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 天下第一喷
焦礼乐这话里说的‘某人’，所指自然是就坐在他旁边的游安华。游安华听了之后，装作不知，厚着脸皮讪笑。
焦礼乐继续装模作样，义愤填膺地哀叹一声，再骂道：“朝纲不靖，朝堂之上，全是庸官贪官，真乃我大明之不幸也！”
“如此说来，焦先生是觉得这岳公子要输了？”李永龙继续笑着问。
“必败无疑！”焦礼乐一副前后三百年无所不知的态势，道：“虽然那位起云阁的弟子，实力不过马马虎虎，但至少也是立命境，怎么可能会输？
一个应天境的小子，靠着裙带关系，恬不知耻地站在这儿，简直就是对历届士子的侮辱。”
焦礼乐是光武七年的状元，他的意思是，岳赋站在这儿，便已经是在侮辱他。
“焦先生所言或者不错，只不过，本宫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李永龙保持着笑容，又道。
“太子殿下，您太宽厚太仁慈了！这对我大明而言，并非幸事。”焦礼乐对李永龙还是颇为恭敬。他骂尽天下官员，然而面对皇权，也只得匍匐在地。
当年之所以会得罪李正元……那也是他骂人骂顺口了，一时之间没管住那一张嘴。
而这时，比试开始。
“师兄，请多多指教。”
岳赋的对手，是起云阁的一名外门弟子，属于那种交钱学本事的人，没有得到《玄水剑法》这样的真传绝学。但若以辈分论，确实该与赵红伊以师兄妹相称，岳赋要娶赵红伊，称那人一声师兄，并不为过。
在众人心目中，岳赋那桀骜不驯恃宠生娇的奸妄谗臣形象，早已深入各人心中，他居然很有礼貌地向对手行礼鞠躬，不禁令大家起疑：这个小子，何时变得如此温文有礼，莫非是有诈？
果不其然！
岳赋刚刚弯腰，突然啪的一声响，焦礼乐所坐着的椅子，断了一条腿。
焦礼乐整个人扑向前方，踉跄了几下，最终还是没稳住身形，摔倒在地，摔得满脸都是泥沙。他是圣道命师，精神力旺盛，但身体能力，却非他所长。
李永龙只是冷眼看着焦礼乐，没有前去将其扶起的意思，他往后仰着身体，靠近背后站着的姚令贤，问道：“姚先生，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姚令贤为东宫辅臣‘太子宾客’，虽然宾客这官名，听起来实在不怎么样，然则，却已经是正三品的东宫大臣。
姚令贤靠近李永龙耳边，低声道：“方才，岳赋鞠躬弯腰的一瞬间，从那剑匣里射出一片菱形剑片，微臣见那小子在焦先生对他出言不逊后，就一直有意无意看过这边来，显然在瞄准，便没有出手拦下那剑片。”
姚令贤既为东宫辅臣，自然最懂李永龙心思，他知道太子殿下讨厌焦礼乐，岳赋又是要给焦礼乐好看的，在保证李永龙安全的前提底下，由着岳赋胡闹。
“这小子年少气盛，怪不得能与四弟成为好友。”李永龙微微笑了一下，又问道：“那剑匣乃是父皇御赐，为御用监工匠所制，只是……咱们的御用监，能制作出如此强力的弩箭？”
“微臣确实听见了机簧发射之声，只是，无论是开启机关发射剑片，还是剑片突然加速，那位岳大人所用的，皆是阴雷术法。至于阴雷术法为何能使剑片加速……微臣才识浅薄，实在不得其解。”姚令贤恭敬道。
“哦，是阴雷术法。”李永乐一脸淡定，若有所思。
焦礼乐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高手，但他是圣道高手，在完全没有心理防备的情况底下，根本防不住岳赋朝他射来的‘日天剑’，这下摔倒，真是丢人丢大了。
焦礼乐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呸呸’地吐出嘴巴里的泥沙，随即走到比试场前，对着岳赋破口大骂，道：“臭小子，你是听见了我讥讽你，所以存心让我出丑是吧？”
岳赋恭敬道：“前辈，您误会了，所谓刀剑无眼，让前辈吃沙，这实在是晚辈的无心之失，是误射，还请前辈见谅。”
他嘴角浮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微笑，继续道：“就算前辈无德，口无遮拦出言不逊，晚辈也只得忍着，岂敢对前辈无礼，您说是吧？”
焦礼乐涨红了脸，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岳赋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至少表面功夫做到足，他就算是想要发烂，却也无从入口。
“好了，大举乃是选士的国朝大典，关乎我朝气数国运，如此吵闹，成何体统。”同是监考官的左副都御史看不下去了，让岳赋回去继续比试。
而岳赋的对手，那位起云阁的外门弟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正准备与岳赋决一死战，岳赋却一脸淡漠地问道：“师兄，你真的还要跟我比试？”
他，又用这一招了。
那外门弟子不明所以，道：“当然是要比了，三年一届的大举，我历尽千辛万苦才能抢到名额，哪里可能放弃？”
“你先看看你的左手再说。”岳赋说着，朝着那人的左手指了指。
外门弟子侧头一看，他的左手的衣袖竟然已经殷红一片，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骇然发现，手臂上一阵刺痛，被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方才那‘日天剑’，岳赋不仅瞄准了焦礼乐的椅脚，还顺便带上了该名外门弟子的手臂。
岳赋见那人脸色大变，立刻趁热打铁，道：“方才在下射出一剑，斩断了那位焦先生的椅脚，还伤了你的手臂，这样的攻击，我还能来九发，不怕死的，便继续比吧。”
岳赋语带一丝丝的轻蔑，却又不至于太过嚣张，既能使人感受到‘高手独有的骄傲’，又不会把人羞辱得太狠，以至别人怒火中烧找他拼命。
一语概之：这个哔，他装得恰到好处！
岳赋继续道：“方才在下便与焦先生说过，刀剑是不长眼的。实话实说，那飞剑射出去之后，在下亦难以控制，它会打中什么，斩断什么，很多时候，我也无法预料。”
那飞剑如此厉害，岳赋又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起云阁的外门弟子，自然只得认输。升官发财确实令人向往，但有个前提，先得有命享才行。
在焦礼乐看来，虽然该名起云阁弟子水平实在马马虎虎（他评的），而起云阁在天下三大之中，也仅仅排第三（也是他评的），但对付只靠关系走后门废物一样的岳赋（依然是他评的），该是轻轻松松获胜才是（他想象的）。
焦礼乐吃了一个大暗亏，正盼望着那名起云阁弟子能够帮他好好教训岳赋一番，没料到，竟然还没开打，那名弟子便已经投降认输。
焦礼乐当场暴跳如雷，指着岳赋骂道：“煌煌大明，堂堂大举，岂能儿戏，若是让这种无耻小子入了三甲，那便是对历届大举士子的侮辱。”
同样的观点，他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焦先生冤枉啊。”岳赋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模样，用一种哭诉的嗓音道：“晚辈能够得胜，实在靠的不是自身实力，而是焦先生您的绰绰威名。”
岳赋这话，逻辑上其实是不通的，因为他就算真的靠焦礼乐的威名吓退对手，依然是‘儿戏’。不过，焦礼乐听岳赋说他的‘绰绰威名’，什么逻辑通不通都不管了，先听听岳赋如何夸自己再说。
“这话怎么说？”焦礼乐正了正衣冠，摆出一副长者前辈的架势。
“焦先生天纵奇才，威名蜚声寰宇……”岳赋一脸正经，继续道：“焦先生试想一下，像您这样的顶级高手，都反应不过来，躲不过在下的飞剑，您说，那位起云阁的师兄会作何感想？”
焦礼乐觉得岳赋好像在奚落自己，但是话语之间，神色之上，却又不像有这样的意思。
他的脸稍稍红了一点，然后正色道：“焦某也躲不过的飞剑，那名弟子，自然不敢痴心妄想能够躲过。”
然后，他干咳一声，继续道：“不过，那是焦某没有防备，假若焦某稍一留神，别说躲，就是接住飞剑也不在话下。”
“这便是晚辈所言的内里含义。”岳赋忍住不笑，继续道：“焦先生也挡不住的飞剑，那位师兄不敢妄自尊大，自然只得认输，因此，晚辈是托了焦先生的威名，才如此轻易的得了一胜。”
焦礼乐虽然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岳赋这马屁确实是拍得他非常畅快，于是，他便严肃地说道：“这次便算了，下次你可要以实力取胜，莫要取巧了。”
“晚辈谨遵先生教诲。”
其实在岳赋听到焦礼乐骂他的时候，他就知道焦礼乐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原世界，这种人就是网上那些‘愤青加喷子’。
喷子这种生物，都是现实中的失败者，所以才靠喷人来寻找存在感。岳赋听了焦礼乐骂自己的话，想要作弄一下他解恨，却又不想与其纠缠不休，所以在末了的时候，明褒暗贬骂他一番。
焦礼乐虽然大有来头，如今却不过是轩南书院的一个教书先生，在川州珑城还勉强算得上一号人物，但放眼整个大明，他便屁也不算。
近年来，焦礼乐也觉得自己失去了存在感，因而喷人是越喷越凶，想要以此找回生命的意义与存在价值。
对付喷子，最好的办法不是与其对喷，你越是喷他，他反而越嘚瑟，上蹿下跳满地打滚越来越起劲。
喷子的就是这么心理扭曲的生物。
对付这种人，其实不难，只要稍稍满足他的虚荣心，他就会心满意足，然后滚蛋。岳赋深谙其道，而且干得不错。
岳赋明里让焦礼乐出了大糗颜面尽失，暗里对其揶揄奚落一番，然而，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如今，焦礼乐居然觉得岳赋孺子可教，这个年轻人，不错嘛。
岳赋干脆利落地赢了第一场比试，又处理好某喷子的事情，回到台下，得意地笑着问赵红伊，道：“伊伊，本少爷表现如何？”
“你又靠耍嘴皮子，虚张声势浑水摸鱼偷奸耍滑了。”赵红伊皱着眉头，问道：“赋赋，你到底打算用这种办法，赢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