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替死
“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娘亲便时常唠唠叨叨地咒骂我爹，骂他不得好死。我那时候还小，根本就不明白，娘为什么要骂爹。
后来，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看到，三个鲛人对我娘做那种事情，而我爹跟你爹就在边上看着，他们竟然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娘被那些鲛人活活折磨而死。”
陈二狗顿了顿，用认真的眼神看着方婉，道：“随着我慢慢长大，我逐渐理解到，抢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杀人也是不对的。
那个时候，我便已经明白，当海盗是不好的，我们的爹爹全都不是好人，而我们的娘亲，便是他们从别处抢回来的肉参！”
在岳赋以雷霆杀死众海盗以后，方婉看着其他人的反应，其实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接受现实，自己骗自己罢了。
方婉恳求陈二狗告诉她真相，可当真相被戳破，她又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方婉大叫着‘我不信，你骗我’，又想要继续跑，陈二狗听朱猛虎等人说过，深山里非常危险，他害怕方婉出事，便死死拉着方婉。
方婉拼命挣扎，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滚了下山，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掉进了一个泥潭之中。
泥潭中那些奇怪的黑色泥巴非常黏糊，她脚下又是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更糟糕的是，她居然开始慢慢往下沉。
这一下，方婉终于知道害怕了，哭着呼喊道：“二狗子，我要沉下去，要死了，你快来救我呀！”
“婉儿别怕，我来救你了。”
陈二狗跑下山坡，走入泥潭，他不敢走得太深，当黑乎乎的奇怪污泥漫过膝盖，便停了下来。他心里明白，要是他也陷在这里，就真的完蛋了，两个人都会死在这里。
陈二狗想伸手去拉方婉，但方婉是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摔得太远，他把手伸到极限，还是够不着。
“二狗子，怎么办？我要沉下去了，要闷死在这臭泥里边了。”这个时候，方婉早已吓得六神无主。
“婉儿别怕，我想想办法。”
“那你快想啊！”
陈二狗环顾看了四周两眼，便走到附近的一棵老树旁边，他扒开地面的积雪，从地下边找出一块石头，然后对着树杆狠狠地砸。
他把树皮砸破，整块剥下来撕开，然后三下两下，把树皮扭成一根麻绳。
陈二狗长得强壮，这些天都有到工地里去帮忙，他生性憨厚随和，干活又勤快，大伙儿都很喜欢他。这些野外生存技艺，他都是从朱猛虎等人身上学到的。
麻绳不长，才不到半丈，肯定是不够的，但此时此刻，方婉已经被浸到肚子了，根本不够时间让他再把麻绳驳长。
陈二狗想了想，死命猛踹一根树枝几脚，把树枝折断，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麻绳加衣服再加树枝，这便够长了。
“婉儿，抓住！”陈二狗把拴好固定的树枝抛给了方婉，方婉抓住树枝，然后陈二狗便开始使劲，想要把方婉拉上来。
那些黑污泥非常奇怪，粘稠得厉害，方婉身下，像有一道神奇的力量吸住一样，根本就拉不出来。
拉了一下，方婉的手劲不够，抓不住树枝，突然松开了手，陈二狗反应满了，收不及劲儿，整个人噗的一声坐在地上。
不是陈二狗不够力气把方婉拉出来，而是方婉实在无法抓住树枝，这种方法是行不通了，陈二狗当机立断，再把树枝抛给方婉，把麻绳另一头绑在泥潭旁的一棵树上，然而整个人跳入了泥潭。
靠着方婉拉扯麻绳，以及陈二狗在后边推，方婉费尽了吃奶的力，终于从泥潭里爬了出来了。她吓得脸青口唇白，身体停不住地颤抖。
她只是时常喜欢作死而已，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怕死！当死亡来临之时，她还是表露出来应有的畏惧。
方婉喘了两口气，稍微定一定神，发现自己上来了，而陈二狗却反而陷了进去。方婉想学着陈二狗的办法，把树枝抛给陈二狗，陈二狗却摇了摇头，道：“这办法，我救不了你，你就更加没办法救我。”
“那该怎么办……二狗子，是我害了你。”方婉都急得哭了。
“你赶快去通知岳大哥，你别怕，我个子高，就算沉，也没那么快沉进去。”陈二狗嘴巴上说着宽慰方婉的话，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他方才救方婉的时候，因为反作用力，方婉上去了，而他整个人都沉了下去，现在黑泥巴已经漫到他的胸口位置。
他们来的时候，用了一刻钟以上，方婉这回去求救，跑得肯定比原来要慢许多，一来一回，都超过一个时辰了。
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就算陈二狗个子再高，也早已经整个沉入泥潭当中了，也就是说，方婉回去，其实不是找人救陈二狗，而是给陈二狗收尸。
这一切，陈二狗心里都明白，但为了不要吓着方婉，令其太过内疚，强装镇定而已。
“二狗子你撑住，我这就回去找岳大……找朱大叔他们帮忙。”
正当方婉飞奔回镇子求救的时候，岳赋已经吃过了晚饭，准备去处置雯雯。他把雯雯带回镇子之后，就将其晾在衙门里，准确说来，是把她拴在那破棚子的木头柱子上。
雯雯报仇无望万念俱灰，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就算拴着她的不过是一根烂木头跟破绳子，她都没有作半点挣扎。
一个红色眼珠子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兴趣，山民们把衙门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想要看看这个有着奇异瞳孔的漂亮女娃儿。
人是岳赋抓住的，朱猛虎等人知道岳赋一家子都非常厉害，没有经过岳赋同意，他们都不敢擅自把人放了。
等岳赋吃饱饭，过来衙门这边，朱猛虎便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岳赋身边，居然给雯雯求起情来。
“岳大人，她一个小女娃儿，娇滴滴的，能干得出什么坏事？我看你还是放了她吧，你看看她，哭得多可怜啊？”
朱猛虎想要给他二弟说媒，这事情之前已经提过一次，现在又不厌其烦地提起，看来为了帮弟弟讨上媳妇儿，他这当兄长的真的操碎了心。
岳赋见此，便道：“我跟她非亲非故，没资格决定她的婚姻大事，不过啊，朱大叔，有话我不妨直说了，她的本事远在你二弟之上，只怕雄鹰是无福消受了。”
岳赋说着，凑到朱猛虎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她不是人，是魔蛮。”
“什么，不会吧？”朱猛虎眼睛睁得斗那么大，一脸震惊。
“你看看她的瞳孔，这是人的瞳孔吗？”岳赋又道。
山民不似中土人，他们没那么仇恨魔蛮。朱猛虎有的时候，打猎去得太远，也会遇到山的另一边生活的魔蛮。
山民与魔蛮相遇，大多数时候都是互相避开，河水不犯井水，但偶尔也会出现摩擦，朱猛虎也听说过其他寨子里有人被魔蛮杀死的传闻。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一个魔蛮女子招进门来当弟媳。
人族与魔蛮通婚，能不能生孩子，以朱猛虎的见识，实在不知道，但就算能生，生出来的不就是杂种吗？
朱猛虎听完岳赋这话，便不再提说媒的事情，朱雄鹰原本也没想过这事儿，但听他大哥提起之后，仔细端详过雯雯的模样，心里也难免痒痒的。
朱雄鹰长得五大三粗，年纪跟岳赋差不多，脸上便全是络腮的胡须，简直跟朱猛虎一个模子出来的一样。
他一看到朱猛虎这反应，知道事情多半是要吹了，便问朱猛虎道：“是嫌咱们家太穷吗？你跟大人说说，我明年会努力打猎，争取打几张虎皮回来。”
朱猛虎有些恼怒，捶了朱雄鹰一拳，下手还挺重的，然后骂骂咧咧地道：“这女娃儿没戏了，死了你条心吧。
你讨不到媳妇儿，不怪咱家太穷，就怪你人太笨嘴太拙，附近寨子年纪合适的女娃，都跟别人好上了。”
这段插曲就此揭过，岳赋坐下来正式开始审问雯雯，与其说审问，倒不如说是询问。
“雯雯，你现在该明白，你是不可能杀得了我的，我让你回家，你又不愿意，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一个人再是仁慈，都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更何况，岳赋根本就不是仁慈之人。
雯雯是个硬骨头，她抬起头看着岳赋，竟然毫无畏惧地说道：“你杀了我吧，就算你不杀我，我也再无面目回去主人身边，只能自行了断。”
“老子说了不杀你就不杀你，你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岳赋有些恼怒，骂道：“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都喜欢无理取闹。”
岳赋不想杀雯雯，只想她赶紧滚蛋，从此没拖没欠永不相见，雯雯却非得要岳赋杀了她不可。
岳赋费尽唇舌，雯雯却一直不依不饶，岳赋实在没有办法了，一气之下，便喊来朱雄鹰，说要把雯雯送给他，任凭他处置。
朱雄鹰喜出望外，屁颠屁颠地过来要给雯雯松绑，雯雯听到岳赋这么说，再抬头看看朱雄鹰……她居然就服软了，说立刻就走。
正在给雯雯松绑的朱雄鹰，霎时间僵在了原处，一动不动一脸残念。他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彻底绝望了。
而正在此时，方婉终于赶回镇子，她对着衙门处的人群大喊：“你们快去救救二狗子，他要死了，你们快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