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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不了,那撑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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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慕怀风走出戒律司的时候,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荒漠中本就少雨,如此淅沥的雨更是少见。

他仰头看着天,突然觉着打在脸上的雨滴有些沉重,少年的心情亦沉重了下来。

苍炎神教最不缺的就是信息,大长老南门鸿才知晓自己的一切,教王没理由不知晓,既然如此,为何还让自己活着?

若让老爷子知道自己身处苍焰神教,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教王交人,如果那眼窝很深的男子没有说谎,教王也不过玄灵中境,这样的苍焰神教如何能够抵挡住慕家的怒火?

还是说,苍焰神教另有靠山?就等老爷子知道自己消息,然后举族来犯?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否相信南门鸿才?

要知道一个精于算计的人,是不大敢让人相信的,那脸上总是堆笑的男子为何非要帮助自己离开?是真有旧情还是别有用心?这件事教王可否知晓?

或许是一夜没睡,或许是打在脸上的雨很沉重,慕怀风觉着很累,在不该想这些的年纪想这些,真的很头疼啊。看了一眼手中的纳戒,心念微动,将其收入了开明阁中。

他低着头,按照来时的路线朝着烟云水榭走去,他没有等雨停,更没有回戒律司借把伞。少年就任由雨滴打在雪白的长袍上,打在握剑的手上,打在沾有点点泥渍的白鹿皮靴上。

因为一直低着头,他都不知道何时前方出现了一个人,直到看见那双同样沾有泥渍的黑色靴子。

慕怀风抬起头,那人面色稍暗,没有丝毫清雅细致的感觉,看起来历经人世沧桑,似乎来者钟情于黑色,穿着件老旧的黑色袍子,就连举着的伞的颜色都是黑色。

黑色有时候代表着黑暗,但面前的男子代表着的,却是不一样的黑暗,那黑暗,是深渊。慕怀风不喜欢黑暗,也不怎么喜欢黑色,更不喜欢眼前的人……于是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见到我为何不行礼?”一道质问从少年后背传来,那声音嘶哑低沉,没有一点儿起伏。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想着昨日那家伙才提醒过,今日就遭遇此人,运气真不大好啊,转过身站在原地,看了对方一眼,平静施礼道:“朗殊见过枭长老。”

枭长空一手撑着黑伞,一手负在身后朝着他慢慢走来,黑色的靴子踏在青石道路上,发出压抑沉闷的低响。

“你认识我?”黑衣男子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摩挲着,透过黑伞边缘不断滴落的水珠,赤裸裸的打量着他。

他咬了咬牙,下意识加大了声音,“先前雨势太大,一时遮住了视线,朗殊未及时认出长老,还请恕罪。”

那黑衣男子双手平举摊开,黑伞自然落在地上,舔了舔嘴角的雨水,似自言自话,“这雨也没有多大啊。”

慕怀风没有说话,只是握剑的手更加用力了,指节发白,隐约可见其上微青的筋络。

“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淋雨,感觉就像貌美俊男对我的无尽凌辱。”对少年的动作,黑衣男子毫不为意,只是闭着眼,仰着头让雨水尽情地在昏暗的脸上肆虐。

慕怀风同样没有回答他,只是眼睛明亮地盯着对方喉咙,被雨水浸得有些苍白的右手也已经握住了剑柄。

在淋雨、或说享受雨的枭长空依然不以为意,低沉问道:“朗殊,在这曼妙的雨天,我向你发出诚挚的邀请,望你能与我渡过每一个曼妙的夜晚,你觉着如何?”

铛!

长剑出鞘,击碎了下落的细雨,如天际的那抹白,一往无前地朝着枭长空的喉咙划去!

枭长空觉着有些寒冷,可能因为落在脸上的雨滴,也可能因为近在咫尺的那一抹白。他没有睁开眼睛,身体却自然地向后倾倒,长剑距喉咙一厘米处划过,想象中的嫣红并没有溅出。

头发被雨淋得有些散乱的少年心知这一剑绝无刺中可能,正欲抽剑回挑,却发现长剑再也动弹不得。顺着长剑望去,正见枭长空的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三尺剑锋,心中对气武境宗师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枭长空睁开眼睛看着慕怀风,不知是雨水,还是其他的原因,他的眼睛一片血红,“朗殊,挣扎是没有意义的,待宰的羔羊是得不到上苍救赎的。”

慕怀风看着他说道:“谁说挣扎没有意义?至少斩断了你的一缕头发。”

黑衣男子视线偏移,鬓上的一缕黑发,伴着淅淅沥沥的晨雨,随着微风无声飘落,他心中骇然,想着先前少年的那一剑,若不是双方实力太过悬殊,自己可能早已血溅当场。

那是什么剑法,怎么会如此快,如此准,如此惊艳?

慕怀风自不会告诉男子那是族中的惊雷剑法,剑出,风雷动。如今他没有玄元,不能使出惊雷剑意,若还是凝玄八转的修为,他毫不怀疑眼前的男子如今已是一具尸体。

枭长空的面色更加昏暗,对他而言,眼前少年的剑法越发惊艳,他就越发愤怒,舔了舔嘴唇,目光喋血地盯着慕怀风,如一只疯狂的野兽。

慕怀风不顾对方的目光,骤然出脚,用了他如今最大的气力朝着枭长空胸膛扫去。

“不自量力。”

枭长空冷哼一声,体内玄元被他运至手上,夹着剑尖的食指轻弹剑身,长剑应声而断。

一股巨力朝着慕怀风袭来,他握剑柄的手一阵酸麻,长剑瞬间脱落。与此同时,他像远处竹林中随风而落的竹叶,伴着细雨,在空中划过一道并不优美的弧线,重重砸在不远处的青色院墙上。

叮!叮!

直到少年瘫倒在墙角,折断的长剑才落至地面,细雨击打在断剑身上,发出嗒嗒嗒的声响,似乎在诉说着它的不甘。

慕怀风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出,吐在如碎布般的雪白长袍上,顺着雨水渗进了青石道路缝隙中。

他的脸在一刹那变成了灰白色,额头流血了,昨日扎得极紧的银丝带也散了,腰间的墨玉碎成了四半,脚下的俩只白鹿皮靴散落在一旁,现在的少年像一个将死的乞丐。

他觉着身体要迸裂了一般,这种痛苦比当初在试炼场被鞭打要痛上十数倍,他受伤太严重,以至于双眼有些涣散,所以他没有看到额头上的血顺着耳际流淌到了脖颈处,缓缓被那‘境’字模样的印记吸收着。

晨雨打湿了黑衣男子的肩,枭长空双手负于身后,慢慢朝着少年走来,他的目光很复杂,像一个即将得到猎物的野兽,又像一个不小心打碎心爱玩具的孩子。

他俯身看着慕怀风,轻声道:“朗殊,你又何必如此固执,今日你着白色,我着黑色,不正是绝配吗?”

慕怀风有些寒冷,不是他觉着快要死了,实在是眼前这张脸,让他感到厌恶、可憎。他的鼻息变得粗重起来,扶着墙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枭长空状似癫狂,面目扭曲道:“没想到居然还能站起来,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个地方,真的让人很难生出好感。”慕怀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睛很明亮,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面前那张脸挥去!

枭长空昏暗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身子微微一侧,简单有效的避过了近在咫尺的拳头。

眼前少年郎的拼死反抗使得枭长空真的怒了,负在身后的右手骤然伸出,如铁钳一样掐住了慕怀风的脖子,接着左脚往前踏出一步,将少年死死定在了青色墙面上。

青色的墙面上出现了无数裂痕,有石灰块不停剥落,在这一瞬间,慕怀风真正接近死亡,他的五脏六腑已经破碎,脸色越来越苍白,悬在半空的脚微微颤抖,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呕出来。

枭长空负在身后的左手微微颤抖,不是心软了,是少年郎的眼睛让他很悸动,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很明亮,就算现在快要死去,依然很明亮。

他不喜欢干净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喜欢那双明亮的眸子,恼怒道:“朗殊,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要知道,我可不介意待你死后,蹂躏你的尸体!”

“席萝参见枭长老。”

就在此时,一蓝衣小姑娘出现在了雨中,她撑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伞下的她很平静,平静地行礼,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枭长空没有转身,更没有松手,只是左手微握成拳状。

席萝看了一眼接近死亡的少年,声音清冷,“昨夜我携朗殊前往戒律司赴宴,大长老有事与其相商,今日清晨未见他归,遂来看看。”

有着断袖之癖好的男子冷哼一声,嘴角闪过一抹嘲讽,有事相商?只不过是南门鸿才与自己等人的一个小小布局罢了,竟以此来要人,真是可笑!

他缓缓将手松开,霎时,慕怀风就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苍白的手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鲜血混着雨水流淌到了很远的地方。

枭长空看着席萝,不容拒绝道:“我一直相信,艳遇和雨天很配,今日在雨中邂逅了朗殊,更是让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不得不承认,你这影卫真的很合我口味,不如割爱让给我?”

小姑娘面无表情道:“朗殊是教王亲赐,席萝不敢做主。”

枭长空说道:“一个小小的影卫,教王怎会放在心上。”

撑着伞的席萝想了想,认真道:“可我会放在心上。”

黑衣男子挑了挑眉,加大了声音,“难不成为了个没有玄元的影卫,席萝竟不惜得罪我?”

席萝再次对枭长空行了一礼,平静道:“我得罪的人很多,多了枭长老也不碍事。”

枭长空眼眸微眯,握拳的手更加用力了,他虽贵为教中长老,但未必会是八方影刹的对手,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他不太愿意招惹眼前的小姑娘。

他的脸被雨水冲得很惨淡、或说阴沉,走到一旁弯腰将黑伞捡了起来,威胁道:“席萝,我看你能护他到几时?”

小姑娘没有看枭长空离去的背影,走到少年跟前,挑了挑眉问道:“没事吧?”

慕怀风看着她,又咳出一口血,虚弱道:“我觉着五脏六腑都快碎了,但应该死不了。”

席萝将黄色油纸伞递给他,命令道:“死不了就好,那起来撑伞吧。”

躺在地上的少年神情微惘,不明白小姑娘说这话的意思,盯着对方半天没有接话。

“我说的是为我撑伞。”席萝看着他,重复道。

慕怀风沾有血迹的嘴角抽了抽,不是因为浑身的伤,是因为她的话。

席萝皱了皱眉,加大了声音,“你又有什么想法?”

“没有,影卫最重要的就是服从。”他艰难地站了起来,眼睛很明亮,认真回答道。

“那就好。”

小姑娘眉头舒展开来,似乎嘴角也慢慢敛了起来。她的笑,不像春风,不像朝露,像今晨的雨,空灵而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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