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翻云覆雨
岳赋与荆长生两个人发了疯一般修行，赵红伊与游思柔觉得有些太过了，却没有细思背后的动机。
毕竟，现在已经八月了，九月就是朝廷的审核，也就是所谓的秋后算账。
这次审核，不仅关乎国士监教导们的俸禄，最重要的是，明年大举的名额，也是由这一次审核的比试决出。
国朝大举，国士监一共有三百三十二个名额，其中非命师的‘地试’名额三百个，由经略院考试筛选决出。命师的‘天试’名额三十二个，由至圣、天策、霸武三院通过十月的考核决出。
其余大举考试的名额，则由各州府会试产生的贡生补充，大举的规模，大约是地试一千名考生，天试一百名考生。每年略有浮动，但变动不大。
国士监是没有就读年限的，只要考上了，就可以一直读下去。前五年由朝廷拨备银两，免费就学。五年之后需要自费，费用不菲。
如今国士监就读年期最长的学生，在经略院，已经足足读了十八年，也就是大明朝建立，设立国士监之后，他就在国士监里头学习修行，可惜一直无法在大举上金榜题名，却又不愿意放弃，便一直读到现在。
这位读了十八年，五十多岁的仁兄是一个极端，但是学龄在五到十年的学生，亦大有人在，这些人或许天资确实不够，但是实力却无比强横，求胜心也比五年学龄以下的学生强许多。
三十二个名额，由命师三院所有学生争夺，竞争异常地残酷，据说每逢大举的年末考核，致残的情况每年都有，致命的也曾经发生过两次。
如此残酷的竞争，努力是正常的，无论是赵红伊还是游思柔，都有努力修行，其余的所有国士监学生，皆是如此。
只不过，岳赋与荆长生，努力得有点不正常罢了。
八月十一这天傍晚，霸武院里来了个小太监，要找岳赋。岳赋问过小太监，小太监说是他拜托御用监制造的武器完成了。
“伊伊，我去一去皇帝老儿那里拿东西，长生也去帮忙。”岳赋神色如常，一点异常都看不出来。
赵红伊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完全没往心里去，随便应了一句，道：“晚上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些宵夜，我晚上还要修行。”
岳赋看了看赵红伊的胸，笑道：“你好像又胖了。”
“才没有！”赵红伊恶狠狠地打了岳赋一下，娇羞地嗔骂道：“再这样，不理你了。”
骂完，她就红着脸到一旁继续练剑了。
岳赋转头问了荆长生一句：“准备好了？”
“大哥，俺准备好了。”
“好，咱们去搬东西吧。”
岳赋要搬的东西，不是皇帝‘赐予’的武器，而是某个人的脑袋。
因为图纸的事情，岳赋到过工场那儿好几次，与工匠大叔们早就混熟，他到了工场的时候，工匠已经把他要的‘断罪剑匣’准备好。
“岳大人，您这武器，咱们都按照你的要求，落足了材料打造，只不过，我们都是老匠人了，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漆漆的铁匣子，扁六边形，两边较长，四边较短。铁匣子里装着六把奇怪的剑，剑尖向外，剑都是裸剑，没有剑柄，剑身的末端按照岳赋的要求，压着弹簧机构，以一种非常灵巧的机关锁在铁匣子里。
打个比方，这就是一把奇怪的弩，六把剑就是弩的箭，更奇怪的是，发射的开关在铁匣子内部，手根本不可能伸进打开机关。
工匠们也非常好奇，岳赋到底要怎么要发射‘飞剑’。
岳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把铁匣子背上，用铁索固定在身上，一切弄稳当，才微微笑道：“等试过剑，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大人到哪里试剑？咱们这儿也有试剑的地方。”为首的那名老工匠又问。
“试剑的地方太危险，你们就别跟着来了。”岳赋笑了笑，然后离开工场，只留下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之后，岳赋便背着怪模怪样的‘断罪剑匣’，带着傻头傻脑的荆长生，大摇大摆地到了一个地方。
西风烟雨楼。
西风烟雨楼，一开始是河畔岸上的一家青楼，后来成了天定京青楼行业的总会，便不再做青楼生意。里边都是楼里的帮众处理各种事务，开会商讨事情的地方。
一般晚上，西门飘都会在楼里坐镇，方便各个青楼画舫遇到麻烦的时候，请他出面帮忙。而其余的打手帮众之类，就会在房间里休息待命，或者在大堂里喝酒聊天。
最为特别的是，作为青楼业的行会总会，西风烟雨楼是一个女人都没有的地方。
岳赋刚到了西风烟雨楼，两个看门的打手就认出了他。
没法子，岳赋在这个行业里头，是大大的名人。
“岳大人，什么风把您吹到咱们楼里来？请进，请进！”打手立刻就把岳赋请进楼里，尽管岳赋背后背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里边还装满了利剑。
收税的事情，在游安华与西门飘的协调之下，已经谈妥，岳赋乖乖就范，皇帝拿了二十万两之后也没有意见。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大家都有好处，打手们实在想不到任何岳赋与西风烟雨楼翻脸的理由。
听说这位官老爷明年还打算考大举，大概等会儿还要去练剑，所以背着剑匣子。打手是这般想的，换了是谁，只要脑子没问题，都该这样想。
岳赋与荆长生进了西风烟雨楼，在大堂里坐下，其他打手、帮众看到，纷纷过来打招呼，还有人立刻给二人倒了两大碗酒。
岳赋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喝了两大口，用衣袖擦擦嘴，然后对打手们道：“我找你们楼主西门飘，让他下来见我吧。”
“小人这就去通传，请岳大人喝着酒稍等。”一名打手回应完岳赋，深深地行了个礼，快步跑上二楼请西门飘。
西门飘听说岳赋来了，觉得十分奇怪，不是刚刚给皇帝交过钱了吗？这个狗官又来干嘛？
他狐疑地下了楼，刚来到大堂，便看见岳赋满脸春风地与大堂里的打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那搭着的二郎腿不停地有节奏地晃啊晃。
西门飘看到岳赋背后那装着利剑的铁匣子，他心里不禁想：这小子，要干嘛呢？
游大人都已经与他谈好条件，明年就要结成翁婿之好，他没有对付自己的理由啊！但是，他带着武器到楼里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门飘总觉得不太对劲，扶着楼梯扶手，一直没有走完楼梯的最后一级梯级，心里仔细地想了一番，他没有得罪岳赋的地方，岳赋也没有与他过不去的理由。
西门飘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地走到岳赋面前，郑重地对岳赋行礼，道：“小人见过岳大人，不知道岳大人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岳赋正好在剥花生米，那是佐酒的小菜，他把花生米剥好放进嘴巴里，嚼烂吞掉，才慢悠悠地抬头看西门飘，笑眯眯地说道：“本官今日是来问罪的。”
无论如何，岳赋是官，西门飘不过是个江湖门派的头子，就算得到游安华的支持，如今在天定京混的风生水起，但与岳赋相比，始终在身份上低了许多。
“问罪？”西门飘这下真的有些慌张，问道：“不知小人何罪之有？”
岳赋拍拍手，把剥花生弄脏的手拍干净，然后还是一脸平淡，带着微笑地道：“西门楼主，你是否记得，在两个月前，你曾为本官物色了一位美女小倩姑娘，用以贿赂本官。”
“大人，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贿赂啊……那是孝敬，小人孝敬大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听岳赋这般提起，西门飘大概能想到，岳赋今夜突然来访是为何事而来了，随即心里一宽，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绽开出笑容。
还以为神秘兮兮的是为了什么，原来与天下间所有男人为的原因都是同一个！西门飘心里暗笑：原来这位岳大人，当日不过是假正经。
“好，是贿赂还是孝敬，咱们暂且不争论。”岳赋轻轻地敲了一下桌子，又问道：“那么现在，那位小倩姑娘呢？”
“小倩姑娘……”
西门飘迟疑了。
当夜岳赋在妙趣楼里发疯，西门飘知道后，第一时间赶到妙趣楼，审问了当时唯一与岳赋有过短暂交谈的小倩。
西门飘问及小倩与岳赋的谈话内容，从这里头，知晓岳赋竟然洞悉到这情怀河两岸青楼画舫的内里乾坤，他一方面派心腹通知游安华处理，另一方面，则是嫉恨小倩多嘴，把她的相公也抓来，当晚便‘处理’掉二人。
小倩与她的相公，是西门飘他亲自浸的猪笼，现在就在河里的鱼肚子里，他自然无法把人变回来。
“大人，小倩不过普通货色，这情怀河两岸，所有青楼画舫，大人你喜欢哪个姑娘，直说。”西门飘谄媚地笑着，又道：“若是大人只喜欢那种嫁为人妇的良家，小人也能给大人找到些不错的货色。”
西门飘以为一切好商量，然而，岳赋的反应，却大出西门飘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