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修(2.1)
木槿从早上醒来就一动不动的坐着,想着昨天那个不怎么舒服又有些回味的梦,浑浑噩噩丢了魂一样。室友们在眼前来回穿梭,就像电影中一个无声忙碌的镜头,说什么她都置若罔闻。
“木槿,你大早上的发什么呆啊?今天你是不是有广播?”室友大声召唤失神的她。
木槿一脸迷茫,反过来看她。
“木槿,你没事吧?这孩子吓出毛病来了吧!”笑笑站到木槿身后伸手勾住她的下巴,脸贴脸凑近了研究她。
“啊?我听得见!”木槿明显受不了笑笑的折磨,只是奇怪她们怎么没有盘问昨天的事。可是她们不提,发生的那一切就更像一个梦。
“孩子,你有广播!”笑笑把腕上的手表递给她看。六点五十,广播站七点二十播音,再不洗漱换衣服真来不及了。
木槿感觉疲惫,叹口气,“没事儿,我忘不了。”
还好,早间播音是最轻松的,放几首流行歌曲,报报天气。真的要感谢自己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做好“电影周荐”的栏目专题,此时要催着她写影评,估么得弄个《无极》之流随便和稀泥,写到玄乎其玄没人能看懂就打住。
广播站早上只有导播和播音员,好死不死的今天纪雅礼也值班。木槿实在没有力气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绽放个完美灿烂的笑容给她,照亮那张“要账的脸”。
她强打精神打声招呼:“雅礼,早!你要喝咖啡吗?”
纪雅礼剜她一眼,冷冰冰的回敬,“广播室不让带水你忘了吗?”寒流瞬间冻僵空气,让没睡好的木槿清醒不少,她没再说话。
纪雅礼今天的心情出奇的起伏跌宕,看着木槿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是今天要播的歌!这是天气预报!下面还有几条通知、寻物启事和生日祝福。我还有事,你自己放一下吧。”说完,把碟和几张打印纸丢到木槿面前,扭头走了。
木槿在错愕中播完这期节目。最后把结束曲擅自换成陈绮贞的《静静生活》。他们说不听声音,听歌也知道今天是李木槿值班。她太爱陈绮贞了,捏起嗓子学她的声音惟妙惟肖,大概骗得过原唱。
“又放陈绮贞啊,他们公司是不是应该给点宣传费了。”笑笑对着落座身旁的木槿说。
“钱串子!”一早晨气儿不顺,拿笑笑开刀。“给,好处!”她掏出兜里的一叠折扣券塞给笑笑。
“什么啊?”
“折扣券,刚路上给的。”
“是不是那个长得像玄彬的帅哥给你的?”笑笑突然想起点儿什么,双手握住木槿的胳膊,激动程度不亚于解决了温饱问题的贫困户。
“哪个是玄彬?”木槿翻着书,不紧不慢的随口问。
笑笑一口豆浆没喝好差点儿喷出来,也懒得再开化她,拍着胸口一通咳嗽,“我说刚才来的路上怎么一水儿的小帅哥,还以为哪个剧组拍电影呢,帅得咧——”
“我怎么没看见?”木槿对这个话题向来无感。
“你清心寡欲的,能看见吗!”
“又来了你!”木槿笑着拿宣传册打她。
“这老板真有钱啊——暴发户还是富二代啊——宣传单弄得跟《时尚芭莎》似的,这不烧钱呢吗?”笑笑翻看着宣传册啧啧感叹。
木槿也拿着册子仔细端详,这个老板的确不太像个普通意义上的生意人。通常的宣传单不过是把打几折作为宣传点。这个酒吧不是,这本册子足可以与专业的咖啡红酒书籍媲美,从酒吧情况、格调,一直介绍到各种酒水蕴藏的意义。色调温馨,设计雅致,带着怀旧的高贵感。没有一般酒吧的滥情、矫情、乌烟瘴气或光怪陆离。
“这名字挺有意思,when I miss you,当我想你的时候——”木槿笑着品味。
“我看应该叫‘咖啡王子大学店’。”
“公主殿下,快快找个王子把自己接收了吧。您三句不出高帅富,十句爆出一夜情,整个就是一欲求未满啊。”
笑笑抿嘴笑着,“越来越损了你,反正开业大酬宾呢,服务员都是帅哥,下课咱们去凑个热闹?”
“不去。”木槿不假思索回答。平生最不爱做的事就是凑热闹。
“走吧,一会儿让大伙都去。开业大酬宾凑个热闹嘛——”
抬头望玻璃窗透过的一小片天空,是稀薄的蓝色,她叹了口气:“不愿意动,你们去吧,我中午得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去看一眼张一鸣。”闹成这样,心里有许多不安。如果当时肯多一点耐心,不转身一怒而去,今天也许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也是,张一鸣——”笑笑说着说着哈哈笑了出来,用手抓住胸口,“木槿,你听,你听这里是什么声音?这是心碎的声音,你听得到吗,它们碎了,它们毁灭了自己,只为随你而去——啊,木槿,我不能没有你——木槿,你别离开我!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笑笑学着张一鸣,一脸坏笑,添油加醋着揶揄木槿。
木槿也不生气,笑着骂她:“他疯,你也疯。”
外面降温了,她多加了一条围脖。北方的四季分明,还来不及适应一个季末,就连环画一样一翻片儿,毫无征兆的跳到下一个季节。这多少倒是满足了女生喜欢买衣服的爱好,木槿最喜欢收集那些带有独特信号的东西,那些东西就像一串只有她能破解的密码。酷似回忆中的花纹,故事里相同的环佩,触动心弦的颜色,她总是对这些细微情感欲罢不能。
按着张一鸣同学给的地址找到他的病房,透过小窗户看见他正在发呆,电视开着,可他并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他旁边的同学在玩手机,削苹果。
木槿敲敲门走进去,微笑的问候,“一鸣,你怎么样了?”
张一鸣瞪大了眼睛,傻看着木槿。
“喏,给你带了点水果。”她把两袋水果和零食放在置物柜上。
他有些惊讶,局促的说:“木,木槿你来了!”
木槿笑了笑,“嗯,下午没课,过来看看你——”自己也不知道再说点儿什么好,四处望了望,说了句苍白的评价:“这儿环境还挺不错的。”
旁边张一鸣的哥儿们“扑哧”一声笑了,一个个纷纷站起身,拍拍张一鸣:“我们撤了,晚上过来看你。一会儿有课,走了木槿!”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咧着嘴冲他们坏笑。
“木槿你坐。”
“好。”
“你怎么样了?除了腿,其他没什么事吧?”
“没,没事。我当时喝蒙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掉下来的。”他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笑说。
“对不起。”木槿认真的看着他,诚心诚意的道歉。
“不,不是!是我对不起你!木槿,对不起!”他慌张的大声解释。“你说什么对不起啊,是我不好,我不够好!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你改,改成你喜欢那样儿的!”
木槿心里一片荒凉,失望还是失望!她甚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生,为了爱情连自己都肯失去。谁会受得了一个为了讨好所爱,变成低下卑微的人!木槿收起心中的鄙夷,尽力平静而温和的告诉他,“你现在就很好,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
“那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张一鸣满目愁容,皱着眉头死死追问。
“一鸣,不怨你,喜欢上谁都不是错。我们只是,只是不太合适——”
“为什么?你心里有喜欢的人?”
“没有,我答应过自己毕业之前不谈恋爱,三十岁之前我也不会结婚!”木槿信口胡诌,只为搪塞过去。她根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木槿,你在别人眼里就算优秀的了,你不谈恋爱,不结婚,多可惜?”
木槿一声轻笑,“可惜谁?”
张一鸣随即噤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她继续说:“我还没有遇到那个我真正想爱的人。我嫁了才可惜呢。”自己不比他人聪明,木槿心里一清二楚。成绩好,只是更用功,其实这更让她觉得孤傲又卑微。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她是个怎样的人。
“你都不谈,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木槿意兴阑珊的说:“真正喜欢的人,一个眼神,几句话,什么都明白了。”
“谈恋爱谈恋爱,不谈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一鸣,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多为自己想想,你念这个学校可惜了,专业又不喜欢。你想没想过,爱情只是附属品,没有它我们照样能生活,你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你身体还在恢复,好好养病吧,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我还有事,等有时间再来看你。”
“李木槿,我不会放弃你的!”走到门口时他大声告诉她,语气里还是那种掺杂着委屈的愤愤不平。“木槿,我真的爱你!你怎么就不明白?”
木槿叹了口气,没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张一鸣永远有办法把她弄得既愧疚又生厌。
开门的时候脚下一堆东西绊住去路,低头看见几袋水果和花篮。她迟疑了一下,径自迈了过去,真不想再返回那个叫人焦躁的房间。
穿过住院处的小花园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木槿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想起,方才绊住她的那些东西的主人一定是她。不是冤家不聚头,可是这频率也太高了点儿。为什么纪雅礼来了却不进去呢?
“雅礼!”木槿躲不过,只能笑盈盈的和她打招呼。
纪雅礼死死咬着薄薄的嘴唇,蹙眉看她。像在琢磨一只古怪的怪物。
“雅礼?”木槿不自觉的握住自己的背包带,想给紧张的神经找点什么依靠。
“凭什么,凭什么都是你的?”过了许久她终于说话了,带着怒气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水银泻地一般。她纤细的脖颈看上去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长长的卷发,柔软的波涛被风吹起,丝丝缕缕牵绊在嘴角,看上去那么楚楚动人。
“什么?”木槿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很用力的一把扒拉开碍事的头发,抓在手心里攥实了扬到脑后,尖锐的眼神挑着,质问:“我说凭什么都是你的!你整天装出一副冤屈样儿给谁看啊!”
“雅礼你怎么了?”木槿无辜又紧张的打量着她。
“我喜欢张一鸣好几年了,你不是不知道吧?”
木槿惊悚的瞪大眼睛,这太荒诞了!纪雅礼到底在想什么?永远熠熠生辉的她,简直不可思议,喜欢的人竟是张一鸣。这世界真够热闹,木槿特想问,“纪雅礼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只是未敢。
纪雅礼懒得搭理一脸无辜的木槿,继续说:“你性格好、学习好、家世好,你什么都好!你是公主,什么都不缺,为什么还非要缠着他不放!你放过他吧,行吗?你先是拒绝他,这又充好人来探病。你利用他喜欢你,就为所欲为的耍人玩吗?你真有一套啊——李木槿!就看你一天阴阳怪气的,原来真的这么阴险!”
“雅礼,你慢慢说,别急。”
“慢慢说?”纪雅礼微眯起眼睛,轻飘飘的反问。“我就是见不得你那一副大家闺秀的劲儿,真拿自己当大小姐了,我凭什么跟你慢慢说!”
木槿自幼没掌握吵架这本领,被她堵得语塞,手足无措的等着她发泄完毕。对视半会儿,束手无策去征求她:“那你想让我怎么样?”
纪雅礼狠狠皱了下眉,伸出胳膊抡给她一记耳光,字字清晰锋利,刀子一样划过她,“李木槿你记住了,不是我打你,是你自找的!以后你给我离张一鸣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