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谁是恶贼
岳赋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我要念一首诗！”
方自珍是文人，但逼于环境窘迫，他根本没办法教导方婉读书识字，方婉别说是诗，她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出来。
“什么念诗？”方婉听不明白岳赋的话，皱着眉头盯着岳赋。
岳赋神情冷峻地看着逐渐远离海盗船，身上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方婉自小在化外之地长大，缺少了许多为人的常识，但她对于恶意的感应，与常人并无二致，甚至更为敏锐。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岳赋对不远处海盗船的恶意，而那船上，承载着的是她的父亲及其一众手下。
“你是要害我爹！”
方婉顿时大叫，同时出手加以阻止，但她岂是岳赋对手，任凭她如何对岳赋拳脚交加，岳赋都直接无视，开始一字一句地读出杜甫的《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方自珍此一伙海盗，为祸海上多年，可谓恶贯满盈。当日为保护岳赋等人，大明将士浴血奋战，付出了十七条性命！
若是岳赋对其放之任之，任由这些人类的渣滓活在世上继续作恶，他如何对得起昔日并肩奋战的大军安东军将士，他如何对得起葬身海上的所有商船上的冤魂？
与其妥协，暂时合作是一回事，但岳赋从未放弃过惩戒这些恶贼的念头！
从来没有！
诗圣的杰作引导雷鸣三劫，轰隆隆的三声巨响，三道雷霆刚好把三艘海贼船尽毁，船变成了一堆残木，燃烧着火焰。火势已经不可能控制，这三艘船，最终会化成焦炭，沉没海中。
方自珍大概是在最后关头感觉到了岳赋启动三才诗阵，动用了某种保命手段，没有即时毙命。他站在一片火海的船上，衣衫破烂身上一片焦黑头发冒烟，动用了命力朝着岳赋破口大骂：“你这背信弃义的无耻小人，你不得好死！”
岳赋运起命力回话道：“我答应你帮忙对付义满足多，如今他已经伏诛，我也答应帮你照顾家眷，日后只要有我的一口饭，就不会让他们饿肚子，但是，我从来没说过要放过你们这些人渣。
老子不得好死？笑话！你们这些人渣的所作所为，必遭天谴，如今我没能一雷劈死你，实在是太可惜！”
腰子岛不管是离中土大陆，还是距离鲛人的国度，都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海船是唯一对外的交通工具，如今已尽毁。
岛上虽然有淡水，也能耕种粮食，但方自珍此时已经身负重伤，又失去了所有手下，若是这样他还能活下去，那便只能说是奇迹。
岳赋不再去看那三艘燃烧的海盗船，他回过头来，便看到那些妇孺一个个都盯着他，眼神有恐惧，有怨恨，也有些是难以明白的复杂，那些小孩子，则是单纯悲伤地痛哭。
岳赋皱着眉头，喝了一声道：“到底谁是你们的恩人，谁是你们的仇人，你们自己想清楚！现在就给老子滚回去开船，否则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宰了，扔下海喂鱼！”
他是在恐吓那些妇人，这种情况之下，他不得不当一回恶人。
贞烈的人早已经死光了，剩下的女人，之前顺从了海盗，委屈求存，现在也会顺从岳赋，尽管她们中一部分与海盗已经培养出相当的‘夫妻感情’。
大多妇女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驾驶着小帆船继续向久违的故土进发。
方婉不服，要为她爹报仇，冲上前攻击岳赋，岳赋高高抬起脚，一脚踩在方婉的脸门之上，将其踩翻在地。
岳赋若是不用高压手段，这事情便会没完没了。小帆船还要在大海之上航行不知道多少天，哪怕是出一点儿乱子，都会是灭顶之灾。
一个妇人上前扶起方婉，然后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抬头看着岳赋，良久，她微微点头施礼，说道：“谢侠士为我等诛除恶贼，报仇雪恨。”
这人是方婉的母亲，她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岳赋看不透也懒得深究，但这妇人的作为，确实是明智之举，观其行为举止，在沦为海盗的贼妇之前，很有可能是某大户人家的小姐。
“看着你的女儿，别让她再胡闹。我才刚成亲没多久，还没有儿女，也想安全回到陆上，若是这小妮子真敢搞破坏，我说不定真会把她杀掉。”岳赋的语气软了一些，但口吻依然是带着威胁。
“我明白的，求侠士大人有大量，别跟婉儿计较。”妇人抱住方婉，这姿势并不方便磕头，只得躬身行礼，向岳赋赔罪。
“刚刚就算了，下不为例。”岳赋说完，又转而对方婉道：“你爹是个人渣，他是罪有应得，我这是替天行道！
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是你父亲，给你骨血，而我也确实是你的杀父仇人，等你长大了有本事了，欢迎你来找我报仇，但现在，别给老子搞事情。”
被踹了一脚，踹得头晕目眩满脸鲜血，方婉明白到自己不是岳赋的对手，无法给她的父亲报仇雪恨，但她十分不解她娘亲为何还要感谢岳赋，哭着问道：“娘，为什么啊，他杀了咱们那么多人，爹都要被他害死了！为什么啊！”
妇人叹了一口气，道：“婉儿，这一言难尽，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等你长大后，娘再跟你慢慢解释，先让娘给你处理伤口吧。”
方婉比起在寻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更加懂得‘强权即是真理’，点点头，跟她母亲去处理伤口了。
走了几步，她回头又看了岳赋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诉说，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岳赋摸摸鼻子，当作没看见。
一群妇孺，实在无法反抗岳赋这样的命师，况且，她们若不是逆来顺受，也不可能活到今天。当岳赋踹了方婉一脚之后，这些妇女再也不敢在他勉强显露一丝不敬，如同奴仆一样言听计从，恭顺得让岳赋有些难为情，反省自己是不是装恶人装得太过了。
至于那些海盗的儿女们，并不掩饰对岳赋的痛恨，一个个目光不善，但作为‘大姐头’的方婉被岳赋一脚放倒，又让他们对岳赋十分畏惧，只敢在背着岳赋的时候，臭骂诅咒。
小孩子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岳赋不知道，其实一切岳赋都看在眼里，他是懒得跟这些野小子计较，假装毫不知情罢了。
岳赋作为船长唯一有权发号施令的人，总得有人与岳赋交流，方婉的娘亲，便扮演了这个角色，可以看出，她在这群妇孺当中，拥有相当的威望，处事应对的能力也不错。
岳赋曾经询问过她的姓名来历，表示可以帮她联系家人，她都避而不谈，只是告诉岳赋，可以跟着其他人叫她‘艳娘’。
大概，她的名字里头，有一个艳字吧。
在大明这样的封建社会里，女子被海盗掳走强暴生子，是为一种莫大的耻辱。这些女子就算能够联系上家人，也绝不可能得到接纳，很可能会被要求以死存节。
岳赋想过一番之后，再也没有提起替她们寻找家人的事情，避免把这些可怜的女子逼上绝路。
航行并不顺利，这秋冬之交，是风向转换的季节，航行了三天之后，风向就变了，从顺风变成逆风。
小帆船无法再靠风力航行，只能依靠划桨，而船上多是一介妇孺，就算是有几个男人，除了岳赋，也大多是半大的小子，力气有限，故此，航行的速度非常缓慢。
船上备存了足够的粮食和淡水，但所谓的足够，不过是方自珍自以为而已，实际情况根本就超出了计划之外。
淡水，可以靠早晚收集雾水，以及岳赋用‘蒸馏’的办法补充，数量不多而且耗费功夫，但至少能稍微延后淡水用竭的期限，而粮食就实在没办法了。
因为水流的关系，这一带并不是渔场，钓不到鱼，能够钓到的，只有些奇形怪状花花绿绿的生物。
海洋当中，许多生物是带有毒素的，这种东西，岳赋自己不敢吃，也不至于拿其他人来试毒。
况且，船上无法生火，生肉腥不可闻，就算能吃，也实在难以入口。只要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大概也没有人愿意从海里获取食物。
岳赋强制实行食物配给制度，他自己获得最多的食物和足够的淡水，其余有力气干活的妇女及年轻男子得到次一级的配给，至于那些体弱的年纪小的，力气不足无法参与划桨，岳赋都只给仅仅够维持生命的分量。
方婉便是属于被岳赋归作‘不能干活’的类型。尽管她性格和行为都不像是少女，但毕竟男女有别，一个十二岁女孩儿的力气，实在有限。
方婉成为岛上的大姐头，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父亲是海盗的首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性格使然。当她饿得肚子咕咕叫，便把黑手伸向了那些过往对她言听计从的小伙伴们。
二狗子是个十三岁的小伙子，真名便是叫陈二狗，之所以被叫成这么难听的名字，是因为他还有一个兄长，因腰子岛的医疗条件极差，早早夭折，他父亲认为改个贱名好养。
陈二狗长得壮实，算是除了岳赋之外的二号劳动力，却不知为何，对着方婉便窝囊到不行。岳赋分给陈二狗第二多的食物，方婉知道之后，便趁着岳赋见不到的时候抢了来吃。
对此，陈二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人是铁饭是钢，这事情自然是掩盖不住。岳赋在第二天发现陈二狗饿着肚子没力气干活，再三追问之下便知晓了这件事情。
岳赋没有毒打方婉，他实行粮食配给制度的初衷，是要把所有人安全地带回陆地，毒打会加速方婉的衰弱甚至导致死亡，与他的初衷不服。
但没有毒打，不代表岳赋没有办法惩戒这个小妮子，他总是有些手段，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别想歪了，岳赋用的是‘水刑’，一个他从网上看到，美军对恐怖分子用过的手段，具体来说就是用湿布盖住脸，制造一种窒息的假象。
方婉性格倔强，轻易不求饶，却被岳赋折腾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以后不敢了’，自此之后，岳赋‘大魔头’的形象已经深入船上每一个人的内心，就算心里还多有不服，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
岳赋采取的措施实属明智，在减少一半粮食消耗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小帆船的航行速度。
在海上行走了二十二天之后，在粮食断绝之前，终于见到了一线曙光。
两艘大明的军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