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毁人不倦
“我宣布，献祭品开始！”一身长啸惊得尘玉快阖上的眼皮立时睁开，她看见各家各户将盛着一年丰收后剩余的瓜果谷物的篮子往海里抛。
那星星点点的的篮子从上百米高的海边峭壁上落下，却都不见散开。落入水中后，又都漂浮在海面。不一会儿，南泥湾周围的浅水海域水面已经飘满了大小不一风格各异的篮子。
篮子抛完后，八只巨大号角响起，音色古朴而又沉闷。
“娘，海神怎么还没来呀，”一个用红头绳扎着总角的四五岁的对身后的妇人问道。
“快来了，快来了……”
“今年河神也会接受我们的全部祭品吧？”
“希望如此吧……”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尘玉眯起了眼睛，眺望远方的海面的某个地方。在那里，她刚刚感觉到了微弱的灵力波动。她看到，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迅速接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河神来啦！”一声欢快的高呼让周围的人声都平寂下来，所有人都凝神看着海面的动静。
只见南泥湾附近的篮子都往漩涡的中心飘去，被卷入那黑幽幽的漩涡里。她看见，那幽黑底下，游动着一条条绿色的大鱼影子，但又似乎不是鱼。尘玉仔细地观察漩涡，此时有一条影子游到了漩涡边缘处，她才看清，那是鲛人。
又是一道灵力波动，而此时，漩涡又向着远方移动了，而海面上的篮子，却是踪迹全无。
这片海里，难不成真有河神？
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当她逃到了血族的陵安时，她没有立刻盲目前行。
她在陵安小镇找了间普通的客栈，那时候她的面貌既不是“尘玉”，也不是什么“念柏”，而是一张晟昊从未见过的脸。
她在客栈房间内布下结界后，卸下了所有的伪装，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真实面貌。
镜子里的人，长着一双黑曜石般的杏仁眼，肤如凝脂，高高的鼻梁下两瓣小巧的如点绛的朱唇。而盛开的一朵不大不小的千凋花，像额装一般点在额头，这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既有清纯之气，又有妩媚之风。在尘玉看来，很——妖气……
尘玉用幻术掩饰了额上的千凋花和过于鲜艳的唇色，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从客栈偷偷溜了出去，御风直达方丈岛。
她到达的时候，已经是黎明了。
她累得直直接坐在了海滩上，望着她出生以来的第一次日出，感受着真正自由的滋味，卸下重重伪装的滋味……
从此，她不是尘玉，不是念柏，不是其他任何人。她是她自己——麦小吉。
“小吉，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呀？”龙妞妞看着几人渐渐飘走的河灯，一脸好奇地问道。
“不告诉你，不然就不灵了！”麦小吉用食指刮了一下龙妞妞的鼻头，嬉笑道。龙妞妞红唇一撅，粉嘟嘟的脸一鼓，道：“那我也不告诉你。”
麦小吉忍不住去伸手去捏龙妞妞的脸颊，果然很软。
“小吉，”龙妞妞顿了顿。
“嗯？”
“你一定要走吗？”
“嗯。”
“留下来嘛！留下来嘛！”平时大大咧咧的龙妞妞此时拉着麦小吉的手左右摇摆，她的身体也随着扭动，小女孩子气毕露。
麦小吉的心都快被她的撒娇融化了，但还是坚决地说道:“不行，”休整了一年，也该去其他地方游历游历了。
“这儿有什么不好的，”麦小吉低了下头，喃喃道。
“这儿很好，”麦小吉伸手抚摸着麦小吉的头，“好得就像一个安乐乡，但我不想被束缚在一个地方，你懂吗？”
龙妞妞摇了摇头，将求助的眼光递给了在旁边静静地站着龙曦尧。
龙曦尧收回了一直看着麦小吉的灼人目光，转头看向了眼前被无数海灯照亮的海面，揉了揉龙妞妞的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也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说完，他抬头看着麦小吉，海灯的光柔柔地打在他小麦色的脸颊上，衬得他嘴角漾着的笑更温柔了。
“唉，”龙妞妞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
傍晚时分，不远处传来海浪拍打岸上岩石的声音。
“嘎吱”一声门响，黑暗里一个身影踮着脚尖摸了进来。麦小吉被惊醒了，随后又嘴角一扬，闭眼。
“小吉！小吉！”麦小吉揉着惺忪睡眼撑着床坐了起来。
“三更半夜不睡觉，你想干嘛呢？”麦小吉打了个呵欠，懒懒说道。
“嘘！小点儿声！”龙妞妞压低声音急说道，“你快起来，你快起来！”说着就来拖麦小吉的手，小丫头力气着实不小。
“干嘛去呀？”麦小吉手一用力，将龙妞妞一把拉在床上坐下。
“不告诉你！嘻嘻！反正是好事儿，”龙妞妞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
“不告诉我我就不去了，”麦小吉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倒下了，用被子捂住了半个头。
“啊呀，你快起来呀，不然你会后悔的！快起来啦！”龙妞妞一边不住地低声说，一边对麦小吉又推又挠。
“停停停！哎，真是拿你没办法，你出去等我，我穿衣服。”
“好！”龙妞妞咯咯笑着又摸出去了。
麦小吉看着前面鬼鬼祟祟地带着路走着的龙妞妞，深觉悔恨。她原本只是想把龙妞妞的开朗活泼的一面激发出来，奈何教出了一个过分活跃的小怪兽。
一年前。
“废柴！”
“丑肥婆！”
“哑巴！”
......
她在街角驱散了那群嘲笑龙妞妞的小屁孩时，龙妞妞两手抱膝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麦小吉伸出了手，耐心等着龙妞妞将肉嘟嘟的手递给她，她将小胖妞拉了起来。
“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海贝街......三十六号，”小女孩低声吐出了几个字，脸憋得通红。
“哦------”麦小吉笑道，“那就在我家附近呢。”
麦小吉牵着龙妞妞的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道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踏着橘黄色的碎光。
从此以后，两人慢慢熟识后，对话常常是这样的:
“妞妞，那些话你就当放屁，知道么？”
“哦。”
“妞妞，你想说什么话别老是憋心里啊。”
“嗯。”
“妞妞，人家欺负你不能忍呐，打不过有我撑腰你，你怕什么呀？”
“好。”
......
然后，渐渐的，画风就变了:
“龙妞妞！”龙妞妞她娘两手叉腰对着树叉吼道:“还不快下来，你是不是想上天了！啊？”
“娘你别生气嘛！我马上就下来！”
“龙妞妞！隔壁家的小子是不是你打的，啊？”
“是我打的，是他说不过我后先动手的！”
......
现在，麦小吉十分感激，龙妞妞她爹娘让麦小吉当龙妞妞的教书先生;然而，她却教导出了眼前这个小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