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七十六章
胤禟从户部离开便欲去其名下铺子瞧瞧,顺带给新添的小侄子挑些喜庆物件儿,这孩子等算是他守着出生的,再有他和胤俄的情分在那儿放着,总是不能被别人给比下去,只是,自从那流言传出,弘晰便不得机会出宫,这独自一人逛街实在无趣。
胤禟慢悠悠走着,正想着干脆让纶布陪同,就被胤禩叫住:“九弟。”
转过身,胤禟面上带着笑,道:“八哥。”
胤禩只觉得心忽然冷了一瞬,看样子,胤禟倒是将这传言的事儿怪到自己头上了,小九儿,八哥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么?!
面上笑容依旧,胤禩走到胤禟近前,道:“听说十弟得了个儿子,九弟可要同我一齐去选些小物件儿?”
“好。八哥眼光一向不错,弟弟倒是不必烦恼了。”
客套的话就那么自然的从胤禟口中吐出,不仅是胤禩瞬时攥紧了袖中双掌,胤禟也是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要这般同胤禩生疏,只是,他到底骗不了自己,因着阿灵阿曾放出那等中伤胤礽的留言,这回的事儿不管是不是阿灵阿主使的,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精心谋划,他都顾不得细细分辨,他只知道自己心中不舒坦得紧,面对曾经暗示了阿灵阿那般行事的胤禩终究是无法像平时一般,且,其实他与他八哥也不见得有多重要吧,也是,平时都是他黏着他八哥……
看到胤禩神色怔怔,似是神伤,胤禟扣紧了手掌,终是偏开脸,笑道:“八哥,天色不早了,咱们早去早回。”
“是,天色不早了。”胤禩瞬时又是那八风不动的贤王模样,当先踏入雪地。
回不去了,从胤禟被太子吸引着踏出那一步起,他们间的关系便回不去从前了。
也罢,缘聚缘散,总有尽头,分分合合乃是天道。
胤禟看着胤禩的背影,还有那跟从在胤禩身边的敬顺,垂眸轻笑,八哥那样优秀的人,身边总是不乏追随者,他也想要人对他与旁人不同,到底个人缘法不同。
户部中人渐散了,只剩下胤禛同胤祥。
放下手上的笔,胤禛抬眼看向胤祥,这两日胤祥神态奇怪得很,不过一点小事,只要胤祥去寻弘晰亲亲热热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流言便不攻自破,为何非要将事情拖延至如今这般让人下不来台的窘境?再者说,小辈儿胡闹,他们这些长辈多少容忍这是应当的。
不过,这个弟弟到底年纪尚小,胤禛叹口气,起身行至胤祥身边,软和了声音道:“十三,去四哥府上用膳。”
“好。”胤祥只觉得自己的鼻子不争气的酸了酸,很想赌气道不去,可是如今胤禛这般放软了声音已是难得,撒娇什么的,也就是九哥那般不知羞的能对着太子殿下做得出来……撇开心中那点点钦羡,胤祥起身追上胤禛刻意放缓的脚步。
胤禩回到府上,径自去了书房,八福晋郭络罗氏迎出来没见招人,眉头一挑,转身回了屋,命人将随着胤禩出行的侍从唤了来。
端然而坐,郭络罗氏听着侍从支支吾吾的话语,明白事情是出在胤禟身上,虽然她一向不喜胤禟拐着胤禩去什么戏园子书寓处,到底有胤禟是常往来,这八贝勒府也添了几分生气。
摆手示意那瑟缩的侍从退下,郭络罗氏摆弄着手上指甲,吩咐道:“明日递牌子进宫!”
胤禟回到住处,指示侍从将给弘晰弘晋福儿的物件儿送过去,转去后院洗漱更衣,抱着女儿们玩笑一会儿,心情方才好转些。
同董鄂氏回了寝室,胤禟听着董鄂氏小声将她清查的院中侍从来处道来,握住她的手拍拍,道:“辛苦你了。近身伺候的收拾干净,外头的先留着,让人盯着就是。”
董鄂氏见胤禟神色自若,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位爷听说了这事儿会恼,果然人都是在变得,如此,她倒是可以放心了。
胤禟心中却是并不平静,原来他这院子里头的人竟是如此混杂,他额娘放了人在他身边他是知道的,贴身侍从同胤祺的近身侍从关系好也没什么,毕竟,这些人都是他额娘□了给他们的,这安王府往他身边放人却让他只觉心中憋气得很,不过,那乌雅氏的手是不是也深得太长了,手伸得长,就是不知道被砍了去会不会疼!
只是,他这般无甚上进心的皇子处都是这般,他二哥身边有是什么情状?
想到胤礽身边的人会有旁人的钉子,胤禟顿时心疼起来,只是想起自己身边那身份最棘手的侍从,眼中划过异色,皇阿玛会不会也在他二哥处放了人?!
若是当真如此,皇阿玛,您眼中我们这些儿子到底算是什么!
康熙卧在床上,手上捧着书本,实则半点文字没有看进眼中,本来他这几日又是召见王公官员,又是处理政事,即使有老臣李光地及新近得了他欣赏的周平等人的协助,也觉着甚是辛苦,好容易西安府一众事宜已然处理得当,待得明日赐宴,再休整两日便可回转,难得心情大好,想起这几日冷落了胤礽,便想着寻了胤礽说话,一路寻至马厩却听见了那等隐秘之事,若是当真如雅尔江阿所言,那么他们父子之间的疏远缘由竟是因为一个误会!
康熙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有欣慰,有懊恼,有不满,还有窃喜……他的保成很可能还是他期望中的完美太子,解开了误会,他们还会是最最亲密的父子!康熙如此对自己说,却没察觉到苍白词语之下的惶恐和自欺欺人。
二十日,康熙赐蒙古各部王公贵族及地方大员宴于行宫前,并第三次至城内教场,率诸皇子及善射侍卫等射。
今日的君臣同乐倒是名副其实,康熙一直在席上,胤礽倒是得了清闲,终于有心情慢慢喝酒,应付着蒙古贵勋的寒暄,间或同胤俄小声说两句话。
敦多布看着胤礽被酒水醺然的酡红面上一双丹凤眼中光彩迷离肆意,浅浅饮了口酒,正欲上前敬酒,却听见有人道:“这两日演武并不见太子出手,不知可是因为太子殿□有不适?”
胤礽笑而不语,连眼睑都懒得抬上一抬,仿佛未闻。
康熙面色已然沉了下去,循声去看是那个大胆的竟然如此出言挑衅,却见是鄂尔多斯多罗郡王松阿喇布盯着胤礽打量,心下一沉,再看周遭蒙古亲贵神情,竟似早已知晓,只等着看胤礽作何反应,心头火升腾起来,冷眼去看鄂尔多斯多罗郡王董罗布。
胤俄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被雅尔江阿按住了手臂,只听雅尔江阿道:“郡王这话有趣,演武场上也未见郡王出手,不知却是什么缘故。”
松阿喇布笑道:“我蒙古勇士良多,又多半是我教出来的,便不上场夺人风头了。”
胤禑笑道:“郡王此言甚至,二哥平日闲暇亦会指点我们骑射,倒是同郡王一般。”
“十五阿哥着实友爱兄弟。”松阿喇布微微一笑,神色间却是不信。
胤礽眼神慢慢冷下去,慢吞吞起身,道:“胤礽确实只是同师傅学过几招剑法,指点弟弟没骑射亦是仗着虚长几岁,不知今日可否请郡王赐教。”
康熙眉头紧皱,嗔怪的看了胤礽一眼,咬了咬牙,慢声道:“以武会友,点到为止。”
从身后是为身上取了剑,胤礽漫步走到场中,松阿喇布提刀立在胤礽面前七步外,看了眼胤礽手中兵刃,眼中藐视一闪而过。
胤礽见他手按刀鞘,知他是在等着自己出招,唇边笑容不变,慢慢将手上宝剑拔了出来横在面前,左手指了剑鞘,摆出起手式,道:“请。”
‘嚓’的一声,松阿喇布腰刀出鞘大开大合的当头劈下。
胤俄眉头一皱:这人当真是不怀好意!
胤禑手上一紧:果然人不可貌相,倒是小觑了他。
雅尔江阿却是笑了,松阿喇布确实有本事,只是可惜了他遇上的却是胤礽。
“锵——”
刀剑相碰的颤音传开,只见松阿喇布双手执刀压在胤礽手上剑刃上,胤礽立在原地不动,只微微侧身,生生抗下他这一刀。
偌大广场上寂静无声,松阿喇布的英武在蒙古人尽皆知,便是他当真隐了几分力道,那力道也不是一般人能接下的,如此说来,太子殿下这臂力着实了得。
刀剑相抵,场上两人距离极尽,彼此面上神情眼神皆入对方眼底,松阿喇布眼神微动,看着对面面上笑容仍是漫不经心的青年,收起了心中轻视,作势后跃。
胤礽倒也不急反击,待他在原地站定方才踏前一步,挥剑斜刺。
刀,属阳刚之术,大开大合让观者心生豪气,剑,则是胜在轻灵,进退有度翩翩君子风让人心生赞叹。
康熙看着胤礽的剑法,心下滋味莫名,宫中可没师傅会教导这等剑法,胤礽的剑法该是同索额图那长子格尔芬学的,想来格尔芬那样敦厚的性子会去苦学了剑法,当也是为了胤礽……索额图之罪,他当真定的重了。
雅尔江阿唇边勾起笑,他记得幼时曾闻格尔芬同纳兰容若辩说过刀剑之事,那样不善言辞的男子难得言辞犀利,让人实在难以忘记。
‘握在手上的刀不会伤到主人,只是其灵巧不足,大开大合的招式,难免终究属于防守,且,许多刀下亡魂败就败在太过自信,自以为刀身厚重硬抗几次,终究刚过易折。’
‘剑则双刃,掌控失当便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有利有弊,剑士用剑时时刻以此做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招式变幻一点点步步为营,方能全身而退。’
不过,纳兰容若说的也对:用剑者易成魔。
只是那两人说来说去,明言暗指,也不过拾人牙慧,他印象最深的还是当时站在他身边眼睛只看着校场旁的兵器架的少年的哂笑:“不过都是伤人的凶器。”
不过是伤人凶器,话说这样说的,现下瞧着,太子爷却似更喜欢用剑。
是因为曾经在他面前用剑的人,还是,他以为感同身受的以血相祭,能除去心中的魔障?
缠斗许久 ,场上仍是不见胜负。
松阿喇布已然得到他的试探结果,虚晃一刀,抽身退后,收刀入鞘,正欲开口,就听胤礽含笑的声音传来:“郡王好刀法。”
莫名气势上输了一筹,松阿喇布倒也心服口服,自己确实没用全力,只是对方亦是有所保留,当今太子果然当得这一人之下的位子!松阿喇布拱手行礼,难得收敛了乖戾神情,直言请罪:“太子说笑了,还望太子莫要怪罪小王言辞失当。”
“郡王秉性刚直,何来怪罪。”胤礽面上淡淡的笑着,负剑而立。
康熙心下甚是满意,听着一众蒙古亲贵的称赞,很是得意。
胤禑看着胤礽眼神复杂,原来如此,不畏背叛,是因为他站在更高处么?
胤祯却是呆住了,便是再得二十年他也是及不上此时的太子,果然柔能克刚……太子,二哥,胤祯服了。
敦多布看着胤礽在康熙身边落座,执杯遥敬,这样耀眼的人只能远远看着实在让人心生不甘 ,可是那样的人,于他到底是只能仰望吧。
散了席,只一错眼,胤俄就寻不见胤礽的身影,正懊恼焦急,就见雅尔江阿身边的侍从寻了来:“十爷,世子命奴才来给您引路。”
胤俄磨了磨牙,道:“带路。”这发小的情谊当真是气煞人!
七扭八拐的兴致行宫偏僻处,胤俄就见雅尔江阿背对他站着,身披月光,一眼看去那背影竟是极为寂寥。
缓步上前,胤俄就见前头宽敞空地上一人执剑起舞,默不作声的站在雅尔江阿身边,看着月下仿佛要乘风归去的人。
太极剑法本就玄妙,万法自然,胤礽此时心境仿佛天人合一,剑招随心而出,让人的眼神粘连在那聚集剑光的剑尖儿上,最后却是扛不住那肃杀萧瑟,只得移开眼。
胤俄伸手拽了雅尔江阿一把,两人悄悄退去,站在远处拐角守着。
瞧见胤礽收了剑,缓缓转身,两人齐齐后退一步隐在暗处,目送何玉柱为他披上厚重衣裳远去方才幽幽叹息,听到对方的声音,彼此对视一眼,之间对方眼中自己的模样同对面人神色仿佛,一向针锋相对的两人怔愣之后便是无奈的轻笑。
胤礽回到住处,却见院内灯火通明,蹙了蹙眉便疾走入内。
康熙正坐在胤礽平日坐着的软榻上,小黑蹲在屋内对角处对着他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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