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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纯和陆展瑶坐在朝明街路口处的一家咖啡厅内,她一直握着手机,虽然她和姚遥都不说话,可是通过电波却可以将两人的心紧紧地串联在一起。
店内有柔柔的灯光和精致的竹藤椅,光打在墙上看上去很是舒服。如果换做往日,这里头光线暗暗的,挺适合聊心事的。可是赵纯现在却心急如焚。
那头忽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只听一个男人拍门大喊:“上个厕所这么磨叽,特么的掉坑里去了?”
赵纯心头一紧:“姚遥,我说一句,你就跟着我说一句。”
姚遥大喘着气,脚已经蹲麻了,僵着背脊一动不动地复述:“我在便秘,拉肚子拉得没完没了,刚才还一直放屁。你催我干嘛,我都快虚脱了,说话都没力气了。”
赵纯不知道他们要带姚遥去哪里,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把她的处境说得越恶心反而会越安全。姚遥声音怯怯的,软绵绵的音调就像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她担心对方听出姚遥的情绪异常,于是便急中生智,又补充了一句。
幸好,那人在听了她的话后,语气变得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特么的你这女人就是麻烦,不给老子找事就嫌老子闲得蛋疼!你那朋友叫你去304找她,你给老子快点!”
姚遥眼泪再次冒出来,等隔板门外安静了,她压着声音期期艾艾地说:“纯……”
赵纯连忙打断她:“别说话,小心隔墙有耳。忍着别哭,我们和他耗时间。”
过了一会,她接着说:“你会用嘴放屁么,做得像一点。对,就是这样,隔一会放一个,人有三急,他还能不让你解决不成?”
——
战马的Disco演艺大厅内群魔乱舞,舞池里男人和女人身体紧密相贴,宽大的手掌在曼妙的腰肢上轻盈暧昧地游移。
一个大胆的女人醉了酒直接扑向慕瑾臣:“嗨,帅哥,和我一起跳舞吧!”
慕瑾臣皱眉将她推开。回头对季然说:“我去卫生间找人,你去把常超叫出来。”
季然扬手划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我有点手痒。”
慕瑾臣在他肩膀上一拍:“自然有人会教训他,何必弄脏你的手?”
两人分头行动,慕瑾臣一路找过去,在二层的洗手间门外看见了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他戴着金链子,穿着黑色健身跨栏背心,胳膊上纹着虎头刺青,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低头抽着烟。
听到脚步声,他警戒地抬起头巡视,看见慕瑾臣越走越近,眼睛如同凶狠的豹子般眯了起来。
慕瑾臣没有如他预想得那样走进对面的男洗手间,而是站在门外扬声喊:“姚遥,赵纯让我来接你回家。”
那男人并不知道姚遥的名字,他一手叼着烟,微仰着蓄满八字胡的脸,毫无礼貌地打量着慕瑾臣。
姚遥听见喊声心中一喜,连忙小声说:“你小舅来了。”
赵纯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在了半空:“你现在出去,跟着慕瑾臣,其他事都不要管,只要紧紧跟着他就好。”
“可是……那个男人还在外面……”
“没事的,你不是一个人。”
“嗯。”姚遥扶着隔板站起身,双腿僵硬,麻嗖嗖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没有挂电话,而是将手机装进了隐蔽的大衣口袋里,打开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慕瑾臣看过照片,见她此刻安然无恙,心头不由得一宽。
姚遥刚走出最外面的那扇门,一道蛮横的力量便袭向了她的手腕。
男人用脚碾了烟头,骂骂咧咧地捉住她:“臭娘们,你终于死出来了!跟老子走,老板还等着呢。”
“你放开我,放开我……”
慕瑾臣一拳头挥过去,将姚遥推入女洗手间后,不等他反应,又随手抄起旁边推车上的空酒瓶照头砸了上去。酒瓶碎裂,男人闷哼一声,额头鲜血如涌。
他捂着头恶狠狠地瞪眼:“他奶奶的,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话毕,挥拳反击过来,被慕瑾臣轻巧地避开。慕瑾臣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抬起脚踹在他的膝盖骨上。
动了动手腕,他偏头寻人:“我们走。”
姚遥愣愣地点了点头,赶紧跟上。
刚走了几步,前方就有人闻讯拦截。四五个人堵在走道里,个个紧绷着脸,手里还持着砍刀。
慕瑾臣伸手将姚遥护在身后,语气波澜不惊:“你们老板呢?”
领头的一个冷笑道:“你跑到战马捣乱,就算现在给我们老板磕头下跪也没用!”
慕瑾臣理了理袖口,轻笑道:“哦?是么?”
被打趴下的那个男人抱膝躺在地上,冲着前面的这伙人龇牙咧嘴地喊道:“别让他跑了,这女人是老板刚买来的货!”
姚遥浑身一抖,她果然被卖了。
其他人听言,面上狠厉起来,手上的家伙一齐向慕瑾臣招呼过来……
“住手!”
出声制止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发福男人,衣装整齐,头发打了发蜡,看上去倒是人五人六的。
几人将家伙放下,纷纷点头致意:“老板。”
“都下去。”
“是。”
常超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就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他对着慕瑾臣笑道:“阿慕,好久不见了啊。”
慕瑾臣似笑非笑:“常老板财运亨通,怕是早就忘了我了吧。”
“怎么会?”常超忙挥手:“年哥那么欣赏你,我怎么能忘?”
慕瑾臣淡淡笑了下。
季然一手搭上常超的肩膀,指着慕瑾臣身后的姚遥说:“阿超,那丫头是阿慕的干妹妹,你怎么把她给骗进来了?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你究竟想打算把她怎么着了啊?”
常超看了姚遥一眼,打起太极:“我要是知道她是阿慕的妹妹,再怎么样也不会把她怎么着了啊!再说了,这也不能怪我,是她那个朋友带她来的,人家拿她来抵债,我看她人长得漂亮,就收了呗。”
“那贱/人把我卖了多少钱?”姚遥突然出声质问。
常超挑眉看着她:“她欠我十万,用你来抵债。”
姚遥垂在身侧的拳头越收越紧,沙小凤使了一招激将法,她就自信满满地跟了过来,她怎么这么蠢,脑子被驴给踢了么?
——
入夜后,一股冷空气到来。陆展瑶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牛仔褂,她浑身冻得直发抖,站在战马对面,蹦跳着产热。
也不知道是姚遥的手机没电了还是欠费了,电话忽然挂断,而那时候,赵纯恰恰听到激烈的打斗声。原本下落至半空的心脏又重新吊了起来,她在咖啡厅坐不住,就跑出来在门口等着了。
陆展瑶搓着胳膊问:“你冷不冷?”
赵纯摇了摇头:“我还好,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等在这里就可以了。”
“甭跟我废话,我陪你,必须的必!”
赵纯感激地扯了扯嘴角,好朋友不需要惊天动地的问候,一句“我陪你”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就这样静默地等着,直到陆展瑶忽然欣喜地嚷嚷:“你看,那是不是你家慕大叔?”
赵纯抬头看过去,是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双排扣长款风衣,双手插在兜里,神色从容地走了出来。最后面戴着墨镜的是季然,中间低着头走路的一定是姚遥。
赵纯小跑着奔过去:“慕瑾臣!”
慕瑾臣循声望去,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眉:“不是让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么?”
“我等不及了。”赵纯略作解释后,捧着姚遥的脸仔细查看:“有没有事?没被欺负吧?”
身体被猛地抱住,姚遥终于可以大声哭出来了:“纯纯,我吓死了!”
“我也被你吓死了!”见人没事,赵纯升起压制许久的怨气:“你不是比我还讨厌沙小凤么,她叫你来战马你就来啊,她叫你把我一起喊来,你是不是也会把我给拖过来?”
姚遥苦着脸道歉:“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我应该提防她的!”
陆展瑶在一旁愤愤不平:“责任也不能完全在她,谁能料想到老同学的心肠也可以这么坏呢?”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一行五个人,压根坐不下。
季然摆手告别:“我去取车,你们先走吧。”
陆展瑶早已认出了眼前这位大明星,偷偷向赵纯使了个眼色,赵纯立刻心领神会:“季然,你可不可以帮我送大瑶回学校?我们要先把姚遥送回家,现在已经不早了,我怕到时候赶上门禁,大瑶就回不了宿舍了。”
季然皱了皱眉:“真麻烦。”
陆展瑶笑眯眯地向赵纯眨了眨眼,跟在季然身后屁颠屁颠地走了。
赵纯握着姚遥的手坐上后座,一路上细心叮嘱她待会回到家后先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现在什么都不要去想,她的委屈不会白受的,她会陪她一起把账讨回来。
将姚遥安全送到家,姚遥妈看见女儿大晚上的不吱声地就回来了,一时间有点懵。
赵纯笑着说:“阿姨,我和姚遥晚上去看电影没赶上早一点的时间段,那部新上映的电影实在是太想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时间出来看,舍不得就这么错过去,所以就只好买了今天的最后一个场次。宿舍楼已经关门了,姚遥怕您和叔叔会责怪她,我就跟上来,替她向您说明情况来了。”
姚遥妈点了下姚遥的额头:“傻丫头,情有可原,你怕什么?”转而又问赵纯:“你这是也要回家?都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多不安全,干脆别走了,留下来和姚遥一起挤挤。”
“不必麻烦了,阿姨您放心,是我小舅送我们回来的,他现在正在楼下等我。”
姚遥抿唇看着她,赵纯笑了笑,与她无声对视。她上前一步,在赵纯耳边轻声说:“纯纯,你家小舅打架的样子很man!”
——
慕瑾臣见她出来,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温度如预期中的冰凉:“早就想试探一下你的体温了,你啊,叮嘱别人煞有介事的,到了自己身上却总是粗心大意。”
赵纯鼻子蓦然发酸,搂着他的腰,将脸颊贴上了他的胸膛:“慕瑾臣,你和战马的人对上的时候,我很害怕。”
慕瑾臣心底倏然划过一道暖流:“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准你有事!你要是有事了,我怎么办?”赵纯仰着头,眼角湿润。
慕瑾臣紧紧圈着她:“纯纯,你终于让我心里踏实了。”
赵纯闭着眼徐徐感叹:“那我还真是失败,到现在才让你觉得踏实。”
“不,你的出现,就已经是命运对我的馈赠了。”他低低地说。
“慕瑾臣!”赵纯沉默了片刻后,大笑着退离一步。
“嗯?”他看着她笑,也跟着嘴角轻扬。
赵纯迈开步子向停车的地方走去:“我想呼啦圈了,我要去看看它,可以么?”
“可以。”
“都这么晚了,我晚上就不走了,可以么?”
“可以。”
“我想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可以么?”
“可以。”
“我要看你打/飞/机,可以么?”
“……别闹。”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常常会在电视上看到黑社会的存在,但是生活中却只是道听途说。
真实的黑社会老大究竟是怎样我不清楚,不过,姚遥所经历的事,我有个朋友也发生过。
那个人也是她的同学,不过平时的关系并不糟糕,可以算是一般。
她把她锁在了娱乐场所的一间包厢里,若不是她的另外一个朋友找到钥匙前来救她,终归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太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像陆展瑶一样,喜乐在她眼里一目了然。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