读书，不是走读，是在阿哥所按着皇子次一等的规格安排了住所。
胤礽听着圣旨，默默的算了下朝中的权力分配，自己算是一派，胤禛和胤祥也被算作自己这一派，原来是大哥那一派的老八倒是有被皇阿玛捧起来的可能。皇阿玛是想三足鼎立，还是看出了大哥的退意？
胤礽眼睛向后一扫，对上胤禔的眼，迅速收回。攥紧拳头，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信胤禔。
大哥，我能不能信你！
胤禔只是淡淡的笑笑，保成，你说得对，没试过，怎么知道控制不了！我不要再做任何人的制衡工具！
胤祉握紧了手中，一直默念着不争不抢的心里也是起了波澜。
胤禛有点发愁，弘晖身子很弱，看来等会儿要求皇阿玛赐下御医。
胤祺想得简单，要不要托付九弟照看下侄子呢，可若是九弟把弘升带坏了怎么办！
胤佑有些忧心，待会儿回了府可又是半喜半忧，真是麻烦啊。
胤禩低着头，皇阿玛的心思永远都让人猜不透，但是，已经握在手里的权利带来的感觉那样美妙，好想争上一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