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只是眸光黯下去
“这样啊，知道了。”她也不去问为什么，低头应了声，“打搅了，我们这就离开。”
很礼貌的话语，却异常泾渭分明。
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
她来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她与百里无伤这个“我们”。
萧逸神色未动，只是眸光黯下去，深下去，变成了看不清的两汪泓。
“不多坐一会吗？他紧赶慢赶来这里等你——”纳兰静雪用他惯有的、慢条斯理的语气在对面提醒着。
“静雪。”萧逸轻声喝停了他，继而转向安盈，微笑如旧，“也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没能帮到你，真的很抱歉——让你失望，本是我最不愿的事情。”
“没事没事，你也并没有非帮我不可的理由。”安盈连忙摆手，对他的歉意诚惶诚恐。
萧逸默然。
反而是一直没有做声的百里无伤，冷不丁地开口问：“你是傍晚刚到的。”
萧逸转身看他。
“衣摆上有新泥，拉辛这几日却没有下雨，应该是赶来的路上落的雨。”百里无伤解释着。
萧逸颌首，“恩，碰见了一场小雨。”
“你赶得这么急，是不是因为知道拉辛出事了。”百里无伤盯着萧逸的眼睛问。此刻的百里无伤，严肃而洞悉，一点随随便便的感觉都没有，“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想必迦南宫很快也会处于危险之中。而且，是纳兰大人也阻止不了的危险。这件即将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我很好奇。”
“到底什么事情，明日万佛大会你就会知道了。在此之前，也许你担心自己的事情才是明智之举。”萧逸并没有直接回答，可是态度还算不错。
“无伤，我们先走吧。”安盈催促道。
百里无伤点点头，算了应了安盈的话，他朝萧逸他们堪称礼貌地告了别，与安盈一起离开这个房间。
走出去后，门却始终没有合上，那灯光就这么一直泻着一直泻着，也不知道到底在等什么。
“这么千辛万苦地赶来，还不等后援，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结果，见到本人怎么反而那么冷淡？”等安盈和百里无伤离开后，纳兰静雪近乎讥嘲地看着萧逸，绝对谈不上客气地质问道：“你这又是玩得哪出戏？”
萧逸苦笑。
“不然呢？”
不然，又能怎样？
短短几日，他们之间，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虽然百里无伤一直寡言，安盈也没有太多其他的话，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默契，只言片语的合拍，他并不是没有知觉。
恰恰因为看到了，所以，只能保持着冷淡。
“冷淡也就罢了，何必要当恶人。”纳兰静雪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明明我都答应为百里无伤解毒了，为什么你又不同意？安盈心中肯定会想：看，那个人因爱生恨，恨不得自己的情敌早点死翘翘，然后，就可以轮到他趁虚而入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这么想，兴许，我就是这么想的。”萧逸有点邪气地接口道。
是的，有点邪气。
那种漫不经心，毫不在乎，似真似假的调调，从骨子里透出邪气来，不过，这样的萧逸，却是世人从未见过的。
众人以为他平庸，他的亲卫部署明白他的睿智，皇帝懂得他的强硬，安盈一直享用着他的温柔，却只有纳兰静雪，才知道这个人骨子里就是一只冷眼睥睨世人的大狐狸。
“你真是这样想才怪。”他不客气地白了萧逸一眼，不允许他在那里混淆视听，“你在担心我？”
萧逸没有回答。
“你也有关心棋子的一天吗？”纳兰静雪好像听见了世上最最可笑的事情，抿着嘴笑道：“明明是想讨佳人欢心，这次可好，明明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不但没有取悦到佳人，反而让人家把你记恨上了。你这样瞻前顾后，煮熟的鸭子都会被你飞走了。”
“飞走了就等它再飞回来。”萧逸淡淡答了一句。
纳兰静雪还是兀自笑个不停，“你不是是真的在担心我吧？我被你利用惯了，你突然变得这么体贴，总让人觉得害怕。”
“静雪。”萧逸沉沉地叫停他，“不要再这样妄自菲薄了。明天的万佛大会，你打算怎么应付？”
纳兰静雪终于不再笑了，闻声，他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棋盘上散落的棋子，小孩子玩积木一样，将它们码成各式的图形，又伸手将它们全部搅乱，“无非一死而已。”
萧逸神色一凝，旋即冷淡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恩，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将我培养出来，就这样死了，确实有点说不过去。”纳兰静雪微微一笑，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淡淡的落寞与自讽，“我也欺世盗名这么久了，现在是应该还债了。与其明儿身败名裂而死，你方才何不让我替百里无伤将三月烟花的毒解了？如此一来，安盈一感激，也许以身相许了也说不定。”
“欺世的人，盗名的人，是我而非你。倘若真的要还，也应该是我还。”萧逸不由分说地打断他的话道：“还有，我固然喜欢安盈，但也不会为了她牺牲你的性命。你强行解三月烟花的后果到底如何，难道我会不清楚？”
纳兰静雪没有做声。
“总而言之，没有我的命令，你什么都不许做。包括明天的事，我自然会为你化解，你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又何必要轻言生死。”萧逸就这样放下一句话，有点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累了，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你先回去休息吧。”
纳兰静雪很顺从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他转身问：“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
“没事，小伤。”萧逸随口回答。
“整个拉辛都已经封严了。看来，那个人是下了点功夫的。”纳兰静雪望着萧逸，“明天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我的命比起你的来，轻贱了不知多少。君子不立危墙，站在我这座危墙下，太不合算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脸颊一痛，一粒黑色棋子正好撞在了他的嘴角，唇边乌青了一小块，映着那张如玉似梦的脸，分外醒目。
而他的对面，扔掷棋子的人面色如常，只是更多了一份倦意，“你累了，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