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一段难以触及
每个人,都有一段难以触及的往事,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人。
所以,即便在一起合作了十年,他们也从来不会唐突地去挖掘对方的往事,今天夜泉的这番话,有许多,对于他们自己来说,也是第一次听说。
“你们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吗?”夜泉淡淡问。
“为什么?”老鬼冷不丁地问,“难道你认识并肩王?”
“何止认识。”夜泉的目光沉沉地暗了下去,透出让人胆寒的阴狠来,“夜之航,正是家父。”
此言一出,四人皆惊。
“我知道,家父让你们尽忠夜嘉,他曾特意关照,除了夜嘉的话之外,你们不能听命于任何人。也许,你们根本没有听说过,夜之航还有一个儿子,对不对?”夜泉平静地问。
“哼,我跟并肩王的时间最长,在四殿正式听命于陛下之前,我曾随并肩王左右长达五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一个儿子!”老鬼满语不信。
可不信归不信,这件事确实太过诡异——如果面前这个少年真的与并肩王没有任何关系,以他小小年龄,他又怎么对四殿的情况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们当然不知道我的存在,因为我从记事起,就不在京城,也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我是被他囚禁着长大的。”夜泉微微一笑,淡声道。
众人愣住。
囚禁着长大?
谁会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囚禁起来,而且,还从不向外界公布他的存在?
“很难理解是吗?”夜泉继续,用极度平缓的语气,说道,“我从前也不能理解,现在倒是懂了。对于你们伟大的并肩王来说,夜氏一族的兴衰荣辱,远比他的亲生儿子更重要。
因为,我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上一届大祭司接班人,也许,你们应该记得是谁,曾经颠倒众生的刘红裳——可惜,后来变得那么丑,丑得没人肯多看她一眼了——她预言我会成为夜氏的灾难。
所以,大公无私的并肩王就将我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十二年。”他停住,冷笑一声,“他何不直接杀了我?”
除了老鬼之外,其余三人静静地对望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他们杀人如麻,早对人世间的悲苦和磨难视若无睹,可乍听到夜泉的遭遇,竟也觉得,这样的父亲太过狠心。
一个出生起就被关在屋子里的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那你又是怎么出来的?”南宫羽静静地反问。
“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夜嘉,我亲爱的、没见过面的堂兄。”夜泉抿嘴笑道,“他忌惮夜之航的权势。也忌惮我的存在,所以,设计关押了夜之航,派人来捕杀我。结果,他杀掉了所有看管我的人,却把我漏掉了,你说可不可笑?逃走的时候,奶娘用她自己的儿子替我死了。我却混进了一队经过山庄的商旅里。非但没有死,还自由了。”
“可是,他杀了我身边太多人,所以,夜嘉仍然是我的敌人。”夜泉的声音再次阴冷起来。
母亲在生他时便难产而亡,在被关押的十二年里,唯有奶娘对他最好,可是,她却为了他,连自己儿子的命也搭了进去。
他怎能不怨夜嘉!
“……很好的故事,可惜,没有证据。”沉默了很久后,老鬼沉声道。
“是啊,没有证据,因为,这本来就只是一个故事罢了。”夜泉忽然笑了起来,“谢谢你们听得那么入神!”
话音还未落,夜泉反手便是一枚烟雾弹,打向南宫羽他们,南宫羽折扇一挥,正想将烟雾扇开,却不料烟雾弹后,尚有无数牛毛一样的细针,铺天盖地而来。
夜泉将暗器发出去后,立刻抢身跑到小萝卜身边,手中扣着的匕首也在同时挥出,倾力之下,也只能砍断两根绳子,他一手接过一个,看也不看,转身便重新闪入阵站中。
等烟雾散去,凤凰木看着两根空荡荡的绳索,突然大吼一声,横刀立劈——
洒在夜泉后面的液体,他不敢回头看,也不需要,再回头看。
云出,对不起,但我真的已经尽力。
八木易象阵既已被老鬼认了出来,破解便只是时间问题。
夜泉不敢久留,扛着那两人,疾步走回云出的位置。
“小树哥哥……”小萝卜的头垂在夜泉的胸口,早已经被刚才的一切吓昏了头,到了现在,才低低地问,“你刚才……刚才说的话,是……是真的吗?”
难道,小树哥哥真有那么悲惨的往事?
“不是。”夜泉想也未想地否定道,“是骗他们的。”
想了片刻,他又生硬地加了一句,“这些都是骗人的,我们在玩呢,小萝卜困了,再睡一会,等醒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他想起了云出之前的话:如有可能,希望活着的孩子,都能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光明健康地长大,不要有阴影,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只是,这个谎言如此拙劣,别说小萝卜了,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小萝卜没有吭声,似乎是真的信了。
夜泉在趁着这个间隙往左边的人看了看,这一看,心里立刻涌出一点点惨淡的庆幸。
是包子。
包子吸食的迷药很多,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所以,他永远不会知道,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也不会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很多很多同伴。
何其幸运。
夜泉将肩上的包子重新挪了挪,人已经跑到了刚才云出坐着的地方。
那里却空空如也。
夜泉心猛地一沉,正想叫云出的名字,云出已经扶着树干,从粗壮的树干背后绕了出来,见到夜泉,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接过小萝卜,抱着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虚弱地靠在树上。
夜泉看着脸色惨白得云出,心中亦是涩然:被他暗中施了蒙汗药的她,本应该没有了任何力气,连神智都会慢慢模糊,可云出为了保持自己的清醒,竟然将雪擦在了自己的脸上,身上,她的掌心早已经被自己刺得稀烂,红色的液体染红了洁白的雪,于是,也抹红了她的脸,她的衣襟。
“我们走。”夜泉目光沉静,也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