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39 章
在南半球与北半球穿梭,安如上周才从澳大利亚返港。在吴珍妮的强烈要求下,她负担着极大的压力提前完成了那边的学业,重新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安如原本还想在悉尼逗留多一年半载,毕竟在外头那无拘无束的生活过得实在愉快。两个月前,她的奶奶已经不断地电话骚扰,威逼利诱地劝说她回港学习甚至工作。
原因很简单,施晴早已结婚,和慕景韬的婚礼也将要举行,而安如还在国外玩得疯疯癫癫的,她老人家实在不放心。安如必须回来参加那婚礼,而她这次回来,她奶奶貌似不打算放自己走了。
吴珍妮一向都反对安如出国留学,不仅她,安翊龙同样反对。让自己一直珍视如命的乖孙女越洋度岸的,她真的舍不得。因此,她对时祎的成见也更深了一层。
当时安海融劝她说,安如只是到澳洲散散心,好忘记一些不开心的事,弄不好安如一两个月就飞奔回来了。安如的消沉她是看在眼里的,迫于无奈,她也只能答应,之后还秋后算账,“我早就跟你说过,小如跟那人不适合,你又不信!”
安海融无奈地说:“这是孩子们的事,我不好插手。况且您又不是不了解小如,她那脾气,倔着呢!”
“她这脾气就是你们两父子惯出来的,你还好意思说?”她语气不善地责备儿子,“总之就是你不对,这下好了吧,捅出一个烂摊子。”
要是年轻十年,他也会与吴珍妮理论。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把安如惯得最厉害的这是他们两位老人家,陈宇诗私下也跟他抱怨过几回,不过这事他也没辙。叹了口气,他才安抚自家母亲,“没事的,不就是受了点伤么?她还年轻,有什么磕碰受不得的,一转眼就好了。”
“小如这样子你就不心痛?”她没好气地说,“小如现在要是让你把那人给杀了,你肯定二话不说就提刀过去了。没事的?你说得倒是轻松。”
安海融被母亲大人喷得满脸是灰,他虚咳了声,也识相地闭了嘴。
安如出国不久,岑裕礼出差时特地绕道到她学校找过她。当时她还没从阴影里头转出来,整个人都像没了神采,他一看到她这副模样,直骂她没出息。她也懒得反驳,低着头让他教育了小半个小时,等到他终于说完了,她才说:“虽然你是来找茬的,但我不计较,我请你吃饭吧?”
他的神情一顿,连指责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后说:“你这丫头,不识好人心。”
平日闲着无事,安如已经把附近的餐馆尝遍了,她依稀记得他饮食的喜好,于是随他的口味选了一所餐馆。他刚坐下不久就开始劝她回去,她的爷爷奶奶都很担心。
除了岑裕礼以外,根本没有人敢劝她回去。安如一听就发脾气了,她用餐时故意弄出很刺耳的声响,他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回应。谈判桌上再难搞的奸商他也能说服,岑裕礼自然不怕她那点小女孩的招数。最终她还是在顺他的意,趁着功课不紧时回家小住了一段时间,过后又似逃命一样躲回了南半球。
经过这些年的学习和历练,安如对与自己专业相关的各式岗位也跃跃欲试。她回国安顿以后就着手寻找适合的工作。安海融问她要不要到安氏实习,她想也没想就拒绝,“公司里太多人认得我了,去了也没意思。”
安海融也没勉强,“那行,我帮你留意一下。”
工作的事情没有办妥,他们便要急着飞往G市参加施晴的婚礼。安如提前了几天过去帮忙,其实她也没帮上什么忙,她的时差没有调整过来,到了施家以后大部分的时间都用于睡觉。施晴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每每看到她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也忍不住抱怨。
安如被施晴那不厌其烦的碎碎念吓怕了,于是良心发现地提议陪她去试礼服。婚宴当天要穿的礼服一共五袭,皆是是名设计师亲自操刀,已获挑剔的准新娘肯首。但由于尺码和某些细节的问题,那些礼服已经修改了不下三遍,力求做到完美。
出门之前,施晴接了个电话,她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样子,但到了后来神色就变了变,偷偷摸摸地往安如那方探看。安如恰好转头,美目一扫,吓得她赶紧低头,握住手机随便说了几句就切断了通话。
司机已经在外头等待,安如率先走出了大门,回头喊她:“小晴,快点!”
施晴的眼珠转了两圈,说:“嗯,那店员刚打电话过来说,胭脂红那件旗袍出了点小问题,于是她让我们推迟两个小时再过去。”
安如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懒得追问。
两表姐妹磨磨蹭蹭的,这一推迟可就推迟了半天。过程虽然很折腾,但结果却让人十分满意。施晴换上数次修改以后的旗袍,终于觉得合身。
悠闲地坐在骑士椅上的安如懒懒地抬起眼皮,瞥了眼施晴,又低头看她的杂志。她这表妹比自己还懂闹心,不就因为这旗袍贴身了点,勒得她不舒服,所以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不过安如的身材倒是标准,那天她也来试了下礼服,每件都很合身,于是也省了不少功夫。
正是金秋时节,举行婚礼那天的天气出奇的好。耀眼的太阳早早自东边升起,为大地洒下一片金黄。晨风阵阵,处处花香馥郁。婚礼很盛大,到场的客人非富则贵,安如也不敢怠慢失了安家的面子。她挽着施墨的臂笑意盈盈地欢迎来宾,不一会便觉得无聊。
施墨是施晴的堂哥,安如在澳大利亚留学时,与他非常熟络,而施晴出嫁,他便暂时充当她的男伴。她在过去了两年也没少给他惹麻烦,施墨对她的态度可谓敬而远之。但碍于长辈的压力,他只能承担起看顾这位大小姐的责任。
迎亲车队浩浩荡荡地抵达时,安如正低声与施墨交谈。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涌进,她恰好抬头,余光瞥见了某个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时,身体不自觉地僵住了。
几百个日夜没有与曾经心爱的人见面,而他在自己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跃入视线里,会有怎样的感觉?安如以前不知道,如今却很清楚,那是多么惊鸿的一瞥。
在一旁的施墨觉得莫名其妙,他明显地感觉到身边的人不对劲,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投向那方。首先入目的自然是主角,他看着脸容俊朗、身材高大的堂妹夫,坏坏地笑了声,问道:“干嘛这副表情?别告诉我你暗恋你的表……”
那没有说完的话瞬间转换成了闷哼,安如掐住他腰间的肉扭了半圈,而后冷冷地说:“你才暗恋你的堂妹夫!”
隔着重重的人群,时祎也看见了安如。她一如往常那般艳光四射,身上穿着粉紫色旗袍,恰好将她完美的曲线展示,让人难以移目。他缓缓扬起了嘴角,装作无事地举步前行,但满脑子依旧是她抬头那一瞬的神情。
原本进行得很顺利的婚礼还是差点被施晴搞砸了。出门之前,她突然之间抱住安凝木不肯撤手,低着头哭得一塌糊涂,差点就误了吉时。
安如在一旁看着真替这没出息的表妹叹了口气,别人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这是强娶强嫁呢。安如很快又看见了安凝木眼里也有闪闪泪光,她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复杂起来。在她印象里,自家姑姑是那么坚强的人呐,如今也会这众目睽睽之下红了眼眶?
千百样念头滑过心中,安如独自失神。隐隐间,她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她抬头便对上了时祎深邃的眸,他赤-裸裸地注视让她浑身不自在,她勉强地对他笑了下,而后便转过了脸。
安如扫过时祎胸前的襟花那知道他是今天的伴郎,她还没有见过他穿得这么正式的样子,或许他那天正店里取衣服,因而施晴才随便说了个借口推迟了出门。
安如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伴娘,娇艳动人,偶尔抬头对他巧笑嫣然,这样的场景怎么看也很和谐,一点也不觉得碍眼。安如悄悄地松了口气,她或许真的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了,反正没有他的日子,她一样能够很快乐、很幸福。
她跟与时祎分手的时候,施晴也问过她,既然她对时祎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为什么还要分开?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无数遍。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爱他。他不是不够好,而是他不能让她更好。
身在异国的夜晚,她尽管那么抑制自己,但也无法压下对他的想念。他像一幅抽象派的油画,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一切,曾经深深地刻画在眼前,但随着时光流逝,这些都会变得模糊,久而久之,他就成了一张褪色废旧的画纸,她无法辨认,又不舍得丢弃。
其实她也明白,这样的男人只应该在少不经事的时候与他轰烈一回。当时的自己,恰恰对他一切也充满了好奇。当然,不得不说,他确实让自己为之倾倒。所有的理智消退,情感瞬间爆发,势无可挡,以致她迷乱了双眼。跟他在一起,她确实会快乐,但这全因激情的花火,而非安心的幸福。
对于这样飘忽的感情,安如无法掌控。她也不能永远停留在这个任性的年纪,每天为着这个男人神魂颠倒。她既然有勇气说分手,就应该有能力去忘记他。
到婚宴的时候,安如已经换了一身明艳的小礼服。场内十分热闹,他们那群人闹哄哄地在敬酒,走到哪里哪里都是欢声笑语。她的胃口不算很好,没吃多少便走到外面透气了。
酒店铺着松软的地毯,安如穿了一双细跟鱼嘴高跟鞋,踏在上面总是觉得脚步有点飘。她在露台上站了一会,从高处往下看,入目的是绿树繁花环绕的庭院,籍着暧昧的灯光,她隐约能够看见小朋友在里面玩耍。
心中微微一动,安如便搭乘电梯到楼下走走。正当电梯门即将合上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又缓缓打开。她无意抬头,时祎的脸就撞进了她眼里。在她的注视下,他从容地走进了电梯。
安如稍稍地退了一步,她突然觉得这空旷的空间骤然拥挤得可怕。
两人沉默不语,连眼神的交流也欠缺。当电梯门再度打开的时候,时祎十分绅士地替她按住了开门按钮,让她先出去。安如轻声道谢,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还没走出大堂,安如倏然停住了脚步,她回身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人。被她这样直接地探视,他丝毫不见窘迫,嘴角还带着隐隐的笑意。她欲言又止,而后并不理会她,举步继续前行。
舒舒服服地坐到庭院里的凉椅上,安如抬头看见被霓虹然成五颜六色的夜幕,突然很由衷地笑了。安如想起今天施晴哭得忘我,差点连妆都花了,而慕景韬还能十分耐心地哄着她,之后满脸柔情地拥她入怀。能被这样的男人照顾和爱护,安如真替她感到高兴。
就在安如独自感慨的时候,一道黑影自她眼前闪过,而后就有人坐到她身边。她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她没有心思与他演戏,说什么“好久不见”、“你好吗我很好”之类的客套话,于是轻声说:“你坐远点行不行?”
时祎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与她一同仰望迷离幻化的夜空。听了她的话,他也不见动怒,只道:“还在生我的气么?”
这句话很久之前就应该问了,拖到了今天也非他所愿。那日他轻易地放了安如离开,刚回到G市他就后悔了。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打算先把人逮回来再作打算。
慕景韬却提醒他不要太冲动,给大家时间去平复也是必要的。
那日施晴也在,她特地随慕景韬过来询问安如的情况。听见她提起安如的名字,他整个人都蔫了,沉默了半晌才挤出几句话,简单地向她交代他跟安如的事。
得知安如无恙,施晴紧绷的情绪从松弛了下来,但而后又板起脸对他说:“阿如说你们分手了,我本来还站在你那边的,但现在我觉得你是活该!”
时祎的脸死灰得更加彻底,他刚想反驳,却又觉得无言以对。慕景韬拥过施晴的肩,用眼神示意她少说两句,施晴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说:“蛇鼠一窝,我知道你也有份。我要告诉外公,看他以后还护不护着你!”
慕景韬的脸色变了变,他虚咳了声,才说:“好了,我们错了还不成么?”
施晴又想出言指责,慕景韬看了看无精打采的时祎,轻轻地掐了掐她的手臂,咬着她的耳朵说:“你没见他已经知错了吗?不要再打击他了。”
闻言,施晴悄悄地看了眼时祎,突然又觉得他可怜。尽管如此,她还是替安如抱打不平,闷气无处发泄,她对着慕景韬的胸膛狠狠就甩了一拳。
他们甜蜜的打情骂俏更让为情所困的时祎受伤,他猛地站了起来,举步便外走。慕景韬先是一愣,过后马上挡住了他的去路。他问:“你去哪里?”
时祎眼底的戾气涌现,“我不同意分手,我要去香港找她!”
慕景韬皱眉,但还是不给他让路。施晴被她的怒吼吓了一跳,片刻以后,她从慕景韬背后探出头来,坦白地告诉他,“阿如都说分手了,你没有机会了。”
时祎目光凶狠地瞪着她,她心头一跳,扯住慕景韬的衣服,呐呐地补充道:“至少现在没有机会了。阿景说得对,你应该给她时间去平复。你要是还想强迫她,你们就真会彻底地完了。”
他们两人一言一语的,最终说服了时祎,暂且留在G市,就当给大家一点时间和空间。不久以后,他收到消息,安如已经到国外念书,短期内不会回港。
当时他怄得把手机都摔到了墙壁,时母闻声赶来。看见儿子铁青的脸色和满地的零件碎片,她也猜到了个大概。她也听丈夫提过时祎跟安如的事,尽管只是很少的部分,但她也能够判别这确实是时祎辜负了安如。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她又不忍心加以责备,只得轻声安抚。
时祎很快就查出了安如就读的学校,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他的理智稍稍恢复。没有了往日的冲动,他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施晴告诉他,按照安如的性子,若她把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都忘记的时候,她就会回来。言下之意便是,他不应该去打扰安如的生活,让她安然地淡忘伤害。
静而思之,时祎也觉得施晴的话十分有道理,于是他便暂且按兵不动。不料安如这一去就去了将近两年,多少的美好岁月都被蹉跎了。现在回想,时祎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被施晴那丫头给坑了。
安如没有回答,两人又陷入了沉默。时祎仰头,突然轻声叹息。她听见,也有点唏嘘,于是答道:“我已经忘了。”顿了一会,她又说,“全部都忘了。”
“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你一点都没有忘。”他微仰着脖子松开了领带,借此释放心中的烦躁。刚才在里面拼命地被灌酒,他觉得头有点发胀,酒意似乎上头了。
“你怎么比我幼稚?”安如嗤笑了声,继而无奈地说。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院里的孩子在尖声喊叫,小女孩追着大哥哥跑,跑不过就装作摔倒,那男孩子见状连忙过去把她扶起。那小女孩的花裙子已经沾上了泥巴,脏兮兮的,但她也没有在意,只是拽着那男孩子的衣服,奶声奶气地要求他跟她玩。
安如看着看着就笑了,沉默了半晌的时祎突然就说:“小晴说,你在家里最霸道了,我要是想跟你比霸道呢,你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会让我赢。”
脸上的笑容一僵,安如转头看了他一眼,而他正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她突然就被那眼神震慑住了,心头一跳,她动了动身就想躲开。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时祎倏地按住了她的手腕,沉声说:“你别想走,这次我不会再让你走。”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问题呀,我以为你们就算猜不到在小晴的婚礼上,也会猜到在香港或者G市,结果……
没写完《踩界》的时候,我就不想让安如和时祎在一起。文案上那句结局HE是写给我自己看的,我要无时无刻地提醒自己,HE,HE,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