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活着
皇帝英俊的面容闪过一丝阴柔的笑意，“爱卿，今日召见你，是有急事想要与你商量。”
“皇上请说，臣一定尽心做到。”
“朕的皇妹安康从小就流落民间，如今也该到了嫁人的时候，朕打算为她择婿，这帝都中与秦大人年龄相仿的青年才俊你比我清楚，找个时间，在宫里设一场宴席，把他们都请来，请公主选一选吧。”
安康没想到皇帝居然会有这个念头，顿时急了，“皇兄，我还不想嫁人。”
“胡闹！你年纪也不小了，在宫中久居也不是办法。”皇帝挥了挥袍袖，沉声道，“就按照朕说的去办。”
秦梁低头称是，领命退下。
绕过长廊，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大人，且慢！”
他缓缓转身，盯着朝他奔来的女人，眉目微冷，“公主有事？”
安康咬着唇盯着他，“在我面前，你也别装了，你应当知道，我是不会嫁给其他人的！”虽然她自废武功，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可皇帝终归是看在乳母的面子上，这才保全她，甚至让她当了公主，但秦梁分明不相信她当初说的那一套托词。
她知道瞒不过秦梁，索性也懒得欺瞒。
“我喜欢邢世子，喜欢他很久了。这一生，若不能嫁给他，我宁愿终生不嫁。”她直直地看着秦梁，大着胆子说道。
秦梁微微眯起眼睛，“可是他有世子妃。”
“没错，世子妃只要在一日，他便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可我记得，秦大人与世子妃之间也曾有一段情，这段故事在帝都流传甚广，秦大人比起更不希望世子与世子妃白头偕老吧？”她勾起唇角，眉目间带着一抹冷意，“你与我都明白，爱而不得有多痛苦。既然如此，何不与我合作？只要你我联手，一定能各得所愿。”
秦梁微笑，“公主说得不错。臣的确爱慕世子妃。只是——即便没有公主，臣也有办法。至于公主殿下，还是做好早日出嫁的准备吧。”
“秦梁——你！”安康重重跺脚，看着他洒脱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嫉恨。
眼下主动权掌握在他手里，安康处于弱势，他根本不需要与她联手。
安康拧着一股气回到宫里，瞥见站在巨大的宫柱下等待她的君紫，蓦地停住了脚步。
夜色中，她一袭薄纱长裙，衣袂飘飘，纤弱的身姿在风中显得楚楚可怜，偏偏脸上那副明媚粲然的微笑令人觉得可恨。
都快要死的人了，竟然还有心思在宫中与人周旋，也不知道是该佩服她的心志，还是该暗恨她的毅力。
她阴沉着脸走过去，“明日我会把宫中路线图和守卫换班时间给你。”
君紫漫声一笑，“怎么，你想通了？”
“反正帮了你，我也没什么坏处。”安康挥手命丫鬟们退下，懒懒地靠着坐垫坐下，伸手捶着自己酸痛的小腿，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一天，也站了一天，比起从前快活的日子，这宫里的时光可真是漫长。
君紫走到她身旁，从宽大的袖子里拎出来一壶酒，笑嘻嘻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我从御膳房偷来的，御赐贡酒。”
“你……”安康四处打量，暗自咬牙，“我留你在宫中陪我，可没说让你做贼！万一连累到本公主怎么办？”
君紫微微挑眉，“做贼难道不是你的老本行？怎的现在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安康愣了愣，继而缓缓垂下眸子，没错，从前她是一个叫阮碧的女贼，可她现在恨不得能够摆脱从前，真正过上手握大权，人上人的生活。
于是她倨傲地站起来，学着宫中嬷嬷教她的规矩，姿势优雅地在椅子上重新落座。
“本公主早已经把那些事给忘了。”
君紫抿唇一笑，悠然地仰头灌下一口酒，目光迷蒙地看向守在宫外的那名太监。
“阮碧，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其实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离开这座牢笼，和爱你的人找一处无人的地方，安静地过一辈子。为何要守在这宫里，折磨他，也折磨你自己？”她缓缓抬起头，弯唇一笑，“我还是喜欢从前那个肆无忌惮的女贼，那个叫做阮碧的姑娘。”
似乎听到了君紫的话，守在殿门外的共工悄悄抬起头，默默看了一眼安康，瞥见她冷硬的目光，共工眼中的期待渐渐熄灭，重新沉默地低下头。
“你之所以能轻松地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有，你根本不明白我小时候过得是怎样悲惨的生活。世子妃，假如你与我交换人生，你觉得你会作何选择？”她一脸讽刺地盯着君紫。
这宫里的御酒劲儿可真大，君紫有些醉了，目光迷离地看着她，嘻嘻一笑，“我选择活着。”
安康冷笑一声，“于我而言，活在这宫里，才叫真正地活着。”
她矜持地拢住衣袖，唤来丫鬟伺候自己休息，像个真正的公主般活着。
夜深了，君紫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忽然察觉到除了自己，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她即刻起身，条件反射般地抬手攻击对方，对方反应比她更快，用力攥住她的手，把她拽入了怀里。
熟悉的怀抱令她放松许多，她像个孩子似的钻进他宽厚的怀抱里，伸手扯着他的衣袖，目光中含着笑意，“殿下每日翻墙入宫，就不怕被皇上抓到？”
他低头，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子，一脸不满，“为夫在家中独守空房，实在难以入眠。你何时回府？”
君紫沉吟片刻，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公主仍在生气，我想再陪她几日，等她气消了，就回府。”
邢邵辰淡淡一笑，“阿紫，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可是她背后是皇上。阿辰，如今朝中局面你我清楚，皇帝对威远侯深信不疑，处处为难王府。我不想让安康公主成为王府的下一个敌人。”她目光哀求地看着他，眸光中带着一抹委屈。
邢邵辰心一软，原本强硬的态度也强硬不起来了，他无奈地抱住她，满脸宠溺，“真是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