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同归途
展玉并不知道,在她回廉郡王府之后,也有另一道身影随着她一道回去,然后进了沈天殊的书房,片刻才又闪出。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启程回淮南的日子。
沈天殊之前就交代过她,行程遥远,未必每天晚上都能寻到客栈休息,不免有需要在马车里过夜的时候。所以展玉特意让青戈准备了厚厚的毯子铺在马车内,且让厨房那边做了许多点心,留着路上吃。
“青戈,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展玉盯着青戈打包好的大包小包,目瞪口呆,这恐怕要单独装一个马车了吧?
“这都是姑娘的东西。”青戈指着其中几个小点的包袱说道:“这是姑娘的首饰,那个是胭脂妆粉……”
以及各种贴身衣物,外边的衣裙,还有两件可以御寒的披风。
展玉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小包袱,里面是她的那个小木匣子。忍住不去想自己在廉郡王府住的日子里,沈天殊到底给她添置了多少东西。
进门的时候孑然一身,出门的时候大包小包,她有一种自己洗劫了沈天殊的感觉。
除了展玉自己贴身带着的包袱之外,其他的东西自有青戈派遣其他小丫鬟收拾。府门外马车已经备好,展玉便提着自己的小包袱,怀中抱着还在睡觉的兔子,踏出了府门。
青戈已经提前在车上给名为胡萝卜的兔子安置了窝,便先将它抱上车后,又抚着展玉上车。
“等等!”突然有一个女声传来,惊得展玉差点踩空从车辕上掉下来,幸好有青戈及时扶住,才免却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站定回身,便见一个娉婷身影匆匆而至,虽走的极快,却并不显得狼狈。
有些熟悉的脸,让展玉迟疑地在记忆库里搜索了片刻,直到对方亲热地喊出一声“展妹妹”,她才蓦然回神,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回道:“南烟夫人。”
可不就是沈天殊的小老婆吗!
南烟身穿着一件蓝纹曲裾,发间簪着东珠,腕间的镯子亦是水头极好。此刻她冲着展玉盈盈一笑,娇声说道:“展妹妹,上次见到你时我就觉得颇有一见如故之感,只是府中杂事多,我身子又不好,未能时常探望你。”
听着她说的亲热,展玉心中却是起了警惕。一见如故个鬼啊,一见到就被当成情敌,最后发现她是跟随百里米学医的才走了,怎么突然又来跟自己套什么近乎?
南烟寒暄片刻,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这次府中出行有些仓促,车马有些捉襟见肘,姐姐不得已之下想着来和妹妹挤一挤,不知妹妹意下如何?”说着便去取腕间的那只碧玉镯子。
原来是来蹭马车的啊,展玉囧,沈天殊这种面面俱到的人,居然会让他的小老婆没地坐?
展玉正犹豫着应不应该答应,拒绝吧似乎有些不给南烟面子,可是答应……她伸手挡了挡扑面而来的脂粉气,若是一路都和她同行,自己会不会被她脸上掉下来的香粉呛死在马车上?
正是左右为难之际,沈天殊出来了,旁边跟着一个牵马的小厮。见展玉还没上马车,他皱眉吩咐小厮一声,便向着这边走来。
打量了南烟一眼,他问展玉:“朋友?”
即使擦了不少粉,南烟的脸色还是顿时难看了起来。展玉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冲着他眨眼暗示:这是你小老婆啊喂!
可惜英明神武的廉郡王殿下也有猜不透的时候,看着展玉丰富的面目表情与眨眼的频繁程度,他沉吟片刻后猜测:“抽风了?”
抽风你妹啊!
展玉深吸了口气,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走到沈天殊跟前,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然后,在沈天殊与青戈不明所以的复杂眼光中,她包袱款款地上了马车,把战场留给了面色难看的南烟与连自己小老婆都不认识的沈天殊。
青戈在她之后上了马车,恰好看到展玉正挑起帘子一角偷看着外面的情形,不由疑惑:“姑娘,你在干什么?”想看的话在外面看不就是了。
展玉恶意满满地猜测:“你说沈天……郡爷连自己的小老婆都不认识了,会不会被南烟夫人挠花脸?”想到这,她又有些担忧,自己需不需要下去救沈天殊,毕竟他对自己一直还不错。
青戈惊呼:“怎么会呢?南烟夫人怎么会敢对郡爷动手,而且她也绝对打不过郡爷……”
展玉心道,女人疯狂起来的战斗力,那可是不容小觑的!
然而她最终还是失望了,因为外面非但没有打起来,就连吵架的声音都没有。
南烟先是对着沈天殊行了礼,委委屈屈地做了自我介绍:“郡爷,妾身是太后娘娘赐给您的南烟呀!”
那娇弱的样子,与在展玉面前截然不同,真真是我见犹怜。
展玉正可惜沈天殊此刻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脸上精彩的表情,就见被她吐槽的人转过身,状似无意地扫了马车一眼,却恰好与展玉的目光对上。展玉一慌,手中的帘子立刻落下了。
因为动作急,手不小心磕在了车壁上,惊得一旁安眠的胡萝卜都睁开了红彤彤的眼睛。
青戈急忙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没事。”展玉揉着磕红了的手背,心想着报应也来的太快,她可还什么笑话都没看到呢!
并不知道车内情况,将展玉惊慌心虚的表情尽收眼底,沈天殊唇角微勾。南烟见他神情还好,正想继续说话时,沈天殊先说道:“你来干什么?”
没有一丝尴尬,反而眼里添了烦躁。
南烟咬唇:“太后娘娘派妾身来伺候王爷,如今王爷要回淮南,却……”却无人来告知她,让她收拾行装。一直到今天早上,她才得知了这件事情,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当初被太后娘娘赐给廉郡王的时候,她身边的姐妹哪一个不羡慕她的好运?廉郡王不仅年轻,而且相貌出众,府中又没有正妃……南烟自恃美貌,进府时颇有信心,能够勾住沈天殊的心。
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进府三年,沈天殊从未在她院中留过宿,就仿佛将她安置在府中之后就忘了一样。三年来,她倒是费尽心机偶遇过几回,可惜毫无成效。
到最后,沈天殊根本就不认得她,怎能不让人觉得讽刺?
南烟面上的委屈,全都是真真切切地发自内心。
“本王的确要回淮南,恰好京师中的宅子无人打理,你就留在这吧。”留下这么一句话,沈天殊甚至不给南烟求情的机会,又扫了一眼垂着帘子的马车,便转身走到了小厮牵着的马跟前,动作敏捷地翻身上马。
南烟看着他踩镫上马,心重重的落了下去。
马车内,展玉感叹道:“这才是活生生的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啊……”
她说话如此直白,让青戈顿时红了脸,垂着头小声为自家主子辩解:“南烟夫人住进府中之后,统共也没有和郡爷见过几次……”
只不过她是沈天殊后院唯一的女人,所以在府中才能稍微有些脸面。
倒是展玉有些讶然,她知道在这个男子地位更高的世界,嫖妓纳妾都是都是合理合法。就像自己遇见沈天殊,不也是特意接近凝香阁的宝姑娘吗?然而听青戈的语气,沈天殊倒像是个不近女色的。
她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青戈的话,而后便陷入了沉思。
一行人整装完毕还未出发,梁渊打马而至,停在沈天殊马前,不满地说道:“今日要走,居然不给我送个信一块上路,你明知道圣人也派遣了我一道去淮南。”
顿了顿又接着道:“沈桓昨日就带着人走了,明显是不愿意和你一起走,他可真是忌讳你到了避你如蛇蝎的地步。”
沈天殊并不接话,而是回身看了看梁渊身后并未带人,挑眉道:“魏王爷这是打算只身前往淮南,一个仆从都不带?”
梁渊勒马与他并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这不是有廉郡王保驾护航嘛!”又瞄了一眼车驾:“你把那丫头也带上了?就不怕到时候和连冰碰上!”
提起连冰二字时,他的声音更低,沈天殊却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名字,早就刻在了他的心上。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车队前行,而后拍了拍马脖子,身下骏马便轻驰起来。梁渊甩鞭急跟上去,颇为嫉妒沈天殊座下良马:“迟早有一天,我要哄的赤风跟我走!”
赤风正是沈天殊那匹马的名字,乃是万里难挑一的良驹,梁渊一直格外眼红。
“百里前几日查到的确切消息,展玉是沈桓派来的人。”
梁渊面色一凝,气急败坏地道:“那……”刚一出口发觉自己声音太大,又压低了语调:“那你还带她回淮南,你是生怕沈桓不知道怎么对付你?”
沈天殊依然面色淡淡:“展玉明显没有经过什么训练,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估计是因为中了毒才不得不听命于沈桓。而且……恐怕她根本就不知道沈桓的身份。”
他曾经在展玉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过沈桓的名字,后者却全无反应。他能够确定,展玉是真的并不认识沈桓。
倒也不算太意外,沈桓那个人行事还算周全,展玉又是被他用毒药胁迫的,自然不能全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