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你方才为我解围
“不是。”安盈仍然望着他,安静地说:“我想向你学箭。”
想变强,变得足够强,强到能保护自己,保护它人,强到不会让自己再次陷入那彻骨的无能为力。
少年不置可否,只是伸出脚将匕首踢到她面前道,丢下一句:“我不会教你的——你可以随时改变主意,这地方经常有狼出没。这把匕首总比狼牙更让你觉得好受一点。”
说完,少年头也不转地往驻马的方向走去——刚行了几步,便听到身后的女人大声喊道:“你叫什么?”
少年回头,柳叶般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并且谢谢你方才为我解围。”安盈安静地看着他,如是说。手指合拢,她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匕首。
少年的眼中滑过怜悯,迟疑了一下,终于回答道:“蓝田。”
“蓝田。”安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随即低下头去,把玩着那柄匕首,不再说话。
蓝田最后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这个女孩的眼睛很漂亮,像此刻挂在东方的启明星。
然后他转身,翻身上马——这一次,他再也没有返转回来。
夜越来越沉。
朔风疾来,连星都黯了下去,偌大的天地间只剩下摸不见看不清的黑稠——旷野无声,隐隐约约,能听见遥远地方的狼啸。
安盈将匕首握得紧紧的,本想继续前行,可是方才那顿奔跑,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已经恶化的脚底如棒锥一样地疼,好几次她试着站起来,又吃痛地跌了下去。
风越来越大,打在她单薄的衣衫上,若有实质般,生生地钻进了她的身体。
安盈忍不住牙齿打颤,身体更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而这种颤抖,是完全没有自觉的,她越想停止,就越是抖得厉害。
她只能更紧地握住手中的匕首——生怕一个不妨,连最后的武器都会抖得掉在地上。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若是想再找到它,也要费一般气力了。
正想着,安盈见到了光。
两盏绿莹莹的光,鬼火一样,慢慢地向她靠了过来。
安盈先是一阵疑惑,继而惊恐、震怖。
握住刀柄的手已经用力到指节发白,青筋隐露。
另一只手则放在地上,狠狠地抓了一把稀泥。
是狼。风里已经充斥着它口中的腥气。
安盈甚至能清晰得听见他贪婪的喘气,以及利爪轻盈地覆在沙地上时、石粒的滚动。
它看到了食物,它在兴奋,兴奋而谨慎。
“匕首总比狼牙更让你觉得好受一点。”少年漫不经心地的话语再次响在安盈的耳畔。
安盈恨恨地咬了咬下唇,用剧烈的疼痛强迫自己不要继续颤抖下去:让她对一只畜生弃械投降,不可能!
那两点绿光终于停在她的不远处。
狼在观察,在试探。
安盈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可是她毕竟上过战场,她知道在战场上狭路相逢的双方,最重要的是气势。
她不能害怕,如果它察觉到她的胆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
安盈勉力让自己直视着它的双眼,身姿挺得笔直,嘴中发出战士冲锋陷阵时的“犼”“犼”声——一旦自己开口打破沉寂后,安盈发现自己果然胆大了一些,方才天地之间只剩自己的无助感也略略缓解了。
她越叫越大声,甚至隐约间,听到了久违的战鼓声——父帅令旗招展,军鼓擂动三百三十三下,千军万马,厮杀汹涌——她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那些逝去的、关心过她的人,此刻都在某处瞧着她,像宴会时那样,端着大碗的烈酒哈哈地笑。
这样的自信与声势,果然将那只有点摸不清头脑的狼吓住了,它蹑着足,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
安盈乘胜追击,将匕首反转,用刀柄砸着地上的石块。“砰”“砰”的响动,夹杂着安盈的叫声,更加气势汹汹。
可这只狼,显然已经饿了很久了。
在最初扭头跑了几步后,安盈还没来得及松气,它突然停住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向安盈猛扑过来。
它方才竟是诈败!
只闻见一阵呼啸的腥风,安盈只来得及举起手臂,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已经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而且以千钧之力,毫不费劲地压倒她。
她能感觉到脸上喷出的热气:咸咸腥腥的,让人做呕。
长长的涎几乎挨到了安盈的鼻尖。
安盈有一瞬的空白,看着近在咫尺的绿色眼睛后,她又陡然清醒,顾不上肩膀的剧痛,手臂一折,狠狠地往压在她身上的躯体上扎去。
那匕首竟锋利无比,一扎之下,顿时破皮入肉,腥热的血扑了安盈一身。
狼吃痛地低呜了一声,张大口向安盈的面目咬去,安盈猛一偏头,只觉得两枚深深的寮牙刺进了自己的颈侧,不觉得痛,只感到有什么汹涌而出,身上的力气也随之流失得飞快。
她知道自己正在大量流血,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只狼赶紧止血的话,她即便不被狼吃掉,也会因为血流殆尽,变成干尸。
意识到这种情况,安盈的求生意识突然空前强盛起来,她顾不上还留在狼吻里的血肉,抽出兀自留在狼腰间的匕首,用力一拉,从那两只恶魔一般的眼睛“撕拉”一下滑了过去。
那两盏灯很快灭了,狼悲鸣一声,还没有松开她,安盈又顺势将刀忍拉下,劈头盖脸的,朝狼头使劲地推了进去。
也不知是匕首实在太锋利,而是安盈此刻的力气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电光石火间,匕首只剩下一个刀柄,其余的,全部从恶狼的鼻梁处插了进去,直至脑髓。
腥腥黏黏的液体一股脑地溅到了安盈的脸上,也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狼猛地地抽搐着,扒拉在安盈身上的四肢使劲地蹬着,锋利的爪子,将安盈的肩膀与小腿挂得条条见骨——安盈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只剩下几只白骨了,反正也不觉得痛,只是麻木。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体。
狼渐渐不动了。安盈却依旧抵着刀柄,全身绷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