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我不要我不要
接连不断的雷霆，宛如末日浩劫，这般情景，让荣平城里的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就是过了许久，大家依然一动不动。冰雪的世界里，除了众人的呼吸声，只有雪落下的沙沙声。
“阿嘁。”文若海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寂静的世界被一个喷嚏打破，韩酸第一个回过神来，她纵身一跃，直接从城头跳了下去，然后朝着打雷的地方拔腿狂奔。少爷说过，等雷打完了，事情就是已经办妥当了。她这是要接她家少爷去了。
看到韩酸跳了，赵红伊也想跟着跳下去，只是她一只脚踏上了城头，内心却纠结了起来。尽管韩酸不过是一个丫鬟，但始终是有名有份的人，作为岳赋的贴身丫鬟，韩酸去迎接主人归来，理所应当。
可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无名无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跳下去，跑去找情郎，实在太不矜持了。尽管她为人洒脱，平时大大咧咧也不怎么讲礼数，更从未管过那女戒十训，可要她如此露骨的表现自己爱意，她的脸皮还是太薄了。
李永乐拍了两下手掌，大声道：“如今魔蛮已溃逃，大家准备美酒佳肴，欢迎英雄凯旋！”
随着四皇子殿下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各自离开城头，开始忙碌了起来，荣平城劫后余生，百姓们无不庆幸，这个小年夜，真是过得惊险万分，幸好有岳英雄，韩壮士。
等到魔蛮退得不见踪影，李永乐下令打开城门，百姓夹道等待，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些礼物贡品，就等岳赋与韩酸，还有那头小毛驴回来了。
可是等了很久，等到太阳都快要下山了，却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
“莫非他出了事？”
岳赋没事，赵红伊还可以顾全形象，保持矜持，可如今，她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一个人冲了出城，向着北方跑了过去。
李永乐与洛襄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二人也跟着飞向魔蛮军营原来所在的位置。二人离开之后，文若海、莫德贤主持大局，下令关闭城门，也让百姓先行回去休息，待得到英雄的消息，再作欢迎仪式。
因为速度上的差距，李永乐和洛襄比赵红伊早到不少，等赵红伊赶到那处，便看见岳赋伏在小毛驴的身上，一动也不动，而那头小毛驴，居然安静地驮着主人，用嘴巴轻轻拱着雪面，似乎是饿了，想找草吃。
这毛驴实在不简单，十几头雪原狼它未惊过，就是刚才那一场恐怖的雷劫，它一样冇有怕。不知道究竟是那老农用了什么秘方喂养，还是这小毛驴经历过什么更加恐怖事情，它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实在是让人啧啧称奇。
当然，也有可能它根本就是个傻愣货，不知道害怕。
杨铁心、李永乐、洛襄都围在岳赋周围看着，表情阴晴不定，说不上是痛苦还是难过，反正就是十分古怪。而韩酸，则是在旁边蹲着，安安静静的看着岳赋。
赵红伊见韩酸表现得如此镇定，知道岳赋大概没有性命危险，便问洛襄，道：“师父，赋赋他到底是怎么了？”
“这小子在蜕化真我命格。”洛襄的声音有些嘶哑，这话，他说得极其艰难。
“为什么会这样，他答应过我，不会急于求成的。”赵红伊见过文若海强行突破立命境时的凶险，刚一听见这个消息，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双眼随之红了起来。
“为师也不知道，得问问这小子那个实力非凡的老师，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手脚。”洛襄又道。
赵红伊听此言，立刻转头瞪着杨铁心，眼里全是怒意。
“妈的，洛襄你这条老狗别乱说话，老子不过是把命力寄存在他体内，让他可以随意借用，可没有把命力灌入他经脉之中。”杨铁心说完，想了想，又向赵红伊解释道：“借钱与送钱的区别，小姑娘你明白不？老子这种是借，逼迫命格蜕变那种是送，懂吗？”
他有些心虚，隔了一会，见赵红伊还在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又说了一句：“小姑娘，真的不关老子的事。而且，就是你师父也不敢这么瞪老子，老子是看在学生的份上，才让着你不跟你计较。”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前辈告之。”赵红伊真的是急了。
蜕变真我命格有两种办法，一种是长年日积月累，由量变到质变的‘缓’法，一种是借助外力，强行逼迫蜕变的‘急’法。岳赋达到应天境巅峰才没多少时日，很显然，他如今是‘急变’。
急变凶险非常，一旦失败，不是终身残废修为尽失，就是直接丧命。如今情郎正在处于凶险的难关，她又岂能不急呢？
“我也不知道啊……”杨铁心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说道：“这小子以一首《满江红-怒发冲冠》，借助我的命力，引二十九道雷霆，直接灭了三万多魔蛮，余者皆溃逃。就是猪王，也只能背着那红毛丫头逃跑。
我记得当时那小子就说了‘小毛驴不怕打雷，真是叼爆了，得带回去当宠物养才行’，说完这句话，他就跨上毛驴，当时我还以为他要回荣平城，岂料，他上了毛驴没一会儿，就成了现在这样了，他似乎是……”
“似乎是什么，前辈你倒是快说啊。”赵红伊管不了那么多，竟然对杨铁心动手动脚——边问问题，边扯着杨铁心的衣袖。
“我猜，他是受天威灌顶，所以进入了强行突破立命境的生死关。”杨铁心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岳赋先有秘宝法器附体，后有天威灌顶助其突破，就是杨铁心这般的高手，也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到底是怎么样的福缘与机运，才能得天地神威灌顶，襄助蜕化真我命格？赵红伊不知道，李永乐也不知道，就是洛襄杨铁心这样的高手，也不知道。
反正，闻所未闻。
“你们不用奇怪，我家少爷是天才啊。”韩酸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其余四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在韩酸身上，只见这小丫头正蹲在雪地上，用双手托着腮帮子，笑眯眯的看着岳赋，显然，她一点儿也不紧张。
“谁说他是天才的？”杨铁心弱弱的问了一句。
“少爷他自己说的，我家少爷从来不说谎。”
四人：“……”
无语是无语，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四人虽然难以理解，却也并非不能接受。
只不过，这还不是结束，接下来，真正让人彻底无语的一幕才即将发生。
岳赋醒了，然而，杨铁心与洛襄都看得出，他并没有冲破生死关，依然停留在应天境巅峰的程度。
既然是生死关，破关失败，肯定是不死也残，治好也浪费药费的那种……
神奇的是，岳赋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醒来之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就像是舒坦地睡了一觉那般。
“小子，你为何没事？”
“是啊，是啊，解释解释吧。”
杨铁心与洛襄都一脸懵逼，至于李永乐和赵红伊，他们早就被惊呆了，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有事？我能有什么事？”岳赋不明白这两位高手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是破境失败了吗？”杨铁心又问。
“破境失败，为什么你还没死？”洛襄搭话接着问。
“呸呸呸，老子活得好好，怎么可能会死？”岳赋皱着眉头看着二人，渐渐明白他们在惊讶什么了，随即笑道：“嘿，看你们神经兮兮的，还以为你们遇到什么天大的怪事，不就是我不想蜕变真我命格，放弃了破境，就这点儿破事而已。”
“就这点儿破事？你不是得天威灌顶吗？”杨铁心的脸色开始发白。
“天威灌顶的大机缘，你为何要放弃，是不是承受不住，害怕丧命所以中途放弃？”洛襄也变得满头大汗。
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的。
当时岳赋装了大哔吓跑魔蛮，见小毛驴一直跟在自己后边，顿时大感亲切，觉得以后该要把它当成宠物养，可骑上毛驴之后，他的意识便被强制带入了命运蜃景。
其中的道理，岳赋后来是想明白了。
强电流流过，自然会产生磁场，这是高中物理定律，电流的磁效应。二十九道雷霆，当然就会产生强度极高的磁场，也就是这世界里所说的阴雷。
岳赋如今最强的功法，就是阴雷属性的《无敌神功》，而雷霆是他引导的，产生的磁场也对他有着极大的亲和性，竟然自动注入到他的体内。
当时情况太过惊险，场面太过恐怖，岳赋根本没察觉到这种现象，于是乎，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完全吸收了雷霆所产生磁场的大部分能量，以命力的形式储存在体内，也就是所谓的天地神威灌顶。
当他坐上小毛驴后，体内突然暴涨的命力开始产生效果，把他的意识强行带入命运蜃景，并且进入了破境的程序。
之所以称之为程序，而非通常说的生死关，那是因为，当时的情形根本就不凶险。这或许是阴雷命力本来就与岳赋本身的功法高度契合，又或者是天地神威产生的命力，远比那种人为导入的命力来得精纯，无论如何，反正整个过程都相当轻松惬意。
当时在蜃景里头，天空中的天煞孤星绽放着耀眼的光芒，时而是蓝色，时而是金色。
那块供奉在部落中央神庙的黑色磁石，居然像一个蛋那般，开始碎裂，最终，一个穿着哥德式黑色洛丽塔长裙的萝莉从磁石中诞生，随即，那些散落的磁石碎片汇聚到一起，成为她手中的权杖。
至于为什么是哥德式洛丽塔长裙的萝莉，岳赋也不太明白，或许是根据他的记忆所化，又或许是由他自身的想象所化。
另外一方面，三才宝玉所化的书院也同时冒着金光，这大概是因为，那些命力，其起源是由三才诗阵所引导，除了被神庙吸收，同时也有一部分被书院吸收。
随后，萝莉浑身冒着蓝色光芒，飞到了空中，而那三才宝玉化作的少女，也散发着金色光芒，悬浮在空中。
她们同时向岳赋张开双臂，要求拥抱。
基于某种难以言喻的因由，当时岳赋立刻就明白，如果他选择了拥抱萝莉，那么他的命格就会蜕变成术法专属的真我命格，而蜃景子民的部落，亦会进化成神权至上政教合一的国家。
如果他选择了拥抱少女，那么他的命格就会蜕变成圣道专属的真我命格，部落将会进化成独尊儒道世界大同的世俗政制国家。
最后岳赋选择了摇摇头，温柔的说了一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