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 密谋
方自珍是真的要造反吗?
不算是!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方平贵与义满足多,一个是草莽,一个是水寇,实在远远算不上明主,既然方自珍从未真心投诚,不曾当过他们是主,又何来背叛一说呢?
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委屈求存罢了!
岳赋先是要了水喝,喝过水了之后,又说饿了,等到方自珍的手下给他找来食物,他居然还得寸进尺,说吃的东西不合口味,要求更换。
鲛人在中土人看来,就是蛮夷,喜欢茹毛饮血,船上的鲛人海盗,时常在海里抓了鱼,直接就生吃了,这船上的东西,确实不合中土人的口味。
为了满足岳赋的要求,方自珍还贡献了自己的私货。
方自珍并不怕岳赋向义满足多泄露他的秘密,在岳赋吃东西的时候,直接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义满足多那个蠢货,他已经彻底完蛋了,却还不自知,真是愚不可昧。”
方自珍在向岳赋展述他的计划与目的之前,先给自己的‘主上’作了一个定论,这彷如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晚上,他给族兄方平贵下的定论那样,都是‘愚不可昧’。
既然主人愚不可昧,不值得追寻,那么他再投他主,或者另谋生路,就是明智的选择。
在方自珍看来,义满足多确实是要完蛋了,封地很快就会被其他的鲛人贵族瓜分。他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拿到更多的好处之后,再寻觅另外的一座靠山。
反正,鲛人的统治阶层以说人话写人字为荣耀,方自珍这个人类‘博学家’的身份,不管是到了哪里,跟了哪个贵族,总是能够混得开的。
“嗯,那家伙确实是愚不可昧。”岳赋嘴里嚼着一块肉脯,含含糊糊地回应道。
岳赋说的,并不是恭维或者顺从方自珍的话,他是真心实意觉得那个铁桶小矮子愚不可昧,若非是蠢得可以,否则怎么会把一个异族的白眼狼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呢?
岳赋需要跟方自珍合作,但这并不妨碍他发自心底看不起方自珍,相比起义满足多这种‘傻大木’式的凶残强盗,他更加厌恶方自珍这种狡诈如狐的无耻小人。
‘再怎么愚不可昧,也轮不到你这种三姓家奴来下定论’
当然,这话岳赋只能在心里说,他表面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鄙夷。
方自珍听了岳赋这话之后,还以为岳赋认同了他的做法,开心地笑了笑,又道:“昨夜的一战,义满足多的手下一共折损了五成,若单纯是五成的损失,虽然算是伤亡惨重,但依然伤不到他的根基。
毕竟,他是海皇的后裔,是鲛人的特殊阶层,有一大片的封地与及大量的臣民,只要固守封地,休养生息几年,恢复往昔的实力并非没可能。不过……”
方自珍奸诈地笑了笑,再道:“他根本就没有留意到,昨夜损失的部下,是鲛人多,还是人多,他自以为还有一半的部下,而事实上,他的嫡系,已经几乎消耗殆尽了。”
“你是说,我昨夜那一下雷击,杀死的几乎都是义满足多的嫡系?”岳赋顺着话头继续问道。
方自珍点头道:“少侠昨夜那一道雷霆,杀死的全是鲛人,而且以义满足多的家臣居多,虽然这个船队,有五成的船员幸存,但这五成的人当中,以我的人最多,占两成,其余的多为他临时招募来的海盗,而且各有各的山头,简直是一盘散沙。而他自己的嫡系家臣,已经几乎全军尽殁!”
方自珍的说法,确实在理,岳赋认为,事实大概与他所说的相去不远。
只有鲛人,才能在漆黑的海里活动,岳赋昨夜施展三才诗阵,杀死的必然全是鲛人。而且,临时招募的雇佣兵,忠诚与战斗力都是一个问题,更何况那不过是一群海盗!
那些海盗只能打顺风仗,不能用作攻坚,岳赋施展三才诗阵的时候,正是战斗最为激烈惨重的时刻,那些招募来的海盗,当时定然是萎缩不前,也就只能是义满足多的家臣带头冲锋。
“既然你们人多势众,直接杀掉义满足多,你来当主上便是,还要把我这个不相干的人请到这里来干嘛?”岳赋接着问。
方自珍讪讪地笑了笑,道:“论人数,确实是我这边的人比较多,但是,这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
“什么问题?”
“义满足多实力强横,凭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打不过他。”方自珍显得有些为难。
岳赋:“……”
打不过还想着造反?岳赋觉得,这老头儿也太逗了吧?
方自珍接着说:“所以,我们才想着借助少侠力量!”
岳赋两手一摊,道:“老子可没力量借给你们,昨夜那一剑,我是凭借别人的圣言歌才能发挥出如此威力,现在根本就不可能从来一次,况且,就算是吃了我那一剑,那个小矮子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义满足多确实难以对付,他为鲛人海皇的后裔,海皇号称深海主宰,乃是上古异种。足多一族血脉逐渐退化,灵智是一代不如一代,身体却愈发地强横。”
方自珍在岳赋面前显摆了一番见识,想要彰显自己的博学,殊不知,岳赋知道得比他更多,还亲眼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海皇冕下。
不过,岳赋并不想暴露这一点,他假装毫不知情,摆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道:“那义满足多竟然有如此来历,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那是鲜为人知的秘闻,少侠不知也是正常。”方自珍还有些得意,又详细解释了一番义满足多的能力特点与弱点。
结论是在大海上,义满足多能力超强,基本不存在弱点!就算在船上,趁他未巨大化之前,也很难杀得死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那件铁桶盔甲,是足多一族世代相传的宝物,另一方面,是因为这货居然懂得阳水术法,能够操控海水。
方自珍伴随义满足多左右已经二十年有余,岳赋相信,方自珍的分析还是相当透彻的,既然他这么说,事实大概是巴九不离十了。
此时此刻,岳赋愈发地觉得,陈一娇那一句‘冰镇海蛰,口感更佳’,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刻意为之,给他的一点提示。
至于陈一娇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事先知晓海盗劫船的事,岳赋此时是无从探究,问题是,他实在没办法冰镇这么大的一只海蛰啊!
“义满足多这么厉害,那该怎么办?”岳赋问道。
方自珍面有难色,讪讪地道:“这个……”
“你们该不会还没想到对付他的办法,就想着要造反吧?”岳赋紧皱眉头。
“不算造反,是他自己无才无德,我们背弃他也是理所当然!”方自珍赶紧先否认了自己背叛造反这个事实,才又道:“就是没想到办法,才把少侠请来群策群力,正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岳赋心里骂了句‘计你妈哔’。他再度无话可说,若不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他是铁定要骂街了。
深呼吸了两口气,岳赋按捺住心中的恼火,再道:“我可以答应与你们合作,也可以帮忙想对付义满足多的办法,不过,凭什么我要相信你们,万一收拾了义满足多之后,你过桥抽板,骂我一句愚不可昧,然后再趁机把我也干掉,那我岂不是很蠢?”
岳赋这一句话,戳到了方自珍的痛处,让他老脸通红,但为了现实中的利益,他也只得大人有大量,不与一个小儿计较。
“因为,在下也有一事请求少侠帮忙。”方自珍道。
“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们手上,你们居然还反过来要求我?”岳赋笑着问。
“少侠言重了,有些事情,确实只有您才能办到。”方自珍如是说。
“如今我孤立无援,又不熟悉海上的情况,身上还有伤,居然还有什么事情,是我办得到的,你们却办不到,而我自己却不知道?”岳赋心里倒是有些好奇了。
方自珍长舒了一口气,郑重地说道:“我们希望阁下能把我们的家眷,带回陆上安置。”
岳赋想不到,这群海盗,居然还有家人。
人无法与鲛人通婚繁衍,不断地小范围内通婚,又容易出现畸形儿,方自珍等人不想血脉断绝,让子孙后代回归中土大陆,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那么,为什么要选我呢?”岳赋狐疑地看着方自珍,问道:“你们这些海盗,该与沿岸的许多世家大族有所勾结,你们请那些人帮忙就好了,何至于要求到我这里来?”
“十多年前还可以,海运严禁之后,就难了,以往的合作伙伴,大多数都逐渐断了联络。”方自珍低下头,似乎是在后悔当年的选择,他叹息一声,再道:“况且,那些与我们合作的人,有可能是善类吗?他们只讲利益,不讲承诺,只怕我们的家眷到了岸上之后,他们收了好处,转头就会把我们的老婆子女埋了。”
岳赋心中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有些自知自明。正所谓蛇鼠一窝,与海盗串通的,当然就不可能是什么好家伙了。
“但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岳赋重复再问一遍:“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官,而且颇具仁慈之心。”
“何以见得?”
“由水师军舰护送,绝不会是平民百姓,要么是勋贵,要么就是朝廷命官,而阁下的作风举止,不像是勋贵,却像极了干吏。
而昨夜的战斗,船上有一名女子背叛了阁下,从背后偷袭,导致阁下腰伤严重,阁下却依然没有对其下杀手,可见阁下有仁慈之心。”
方自珍这观察倒是细致,岳赋并不否认,点点头,道:“我确实是官,不过却是一个小小的县丞。”
“只是县丞而已?”方自珍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