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执意前行
岳赋的理念想法，对于张安生来说实在太过于超前，难以理解。张安生觉得，岳赋若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夸夸其谈之辈，便定然是圣人。
张安生当不了圣人，他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就算有一副热心肠，这么多年宦海生涯，什么为民请命，抛头颅洒热血的情怀早就磨砺光了。
该劝的劝过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张安生觉得已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既然岳赋‘满怀大志’，便由着其折腾吧，他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闲事莫理。
他总不至于把‘无知小子，你太妄自尊大了’这样的话说出口。
于是，张安生便对岳赋拱手道：“岳大人大仁大义，又有如此魄力决心，下官实在佩服，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请尽管吩咐，下官也想为这些妇孺尽一尽绵力。”
这是官场的客套话，岳赋倒是不跟张安生客气，直接回话道：“那便有劳大人了，烦请大人帮忙准备些干粮食水、御寒衣物等物资，还要一批牲口，路途崎岖，那些小孩估计受不了。至于所耗的钱财，回头跟我要便是。”
张安生愣了一愣，试探着问道：“大人这是要上路了？大人刚刚脱险，身心疲乏，不多休息几天吗？”
“码头边上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只怕没两天就要下雪了，这儿距离青谷镇不远，动作利索些，赶在大雪封路前到达青谷镇应该不难。”岳赋笑了笑，又道：“我是命师，且修武技一途，这点苦头还是熬得住的，就怕那些妇孺吃不消。”
柳永港是属于土司管辖的地方，土司只不过是名义上归顺朝廷，唯一真正棣属于大明朝廷的，只有官驿这里的张安生与及几名杂役。
在别人的地盘上，始终有诸多掣肘，岳赋想着自己既然要长久照顾这些妇孺，倒不如早点到自己的地盘，好早日开始建设‘新家园’。
岳赋穿越到异世界，说是没有雄心壮志并不准确，只不过他的雄性壮志是成为‘剑圣’，与许多网络小说里的‘建功立业’靠不上边。
岳赋从来没有建立一番基业的想法，他的性格本来就不喜欢‘叱咤风云问鼎天下’，这一次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
但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而且天高皇帝远，能够‘为所欲为’地实行自己的想法，对于他来说总是不错的，按照他那脾气，宁愿在西伯利亚里种马铃薯，也不愿意在繁华的帝都中仰人鼻息。
“既然大人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下官这便去办。”张安生可怜这些妇孺是一回事，但他们塞满了整个官驿，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一个麻烦，他更加不希望这些人在自己的眼前被岳赋的自大折腾死。
走了也好，至少眼不见为净。这是张安生真实的想法，要麻木不仁地看着这些妇孺冷死饿死，他还是办不到。
于是乎，张安生带着驿站中的几个杂役，到城里筹措物资去了。柳永港是港口城市，但地处偏疆，商业不算发达，不过，岳赋要求的东西，还是能够买到一些。
张安生离开之后，岳赋走到艳娘身前，对艳娘道：“你们该是带了不少钱财吧，我希望你们能够把从腰子岛上带来的钱财都交到我手上，由我统一管理分配。”
帮助这些妇孺，赵红伊是支持的，但跟他们要钱，她就有些难以接受了。妇孺们除了依靠岳赋之外，可谓别无选择，岳赋此举，便与勒索没有任何区别。
赵红伊倒是给岳赋一点儿面子，并没有当面质疑自己的夫君，她拉着岳赋的手臂，到了角落里，才在岳赋耳边低声问道：“他们那么可怜，你怎么可以跟他们索要钱财呢？你要是没钱的话，可以找我要，我的不够，小苑也有钱。”
李正元从来都认为，当官的目的不该是为了发财，这种理念直接反应在大明朝廷大小官员的俸禄上。
岳赋领了一段时间的正五品的俸禄，总数也没多少，他又不屑像其他人那样，透过各种潜规则收钱，所以，虽然他养的人不多，平时花费也少，但最终也没攒下多少钱。
而赵红伊，从一开始便有郡主的俸禄，数量同样不多，但积攒了十几年几乎没有动用过，也算是一笔大的款项。
赵红伊觉得，二人既然已为夫妻，岳赋若是缺钱，尽管花她的便是了，她的不够，用祝小苑的也可以，涯州祝家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豪。
但无论如何，都不该向那些可怜的妇孺索要。
“钱我确实是没有。”岳赋这穷光蛋死猪不怕开水烫，老实承认，又道：“但我的目的并不是仅仅为了钱。人呐，身上有钱就会动些不该动的心思，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够铁了心跟着我混。”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岳赋并没有对赵红伊解释太多。
钱无可否认是一个好东西，但有时候也会成为催命符。这些妇孺没有自保的能力，藏着一大笔金银在身上，生活在长州这种穷山恶水里，必然是个隐患。
岳赋见赵红伊还是皱着眉头，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于是便又搬出一套道理来劝服赵红伊。赵红伊听过之后，一脸迷糊地看着岳赋，问道：“集中力量办大事？共同富裕？你真的这么想，而不是随便说说忽悠我？”
“当然了，我怎么敢忽悠老婆大人您呐？”岳赋信誓旦旦回应道，还招来韩酸，推到赵红伊面前，道：“告诉你家夫人，你少爷我会不会忽悠人？”
韩酸一脸无辜，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赵红伊，道：“我家少爷从来不骗人。”
岳赋摸摸韩酸的脑袋瓜，得意地看着赵红伊，脸上的表情分明在说：你看看，连韩酸都这样说，我没骗你吧？
赵红伊没好气地瞪了岳赋一眼，娇嗔道：“你们主仆二人，总是合起伙来欺负人家。”
说是这么说，赵红伊对此事再没有疑义，艳娘便听从岳赋的要求，把藏着的钱财拿出来交给岳赋。
艳娘没多少羞耻心，当着众人的面上，褪下外衣，只留一件褥衣，然后用灵巧的手指掰开外衣的夹层，从夹层里翻出一片金叶。
艳娘把金叶交到岳赋手上，随即又开始掰第二个夹层。她身上那件看似破烂的衣服，许多地方看似是缝缝补补造成的补丁，实际上都是藏金叶的夹层，如此算起来，她这件衣服该是藏了十几片同样的金叶。
岳赋接过金叶，仔细端详。金叶半个巴掌大，长方形薄薄的一片，没有特殊的标记纹路，但他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艳娘把藏着的家当交出来，有她带头，其他妇女也有样学样，纷纷开始脱下衣服，有的甚至直接脱裤子了。
貌似那位阿姨在裤裆里藏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你们别这样，先进屋里再脱，快进屋里去！”岳赋急了，赶着那些妇人进驿站的房屋。
这些妇女早就忘记了什么叫廉耻，但他岳大人还是要脸的。数十个妇女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脱衣服，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那些御史大夫们的唾沫星子只怕能把他活活淹死。
岳赋继续看着手中的金叶，低声对赵红伊道：“伊伊，看来这次还真是要你出马了，这些金子不能用。”
“怎么？这金子是假的吗？”赵红伊意外地问道。
“不是假，是真的，只是太真了！”岳赋把那金叶交给赵红伊，又道：“你看看这金子的成色。”
大明流通的货币以银子和铜钱为主，很少有人会用金，但不管是金银铜，由于冶炼技术等缘故，都会参杂一些其他金属，往往纯度都不会太高。而岳赋如今手中的金叶，由其色泽质地观之，纯度要比一般流通的金子高得多，这种纯度的金子，通常都大有来头。
这些金子无疑是方自珍等海盗抢劫来的，但海上的货船居然会有成色这么纯的黄金，便难免让人有所顾虑。
岳赋为了避免又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自然不能直接把那些金子花出去，反正要把黄金提纯很困难，往里边参杂一些东西却很容易。
一段时间之后，韩酸通知岳赋，说那些妇女们都把钱财交出来了。岳赋这才进屋里，此时，那里头的木桌上，已经放着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值钱东西，大多是金子，还有各种玛瑙、翡翠、宝石之类。
这些妇女们真的心甘情愿把全副身家全部交出来吗？
当然不可能！但岳赋也不是真的要把她们搜刮干净，原来的目的达到便成。
接着，岳赋让韩酸把这些财物收好，又向那些妇人解释了一下他把钱财集中起来的目的，大概与告诉赵红伊那‘集中力量办大事’‘共同富裕’的说法差不多。
等到傍晚时分，张安生带着几匹骡马回来，拉着两大车杂七杂八的粮食，看来他是把市集上能吃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另外还有好的一些布匹、棉絮之类的东西。
岳赋让韩酸赵红伊她们去做饭，又请张安生及其手下的杂役一道帮忙，随后把布匹棉絮分发下去，让那些妇女自行做御寒衣物。
腰子岛地处偏南，又在海上，气候要暖不少。长州的严寒对于这些妇孺来说，难以适应，岳赋见她们一个个冷得脸青嘴唇黑，便觉得难受。
吃饭的时候，岳赋让赵红伊把钱还给了张安生。这世界没有发票，讲的是诚信，张安生报了一个数，赵红伊想都没想就给了，让别人跑腿办事，多少给些油水也是应该，就按照张安生报出的价格来说，还算实惠。
张安生收好了银两，又对岳赋说道：“岳大人，这长州地处偏疆，物产不丰商贸不盛，柳永这儿的东西都被咱们买光了，供妇孺们吃个十天八天没有问题，但严冬将至，这点儿粮食可不够，大人还要想别的办法。”
柳永港买不到足够的粮食，到了青谷镇更加不可能。岳赋在这儿人生路不熟，这下不禁也犯难了。
“要不请世兄来帮帮忙？”坐在角落里一同吃饭的游思柔，突然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