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 转进如风
此世界以命力为尊，凡是为将者，必须有一定的境界实力，只有如此才能服众。单纯靠智力计谋爬到将帅位置的人不是没有，但从古至今，皆凤毛麟角。
好比傅君仪麾下的京卫指挥使司，没有应天境，当不上队正，没有立命境，别指望能爬到营千总。
鲛人亦是同样的道理，以岳赋此前与鲛人作战的经验，一个鲛人的基础作战单位，领头的军官至少也有立命境。
今日连破四城，击溃鲛人两万余人的部队，岳赋却从头到尾也没看见鲛人的高手。
别说是凛鲲、福寿安康之类的不惑境高手，就连一个立命境的修者都没有遇到，就算是应天境的鲛人修者，也甚为少见。
鲛人的空城计，空的不是全数军队，而是实力高强的军官、将领！
岳赋想错了，文若海亦推测错了，就连傅君仪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将，也被蒙在鼓里！
鲛人此前所使用的计策，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围而不攻’，而是空城计。鲛人是缺乏了高阶军官的指挥，只能固守无力进攻罢了！
所有军官将领都不在，鲛人会如此轻易被击败，被击败之后又崩溃得这么彻底，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岳赋推测，驻扎在长州的鲛人军团，所接受到的命令，想必就是——原地驻扎，固守不出，虚张声势，事不可为，自求多福，各自逃命！
那么，鲛人把大部队留在长州，那些消失的将领、军官到底去了哪里了？
“难道……”傅君仪的脸色变得惨白。
岳赋点点头，道：“鲛人要从远江溯流而上，奇袭天定京！”
鲛人真正的全盘计划，是趁着大明主力部队北伐魔蛮，国内兵力空虚的时机，先全力攻占长州，再把大部分普通士兵留在长州驻守，造成一副固守阵地的假象，引诱京卫指挥使的兵马来援，最终目的是集结所有实力高强的精锐，从海路奇袭天定京，趁着城防空虚之机，一举攻陷大明国都。
鲛人的统帅，是算准了脾气暴躁的李正元，肯定忍受不了吃亏，必然会派天京卫指挥使司兵马救援长州。
只怕之前斩首大明派到鲛人国度的使者，也是这个计划的其中一环，目的就是触怒李正元！
“不会吧……不可能！”傅君仪始终是不能置信，道：“就算陛下调走了京卫指挥使司十万兵马，但留在京师里的还有十万，加上羽林禁卫军五千人马，龙卫镇抚司隐藏在京中的力量，全部加起来，那也是一股庞大的力量，足以支撑到各个州府的军兵勤王。
再说，鲛人乃是异族，异族入侵，京师中的民间力量亦会群起反抗，协助官兵防守，天定京荟萃天下繁华，民间也是卧虎藏龙，高手无数的呀！
再加上陛下本身就是知天命境的高手，朝中各位老大人，小大人亦有不俗的力量，比如说太师府的家兵，诚国公府的金刀侍卫，靖国公府的神枪卫队，无论怎么算，鲛人都没有任何胜算！”
“将军分析得不错，可假若，鲛人有内应呢？将军方才所说的力量，有一部分临阵反水呢？”岳赋的脸色愈发地难看，这一个惊天大阴谋，已经在他的脑海之中，逐渐解开了神秘的面纱！
“陛下仁德圣裁，皇恩浩荡，谁会那般狼心狗肺造反？岳赋，本将警告你这小子别胡说八道！”傅君仪立刻厉声反驳岳赋。
“李正元仁德圣裁，皇恩浩荡，将军真的这么觉得？”岳赋反过来质问傅君仪，然后冷哼一声，再道：“那人嫉贤妒能，诛杀功勋老臣，那之中有多少是忠良，傅将军想必比我更加清楚。”
说到这里，岳赋显得略有些黯然，又道：“不过，将军有一样说对了，李正元对朝廷百官处处提防，设立龙卫镇抚司监视满朝文武，也确实是他最信任的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才有造反的机会。”
“你居然直呼陛下名讳，此乃大不敬之罪，你挑弄是非，此乃诬蔑朝廷命官之罪。”傅君仪指着岳赋的鼻子臭骂一通，才又对外大声呼喊：“来人，扶本将军起来，本将军要治这臭小子的罪。”
“我之前被誉为皇帝的宠臣，所做之事，何曾对不起大明，何曾伤害了大明？李正元因为心中嫉怒，便要对我施行宫刑，后来不能施宫刑了，又把我发配到长州……”
岳赋叹了一口气，道：“我的下场，看在朝中某位大员眼里，该是很不是滋味，那人大概便是那时觉悟到——伴君如伴虎！”
他说到这里，一声感慨的叹息，再道：“天威难测，圣眷如无根之萍，说没有了就没有了，那人害怕下一个失了圣眷落得凄惨下场的便是他自己，所以铁下心肠一不做二不休，反了算了。”
傅君仪明面上不愿意承认，实际上却是认同了岳赋的说法……他有口难言，憋得面红耳赤，眼耳口鼻皱成一团麻，最后像是奄气了一般，瘫在担架椅上，问道：“岳大人，你说，那造反的人，会是何人？”
“如今朝中，谁最得皇帝信任，谁的圣眷最隆，便是那人了！”岳赋说道。
“原来……是他！”傅君仪终于愿意面对现实了。
“是啊，不是他，你说，朝中又有谁有能力造反呢？”岳赋反问道。
傅君仪脸色惨白，这位纵横沙场那么多年的老将军，居然老泪纵横，道：“自古雄主多庸臣，陛下容不下他，他也要容不下陛下了！”
然后，他抬头看着岳赋，问道：“岳大人，你说该怎么办……鲛人是一个月之前登陆长州的，按照海船的脚程，他们该是差不多要到远江口了，没两天便能到天定京东门。别说是追击，我们就算想要向天定京传信预警，却也来不及了！”
傅君仪是武将并非谋臣，冲锋陷阵他无所畏惧，出谋划策他只能皱眉头。
“那奸妄暗中笼络了京师哪些力量，我们是一无所知！此前陛下大削龙卫镇抚司的权柄，龙卫镇抚司衙门里的诸位大人，是否站在陛下的这一边，也不能确定！
如今敌我未明，鲁莽向京中传信，恐怕会打草惊蛇，令对方有所防范，为今之计，只能靠天辉号上的你我了！”
岳赋沉吟一阵，又道：“但是，依下官所见，鲛人倒也未必那么顺利……或许我们能追得上。”
“何以见得？”傅君仪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知道，有一群人，会阻止他们！”岳赋笃定道。
“什么人？”
“一群地位低微的贩夫走卒。”
鲛人入侵，朝廷之中除了叛徒，这种说法其实是错的，而且是大错特错。朝廷中的那位大人物，才是一切的根源与及起因，没有他的存在，没有他的煽动怂恿，鲛人或许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大明了。
如今，陈一娇等人已经销声匿迹，岳赋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正在进行着怎么样的计划。
但是，岳赋已经窥破了陈一娇的真正身份，因而他非常清楚，陈一娇一伙人，是那位大人物的死敌，坚定在站在那人的对立面上。
既然鲛人是那人勾结的外寇，陈一娇等人阻止鲛人的行动，便顺理成章。
唯一让岳赋不明白的是，陈一娇等人到长州打了个酱油，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并非是为了守护长州，保护百姓而来，甚至连杨贵辉，也曾经从侧面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杨贵辉说过的原话是‘不能因为我们的计划，连累那么多长州百姓饿死’。
“她说是看见柳永火光照亮半边天，才来救援我们，我看那狐狸精，说的不是实话。”岳赋沉吟着说道，眼中的疑惑是越来越重。
“他们来了长州十几天，一开始压根没有打算要坚守柳永，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帮忙防守金家的大本营屏壤城，后来居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屏壤，来了柳永这儿……”
“陈一娇那狐狸精，屏壤不过是守了半天，居然就十分清楚金泰硕那个老懦夫不知所踪，莫非，他们是要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而那样东西，与金家有莫大的关系？”（当时陈一娇的说法，详见‘第二百六十四章、刁妇’）
傅君仪见岳赋一直在唠唠叨叨自言自语，觉得不耐烦了，问道：“岳大人，你想到了什么，倒是大声说出来啊！”
“傅将军，你命令岸上的两千兵马回防柳永，天辉号则就地补给，若是补给完毕，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先向天定京航行吧。”岳赋说着，就往门外走。
“岳赋，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傅君仪喝住了岳赋。
“我去求证一些事情。”岳赋回头道。
“如今外忧内患，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什么事情有那么重要，需要现在去求证？”傅君仪对于岳赋神经兮兮的表现十分不满。
“我是能作天祭文，引天地共鸣的天选之人，若是我的想法，你这般的凡夫俗子也能理解，那我还叫作天才吗？”
岳赋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天辉号的‘舰桥指挥舱’。傅君仪被岳赋最后的一番话唬住了，一脸懵逼。
他直挺挺地坐在原位，呆滞了许久，才重重地哼了一声鼻息，道：“老子就看看你这臭小子，到底是天才还是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