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白双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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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皇宫勤政殿。
宋威打开放映机，对着屏幕上的资料介绍道：“倪汉，男，三十岁，京畿商州人氏。前朝宏图八年从军，昌平元年被秘密征入圣朝枢密院探报堂，受训两年后在圣军第二军第八师任职。我朝灭圣时，倪汉随部队在东都投降，在神治二年任第三十八师一八七旅副官。凤翔元年三月，倪汉被征调到禁军内廷健卫营，很快得到大行皇帝赏识，受命秘密组建‘捕风堂’并担任堂主。此人平素一向低调神秘，我们查遍了各部的档案，竟然只找到了两张他的照片，其它的资料也都不甚详尽，可能是倪汉在担任捕风堂主后有意销毁了。”
高丽等人都在看着屏幕上展示的倪汉的照片，两张照片都稍微有些模糊，似乎是从更大的合照之中剪辑而来。照片上的这个男人皮肤白晰，身材微胖，脸庞竟长得有几分女人般的清秀，只是仔细看时，那眉眼之间似乎透出一股精明狠鸷。
高丽忽然问：“倪汉参加了仁德三年的演武大会吗？得的什么名次？”
宋威道：“仁德三年的演武大会，倪汉在东南守备军预选赛中名列第六，未能进入决赛。”
高丽“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宋威又道：“这次跟倪汉一起叛逃的另一个人，我们也已经锁定了。”
他说着切换了一下资料，屏幕上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照片。这个人中等身材，皮肤黝黑，面目凶悍，一身的筋肉丰隆而结实，让人望而生畏。
宋欣笑道：“哈哈，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一对黑白双煞嘛！”
其它人却并没有理会她的玩笑，都面色凝重地盯着屏幕不语。
宋威咳嗽一声，继续介绍道：“这个人叫赵侠，男，三十一岁，京畿信州人。宏图六年从军，在圣朝第一军第三师从伍长、队长一路做过来，神武皇帝在中都起兵时，赵侠是圣军第三师第十一旅一营营长，率部参加了田家镇之战。在此战中赵侠的部队溃散，他本人只身逃回，但很快又跟随其上级长官向我军投降，后被编入绯军第二十一师。此人英勇善战，在灭圣战争和南蛮战争中都曾经立过赫赫战功，神治三年被选调入禁军，凤翔元年六月升任禁军副统领。现在看来此人是‘捕风堂’的成员无疑，但何时加入、担任何等职务尚不清楚。”
莫俊看着赵侠的照片，忽然自语道：“原来是他啊！”
高丽问：“你认识他？”
莫俊道：“认识，赵侠，仁德三年的演武大会，他排名第四！”
高丽问：“那他的功夫比你如何？”
莫俊道：“不弱于我。”
高丽又不说话了。
宋欣道：“这么说，现在陈绯的‘神龙’是在他的手里了？”
宋威道：“应该是的。”
高丽问：“关于这两个人的下落有什么线索吗？”
宋威道：“初步判断他们是往西南方向逃窜，但目前具体位置不明。”
高丽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前些日子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陆洋和林芳身上，竟忽略了这个倪汉，甚至还一度以为他势穷力蹙无路可走，只等着他主动前来归降了，现在看来真是失算。这个人原来居心叵测，而且思维缜密、做事沉稳，竟隐然比陆、林二逆更难对付。现在他已经抢得两件神兵，更有赵侠这样的高手相助，如果弄得不好，说不定就成了心腹大患，必须尽快剪除才是！当下站起来道：“各位，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明白了，这两个人就是我们的首要目标！现在他们已经有了两件神兵，又都是一流高手，估计不好对付。希望大家团结一心，尽快消灭这两个亡命之徒！”
莫俊正有一腔激情，应声道：“公主说得是，这两个人持凶器外逃，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必须尽快把他们找到并消灭，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高丽见黄璇和刘婷两个不说话，便对她们道：“你们两位也都是为朝廷上过战场的人，以前有的事情是我太过冲动，并不是针对你们。现在危机就在眼前，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姐妹，要一致对外才是。”
这话显然是冲着黄璇说的，黄璇听了立即道：“公主这么说，看来是误会我啦。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连一致对敌的道理都不懂，那不是傻子吗？请公主放心吧，我一定听从调遣，跟这两个逆贼势不两立！”
刘婷接着道：“四妹说得很对，我们绝对听从公主的调遣，跟这两个逆贼势不两立！”
高丽道：“好，两位姐姐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只要我们大家同仇敌忾，还怕灭不了这两个逆贼吗？下一步我们除了要继续加紧搜索这两个逆贼的下落以外，还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能分散行动，以防被他们有机可乘。等找到了他们的下落，我们就一齐出击，联手把他们剿灭！”
宋欣看着宋威道：“宋威，你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找不到这两个逆贼的下落呢？”
宋威辩解道：“这两个逆贼非常狡猾，走过的地方都刻意掩盖踪迹，而且还布下了许多疑阵，追踪起来确实有难度……”
宋欣骂道：“胡说八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趁早让别人来！”
高丽止住她道：“大姐你不要着急，这两个逆贼确实是很狡猾，况且倪汉又执掌过捕风堂，到处都有他的旧部爪牙，确实不容易搜捕，我看宋威他已经尽力了，你就不要责怪他了。”
宋欣看了宋威一眼，道：“公主都帮你说话了，你还不谢过公主！”
宋威忙对高丽施礼道：“谢公主！”
高丽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夫妻呢，别成天跟我打躬作揖的，好像我是只母老虎一样！”
大家听她这样说，又见宋威一付畏妻如虎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欣也笑道：“你当然不是母老虎，你可是天上的凤凰呀！”
黄璇听了这话暗想：宋家这伙人都是一个德行，一个个都是阿谀奉承之徒，真是让人反胃。正在这般想着，却听刘婷也在附和道：“是啊，公主殿下可不就是天上的凤凰嘛！”
黄璇忍不住插嘴打断她们道：“公主，既然已经探到逆贼往西南跑了，我们要不要现在就追上去呢？”
高丽道：“追！当然要追！必须穷追不舍，绝不能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
宋欣道：“可是现在中都乱成一团，你要是离开的话，这一摊子交给谁呢？”
高丽叹道：“没办法，只有交给安澜他们先照看一阵子了。”
宋欣道：“公主，我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慎重考虑一下。现在倪汉行踪不明，只知道他大约是往西南方向跑了，西南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他？万一他在哪个荒山野岭里藏了起来，我们在外面转了十天半个月还是没有消息，那又怎么办？现在刚刚经过变乱，朝廷里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处理，你不可能一直不在京师的。再说如果我们去找他的话，我们自己也少不得要隐藏行踪，万一中都有急事要请示，恐怕连到哪里去找你都不知道，这样会出乱子的！依我看，不如我们暂且坐镇中都，一边加强搜索，一旦有了逆贼的消息，我们就马上赶过去，其实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你看怎么样？”
高丽想了想，道：“嗯，还是大姐想得周到。你们觉得呢？”
黄璇等人也觉得宋欣说得在理，纷纷点头赞成。
高丽见大家都无异议，便道：“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先坐镇中都不动。宋威，你赶紧去督促他们加强搜索，一有消息马上报来！”
宋欣加上一句：“还要马上着手把各地的捕风堂成员都控制起来，斩断倪汉的耳目和爪牙！”
宋威应了一声，匆匆跑了下去。
高丽笑道：“唉，说实话，现在等着我处理的事情还真是堆成山了呢，等着要见我的人估计也快排到城门口啦，不见见他们也不行，这么着，先请安丞相过来吧。”
莫俊连忙抢先跑到门口去传话，不多时，一身朝服的安澜被侍卫领了进来，见了高丽施礼道：“参见丽公主殿下！”
高丽道：“安丞相不必多礼，坐吧。”
安澜眼圈发红，道了声谢，接着便哽咽着道：“国家何其不幸，竟然遭此大难！大行皇帝宅心仁厚，没想到竟然被陆洋这个人面兽心的奸逆谋害，足令天下臣庶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安澜说到这里，竟呜呜地痛哭起来。高丽只得安抚他道：“安丞相不要过于悲伤了，你是国家的栋梁，以后还有多少事情要等着你去处理呢，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宋欣道：“安丞相，大行皇帝突遭不测，我们也都很痛心。幸好丽公主亲率大军扫平叛乱、诛杀首逆，大行皇帝的仇也报啦，想来她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安澜点头道：“是，公主殿下再造社稷之功，天下是有目共睹的。”
随即从公文袋里掏出一份文书道：“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大行皇帝突然崩逝，天下臣民都惶惶不安。殿下您是神武皇帝的次女，大行皇帝的亲妹，依礼制正宜登基继位为新皇帝，以安定人心。臣这里有一份百官联名写的表章，乞请殿下顺应天意人望，早登大位！”
宋欣立即道：“安丞相这话说得很对，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公主殿下早登大位吧！”
莫俊、黄璇和刘婷三人见状，连忙也附和道：“请公主殿下早登大位！”
高丽接过安澜递上的劝进表，双手竟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谁不想做皇帝呢？想高美在位的时候，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在她面前俯首帖耳，自称奴婢；高美每次出巡，无不是万人空巷，中都百姓挤破脑袋地争相一睹这位女皇的风采，那光景说是倾国倾城也毫不为过。不说别的，单是这份威仪荣光，就让人向往不已，高丽不知多少次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戴上金冠、披上龙袍俯视众生的样子，那样子一定会比高美更好看、更威风吧。
现在高美死了，皇位由她来坐那是理所当然，连个竞争的对手都没有。高丽也懒得惺惺作态地去假装谦让，当下道：“既然大家都是这个意思，那好吧，安丞相，就有劳你交待一下礼部，选个吉日举行大典就是了。”
安澜道：“是。”
黄璇犹豫着道：“可是过两天就是神武皇帝的周年忌日，要不要等先过完神武皇帝的祭祀大典再说呢？”
宋欣立即道：“这有什么关系？公主殿下先即了位，再以新主的身份告祭神武皇帝不是更好吗？如果大位尚且未定，又怎么祭祀神武皇帝？”
黄璇“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安澜又道：“殿下，眼下还有一件大事——大行皇帝的丧礼何时操办，您看……”
高美的尸体一直还停在宫中，倒也不是个事，高丽想了想，道：“这个你们也看着办吧，就放在神武皇帝大祭后面好了。”
安澜道：“那大行皇帝的谥号如何拟定？还请公主训示。”
高丽微微皱眉道：“这个不是礼部的事吗？怎么问我？”
安澜忙道：“臣已经询问过礼部，他们拟谥‘慧’皇帝，庙号文宗，公主以为如何？”
高丽漫不经心地点头道：“行啊，挺好。”
安澜又道：“殿下马上要即大位，须要尽快把新的年号确定下来，礼部也拟定了几个备选年号，请殿下选一个吧。”
高丽却打断他道：“你是说我的年号吗？我自己想一个行不行？”
安澜看了宋欣等人一眼，见她们都不说话，只得道：“这个……自然也是可以的。”
高丽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有了，就叫‘神凤’吧！”
安澜怔了怔，还道她要想出什么古怪的年号来，原来就是把高风的年号“神治”和高美的年号“凤翔”给重组了一下。不过这“神凤”二字虽然略显俗气，倒也还不算离谱，既然她喜欢，那就由她去好了，于是答应道：“是。”
高丽问：“安相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安澜道：“殿下，此次中都变乱，朝中臣官有不少陷于敌手，其中大多数都是宁死不屈的忠臣，不过也有少数变节附逆之人，请殿下指示，这些人应该如何处置？”
高丽随口道：“这还用问吗？投降变节的人留他何用？都杀了吧！”
安澜心想：都说这位丽公主冷血嗜杀，果然不假，这样的人一旦为君，诚恐非社稷之福也。
正在想着，却听宋欣插嘴问道：“有多少人啊？”
安澜答道：“不多，只有几个而已。”
宋欣“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几个人而已，杀就杀吧。
安澜接着道：“殿下，这些空缺的官职也需要尽快找人递补才行，吏部拟了一份名单，还请殿下过目。”
高丽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我没有时间过目了，这些事情安相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如今有两名凶逆尚且在逃，我正要带人全力追捕，朝政上的事安丞相你就多担待些吧。你也是朝廷的老臣了，我不在的时候，一切政务就由你说了算！”
安澜忙道：“这个臣万万不敢当！公主殿下现在受命监国，不日就要继承大位，天下事皆应由殿下裁断，岂能由臣说了算的？”
高丽道：“好啦好啦，你们这些文官就是迂腐，算是我委托你全权处置，行了吧？我跟你说了我现在要全力追捕逆党，没空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就先暂时替我照看几天，行不行？”
安澜心中暗暗皱眉：朝政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还想再说什么，却终于忍住了道：“是。”
高丽道：“好了，那你先去忙着吧。以后再有朝政上的事，我就都打发他们直接来找你啦！”
安澜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施礼退下。
这时宋威已经回到了殿中，高丽便问道：“二姐她在不在宫里？”
宋威道：“陈长官听说您回来后，就已经到宫里等着您接见了。”
高丽道：“哦，那就请她进来吧。”
宋威应声出去，很快就把陈绯领了进来，见了高丽施礼道：“参见公主殿下！”
高丽离座上前扶住她道：“二姐，不必多礼！”
陈绯心想自己既杀了她的亲姐姐，又引发了这一场滔天大乱，心中觉得很是有愧无她。若不是不得已，自己是宁可不来见她的，现在见她面色和悦并无责怪之意，倒是有些意外，于是主动低头请罪道：“公主，这次的事情都是因为我而起，请公主处罚！”
高丽轻声道：“二姐，你别说了，我都知道，这次的事情不怪你。”
她这话说得很是贴心，听得陈绯眼泪立即流了下来，哽咽着道：“公主……”
高丽又亲切地拉着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心，现在陆洋和林芳这两个首恶已经解决了，我们正在商议如何剿灭余党呢。不过现在凶逆在逃，去向不明，你负责京畿防务，可要多加小心些才是啊！”
陈绯犹豫了一会，小声道：“公主，我……我想辞去京畿防御指挥使的职务。”
高丽愕然道：“为什么？”
陈绯道：“我能力有限，不堪大任，京畿防御指挥使的位置这么重要，我怕误了朝廷的大事……”
听到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在座的宋欣、黄璇等人都怔住了，个个一脸诧异地看着她。高丽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姐，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辞职呢？”
陈绯低下头道：“对不起……”
高丽道：“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刚才我还在说咱们要姐妹一心、同仇敌忾，现在我们已经碰上了最危险的敌人，正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时候，你却说要辞职？你什么意思啊？你要干什么？”
她越说声音越大，情绪也激动起来。宋欣叹了口气，心想高丽这急性子的脾气真是不能改。当下轻轻拉了她一把，又对陈绯道：“二妹，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到要辞职呢？是不是因为‘神龙’搞丢了，心里不痛快？”
因为高丽已经说了那些话，陈绯心中激流勇退的真实想法也不好说出口了，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
宋欣见她这样，以为她是默认了自己的说法，于是劝道：“你不用担心，只要这次剿灭了逆党，你的‘神龙’不是又回来了吗？”
她说到这里看了高丽一眼，即使“神龙”被夺了回来，是不是仍然授给陈绯自然还要她说了算。可是高丽正在气头上，只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宋欣只好继续劝道：“二妹，你好好想一想，咱们当年都是因为有幸遇上了神武皇帝，才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如果不是他，咱们这一辈子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白天做事挣钱，晚上回到家里伺候男人、照顾孩子。这世界上的女人有千千万万，她们都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着我们？因为神武皇帝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大展抱负，实现自己的梦想，做自古以来女人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你呢？居然说要放弃这一切，你这是要放弃钻石的身价，去做一粒尘土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黄璇也忽然插嘴道：“是啊是啊，你脑子进水了吧？”
陈绯被她说得一窒，心想难怪当初在集贤殿高丽会拿杯子砸她，她那张嘴还真是够欠。
刘婷见她们都开口了，便也劝道：“二姐，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嘛！”
陈绯在心里剧烈地纠结起来。她这次萌生退意，确实是因为最近的一系列打击导致的心灰意冷，可是宋欣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确实是在放弃钻石的身价，去做一粒普通的尘土。
曾经沧海难为水，她真的还能安于做一粒普通的尘土吗？
而且，就算她选择做一粒尘土，生活就能安宁幸福了吗？
陈绯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怎么越活越天真了？
想到这里，她猛然改变了主意，对高丽道：“公主，你说的很对，是我糊涂了！”
高丽看了她一眼，道：“现在想通啦？想通了就好。——你说你，居然跟我来这一套，你是不是真的脑子里进水了？”
陈绯苦笑着摇摇头道：“是啊，我真是脑子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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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南行省荒山中的一个废弃的小矿洞内，李金玉提着一个包裹走了进来，对正藏在洞中等候的倪汉道：“二哥，吃饭吧。”
倪汉和赵侠一齐凑上前来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张大饼和两包牛肉。
倪汉对李金玉道：“三弟，辛苦你了！来，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李金玉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二哥，我在山下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倪汉点了点头，便和赵侠一起拿着大饼、撕着牛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李金玉坐在洞口，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一边道：“二哥，咱们都走了这么多天了，忽南忽北的，你到底想去哪儿呀？”
倪汉道：“去南林省。”
李金玉问：“去南林省做什么？”
赵侠边吃边道：“李兄弟，倪长官自有他的主意，咱们只管跟着倪长官走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倪汉笑了笑道：“大家都是兄弟，我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们。咱们现在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南林了！”
李金玉道：“二哥，我想问的是，你到了南林以后有什么打算？难道要去投靠南蛮人吗？”
倪汉道：“不能说是投靠，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现在神圣帝国虽然已经占领了南蛮，可是南蛮王铁勃还一直流亡在海外，他一定很想复国。我们可以去找他，跟他谈条件。”
李金玉道：“你要跟铁勃合作？那不是背叛族类了吗？你不是要帮他复国吧？”
听他这样一说，赵侠也停了下来看着倪汉。
倪汉微微一笑，却转了个话题问道：“三弟，你可知道圣上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李金玉道：“不是被陆洋刺杀的吗？”
倪汉道：“你有没有想过，圣上她有‘天权’护体，寻常武器根本伤不了她，她怎么会死在陆洋手里？”
李金玉和赵侠听他这样一说，都怔住了。
倪汉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敢肯定这次圣上她一定是死于丽党之手！丽公主和她的党羽们一直在阴谋篡逆，只有她们‘五凤上将’才有能力刺杀圣上，她们进宫弑君，却将罪名转嫁在陆洋头上，其实丽公主才是真正的幕后元凶！现在她篡位成功，朝野上下还把她当作靖乱的英雄，哼，真是天理何在！”
赵侠道：“外面一直传说圣上与丽公主姐妹不合，难道真的是她……？”
倪汉道：“圣上与丽公主姐妹不合可不是什么传说，这是朝廷里早就已经公开的秘密了！”
赵侠问：“堂主，她们姐妹两个究竟因为什么事情不合啊？”
倪汉道：“这事说来话长。其实她们两个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慧皇帝的生母姓朱，是神武皇帝的原配夫人；而丽公主的生母姓杨，本是一个青楼女子。可是这位杨小姐狐媚工夫强大，竟然骗得神武皇帝宠爱，还为他生下一女，也就是现在的丽公主。朱夫人性情刚烈，得知此事后愤然离神武皇帝而去，并对那位横刀夺夫的杨小姐也深恶痛绝。所以她们两姐妹的仇怨，其实是从上一辈就流传下来的。”
李金玉听他说出这些因缘来，不禁叹息着道：“原来是这样！——那二哥你打算怎么办呢？”
倪汉道：“慧皇帝待我恩重如山，她被人刺杀，我是一定要为她报这个仇的，更要伸张正义于天下！不过只凭我们三个人是不可能与她斗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借助第三方的力量！铁勃就是最好的一个借力点。我们可以答应帮他复国，只要他借我们两万兵马，我们就可以在南林起事，收复中南、西南两省，再以此为根本出兵北伐，杀了高丽这个暴君****，拥立三公主即位！”
赵侠插话道：“三公主那么小，能做皇帝吗？”
倪汉道：“那有什么关系？太后可以临朝称制嘛。到那时候，咱们都是再造国家的大功臣！至于说南蛮人嘛，等咱们拿到了所有的神兵，他们不还是得任我们摆布吗？所以咱们这不是背叛族类，而是曲线救国呀！”
李金玉半信半疑地问：“二哥，这么干，你真的有把握吗？”
倪汉道：“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最可行了。三弟，你若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请尽管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李金玉摇了摇头道：“我哪有什么办法！”
倪汉又看向赵侠道：“赵兄，你呢？”
赵侠道：“倪长官，我觉得你是对的！你说怎么办，我都跟着你走！”
倪汉道：“好！现在咱们都是沦落之人，以前的权势地位都是过眼云烟，你也不要再叫我长官了，咱们三个现在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赵兄你年纪最长，容我叫你一声大哥吧！”
赵侠连忙摆手道：“哟，这可不敢当！”
倪汉拿起自己的水壶道：“有什么不敢当的！莫非是看不起我们！来，大哥，咱们以水代酒，喝一个！”
李金玉想起与高美一起枉死在宫中的好兄弟李良玉，不禁有些悲从中来，也拿起自己的水壶叫道：“赵大哥！”
赵侠嘿嘿一笑，拿起水壶和他们碰了一下，三人一齐仰头喝了一大口。
倪汉道：“三弟，我要好好地谢谢你！中都变乱的时候，要不是你冒死前来通知我，我说不定就被陆洋那个逆贼给抓住了。还有大哥，这次要不是你帮我一把，咱们也不可能诱杀陆洋和林芳这两个逆贼。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大恩人，我倪汉有生之年，都不会忘了你们的这份生死情义的！”
赵侠忙谦让道：“倪……二哥，既然是兄弟，这么说就见外啦！”
李金玉也道：“二哥，你如果真拿我们当兄弟，以后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倪汉道：“好，好兄弟，别的不说了，总之今后咱们就同生死、共富贵！”
赵李二人齐声道：“好！同生死、共富贵！”
三人又喝了一口，赵侠放下水壶叹道：“唉，可惜这荒山野岭里没有好酒，不然真想跟兄弟们来个一醉方休！”
倪汉笑道：“赵大哥不要丧气，咱们总会有开怀畅饮的时候。不过现在嘛，就是有再好的酒摆在咱们面前，咱们也不能喝！”
赵侠咂了咂嘴笑道：“这个我知道，我就是说说。二哥，咱们像这样走，还要多久才能到南林省呀？”
倪汉道：“没办法，现在高丽一定是在到处搜捕咱们，以前的关系都不知道还能不能靠得住，所以咱们只能靠自己。宁可慢一点，一定要稳妥！赵大哥不必担心，我想不出三五天，咱们就能到南林省境内了！”
李金玉问：“到了以后呢？我们怎么跟铁勃取得联系？他已经在海外躲了那么久了，谁能找得到他？”
倪汉胸有成竹地道：“三弟放心，这个我有办法。”
赵侠也笑道：“三弟，你别忘了咱们二哥可是捕风堂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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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林省南部的宝螺港内，停靠着无数大大小小的船舶。
这里是南林省最大的港口，也是进出南洋的重要门户，每日往来穿梭的各类商船络绎不绝。千百年来，宝螺港的海商们从这里出发，将南林国的各类物产运往南洋诸岛和远方各国，再换回当地的珍宝、货物，每年都能获得不菲的利润，并由此产生了一批海上巨商。
龙犀就是这些巨商中的翘楚。他的船队不仅是宝螺港最大的，也绝对是最成功的。
龙犀今年四十四岁，二十年前，他还只是宝螺港里的一个普通的船工，他用了二十年时间在宝螺港打下了一片属于他自己的江山，靠的不仅仅是他的一身天生神力，还有他高人一等的智慧。
现在，他是宝螺港无人不晓的龙氏船帮的大老板，手下养着数千名工人和水手，还有上百名强悍的保镖和死士。当地的黑白两道都以跟他有交情为荣，包括那些已经有上百年家业的老牌船帮和商号。
虽然龙犀本人看起来并不凶狠，待人往往还很和气，但是人人都怕他，因为据说他那双粗得吓人的手臂，能够一拳打穿几寸厚的木板。
龙犀没有住在海港里，因为长年海风的吹蚀很容易让人生病。混到龙犀这一步，很多事情都不必躬亲了，自有人去替他打理，所以龙犀的宅子建在距宝螺港十几里外的一处山坡上，这里既能眺望到海港中的一举一动，又比较宁静安逸。跟龙犀住在一起的除了他最宠爱的姨太太，只有几个保镖和下人。龙犀并不怕有人来找他的麻烦，因为这些年来，敢找他麻烦的人都已经被他绑上石块扔进了大海。
可是这一天的深夜，却有一个讲着圣族话的男子找上门来，声称要见龙老大。
龙犀已经搂着姨太太睡觉了，他的管家也刚睡下，听说有人跑来打扰，心里很不高兴，带着几个保镖一齐来到了前院。只见上门的是一个穿着一身渔民行头的年青人，正在焦急地左顾右盼。
管家是个老船帮出身，走南闯北多年，圣族语也说得还不错，见了这人便问：“你是谁？找我们龙老大有什么事？”
这人见了管家，施了个礼道：“我是从中都来的，有急事要见龙老大！请帮忙通传一下。”说着掏出一个银锭，悄悄塞在管家手里。
管家一把将银锭推还给他，道：“龙老大已经睡了，是不能叫醒的，你明天再来罢。”
这人着急道：“不行，我有万分紧要的事情，一定要马上见他！”
管家看了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跟龙老大认识吗？”
这人道：“我叫李金玉，跟你们龙老大并没有交情，不过我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请务必帮我通报一声！”
管家问:“什么重要的事情？”
李金玉道：“现在不能说，等见了你们龙老大自然就知道了。”
管家眼睛一瞪，沉声道：“笑话！你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我们龙老大岂是说见就见的！”
一旁的保镖见管家面色不善，也立即跟着喝道：“快滚！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打么？”
他们说的是蛮族话，李金玉听不懂，但却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心头的怒火不由得被点了起来，对这几个保镖怒目而视。这几个保镖见他还敢示威，更是气恼，又仗着人多胆气壮，吵嚷之下，便有人抡起棒子向李金玉打去。
此时南林作为一个行省并入神圣帝国已有数年，初期高丽担任镇抚使坐镇南林，采用的是铁血高压政策，不仅对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而且大肆推行连坐，动辄屠村灭寨，杀得蛮族人胆战心惊。虽然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也得了无数骂名，最后倒真是把南林全境给镇得服服帖帖。后来高丽调回东南，南林镇抚使由他人接任，神圣帝国对“南林行省”的高压政策才慢慢缓和了下来。不过有高丽的积威在，圣族人在南林境内还是高人一等，蛮族人是轻易不敢惹的。此时管家见保镖竟真的动手，不禁大吃一惊，若是这些人下手不知轻重，将一个圣族人打死在家里，恐怕麻烦不小，待要阻拦，哪里还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李金玉身形微移，精准地闪过这当头一棒，随即一拳迅疾如风般挥出，“砰”地一声打在这个保镖的脸上。
这个保镖遭此一击，竟立即晕倒在地不动弹了，其他人愣了愣，纷纷抽身后退，同时拔出腰间火枪来指向李金玉。管家见事情就要闹大，连忙用蛮语大喝一声：“住手！”
双方仍是怒目而视，却都不动了。管家这才对李金玉道：“你在这里稍等。”
李金玉“哼”了一声，松开双拳站在原地。
管家交待将受伤的保镖抬走，便匆匆走进后院去了，不多时，出来对李金玉道：“请跟我来吧。”
李金玉跟着他穿过中门来到后院，进了一间客房，便见到了坐在灯下等候的龙犀。李金玉正要开口，却听龙犀指了指身旁的靠椅道：“李公子，请坐吧。”
李金玉有些惊奇地道：“龙老大也会讲圣族话？”
龙犀笑了笑道：“我早年经常乘船出海，去过圣国的不少地方，圣族话也会一点的。”
李金玉顿时觉得龙犀看起来亲近了不少，施了个礼，上前坐下道：“深夜叨扰龙老大，实在是因为有要事相商，还望龙老大不要介意。”
龙犀道：“听说你身手很好，想必不是一般人。李公子到底从哪里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金玉道：“还请龙老大屏退左右。”
龙犀挥了挥手，管家便躬身退下了。龙犀又看了李金玉一眼，问：“李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李金玉道：“龙老大，我是帝国捕风堂倪堂主的属下，奉堂主之命前来拜会你的。”
龙犀诧异地道：“捕风堂？捕风堂找我做什么？”
李金玉笑了笑道：“龙老大不必装聋作哑，天底下的事情，我们堂主不知道的还不多。”
龙犀也笑道：“我可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金玉道：“龙老大，我们捕风堂早就知道你们龙氏船帮是铁勃大王在海上的联络点之一，之所以还没有让官军来抓你，只不过是想利用你获得更多的情报而已。你若真以为你的那些秘密无人知晓，就未免太小看我们捕风堂了！”
龙犀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你想怎样？”
李金玉道：“龙老大不必紧张，我并不想对你怎样，只是我们堂主想见一见铁勃大王，请龙老大帮忙引荐引荐。”
龙犀哈哈一笑道：“你把我龙犀当成什么人了？卖主求荣，背叛族类的事情岂是我会做的！”
他虽然在笑，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似乎是在准备着随时出手。
李金玉道：“龙老大误会了，我们堂主对铁勃大王并无恶意，而是想与铁勃大王合作，帮助你们复国！”
龙犀诧异地看着李金玉道：“什么？帮助我们复国？”
李金玉道：“是。”
龙犀问：“你们堂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金玉笑道：“看来龙老大每天太过专注于你的船帮生意了，莫非你连最近中都发生的政变都不知道？”
龙犀道：“这个，我听说是禁军将领叛乱，把皇帝给刺杀了，后来丽……公主出兵平叛，剿灭了乱党，现在已经自己做皇帝了，是这样吗？”
李金玉道：“不全是这样，慧皇帝是被人谋弑的不假，不过这次谋逆的幕布后元凶不是别人，就是丽公主本人！”
龙犀吃了一惊：“有这样的事？”
李金玉道：“千真万确。丽公主早有篡位之心，此次煽动禁军将领弑君叛乱，就是一条借刀杀人的毒计。可惜慧皇帝以宽仁之心待人，却落得被奸逆所害。我们倪堂主本是慧皇帝亲信，丽公主篡位以后，还想要清算旧臣、迫害忠良，堂主他被逼无奈，只得远避他方。”
龙犀道：“你是说，你们倪堂主他已经逃到南林来了？”
李金玉道：“正是。”
龙犀问：“他找铁勃大王，想要做什么呢？”
李金玉道：“我们堂主想跟铁勃大王做一笔交易，他可以帮铁勃大王复国，但要请铁勃大王借他精兵两万，助他讨伐叛逆，为慧皇帝报仇雪恨！”
龙犀问：“你们堂主他有什么本领，竟能帮我们复国？”
李金玉伸出两个手指，缓缓道：“倪堂主他手里有两件神兵！”
龙犀眼睛一亮，沉思了片刻，问：“倪堂主他现在在哪里？”
李金玉道：“堂主他现在还不便现身，不过他有一封书信在此，烦请龙老大转交给铁勃大王。”
说着贴身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龙犀。
龙犀接过信来拿在手中道：“李公子，这封信我可以替你转交上去，不过铁勃大王行踪飘忽不定，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得到答复。现在外面很不安全，不如请李公子和贵堂主到我的船帮里来暂避一阵怎么样？我可以安排船只送你们出海，保证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
李金玉笑了笑道：“这个就不劳龙老大费心了，我们堂主自有藏身之所。只是这事拖得越久，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还请龙老大尽快将信转送给铁勃大王才好。”
龙犀道：“这个我知道，信我一定尽快替你们送到。不过以后我们如何联络呢？”
李金玉道：“我会再来找你的。”
龙犀道：“那好吧，如果铁勃大王有了回音，我就在门外挂一面黑鱼旗为号！”
李金玉起身道：“好，那就这样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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