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只身犯险
却说过不多时,柳长宁便已跟着朱昭华遣来的内侍已经到了韶华殿外。柳长宁惊异地发现,自己同朱家明争暗斗那么多年,却还是头一次那么仔细地打量朱昭华的寝殿。
据说当年朱昭华初入宫时的封号不过是四品淑媛,不仅无法同母仪天下的端肃皇后相提并论,与同年入宫的郭婕和魏长阳相比,亦是低了半级。
也亏得朱昭华天生好命,入宫以后不仅宠冠**,长兄朱长贵亦是步步升迁,一个月后皇帝便力排众议将她加封为婕妤。等到朱昭华怀上龙胎,就已经是位列四妃之一的德妃了。哼哼,德妃,柳长宁心中冷笑,朱昭华分明便是有色而无德,这个封号好不讽刺。
幸好,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十多年来,朱昭华虽也频频怀孕,却是怀了掉、掉了怀,始终都没能为皇帝生下一儿半女。皇帝对她算是不薄,很快便借着太后寿诞的机会封她做了一品的贵妃,不过这皇后之位到底是坐不上去了。如此一来,虽然位居**首座、多年来代行皇后之责,到底还是皇帝的小老婆,算不得正主。至于后来,朱昭华拼命地把族妹塞进**,倒好解释。一为延续皇帝对朱家的隆重,二是为了能够诞下有着朱家血脉的皇子。想来如今这朱长贵的种种作为,便是为了吴王李正?k在铺路了。
“吱呀”一声,韶华殿紧闭的宫门缓缓打开,里头走出一个婷婷袅袅的宫装少女。柳长宁抬起头,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惊讶,眼前的少女竟然是许久不见的万妮儿。
万妮儿见柳长宁面露惊异,便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没看错,我万妮儿确确实实撞了狗屎运进了韶华殿了。这事儿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也不信呢。
柳长宁对她微微一笑,心中却是灵光乍现,朱昭华这招可真狠。现在万妮儿在她手里攥着,自己做任何事免不了要投鼠忌器了。
待柳长宁走入殿中,只见朱昭华一身随意的燕居服饰,俱是一色质地轻薄的纱罗,华贵之气尽去,却是多了几分平易的味道。柳长宁眼尖,瞧出那颜色却不是正红,而是略艳的朱红。她心中只道:朱昭华啊朱昭华,你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于还是算漏了,这正妻才能穿的正红却不是你一个嫔妾可以僭越的。
朱昭华见到柳长宁优雅的行礼动作,竟有一瞬间晃神,这丫头要不是在宫里浸淫数十年,便是心机深沉、别有图谋,答案显然只有后者了。她并不立刻让柳长宁起身,只是用一双妩媚的狐眼上下打量她。柳长宁跪在那里,虽未抬头,却仍能感受到她尖锐的眼神,一时间连头皮都有些发麻。
过了许久,才听一个慵懒清亮的声音说道:“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柳长宁依言抬起头来,一双杏眼直直地瞧着她,既不畏惧也不慌张,却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朱昭华心里却是一惊。这样绝美的眉眼,说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分。还好皇帝早早地把她赏给了楚王,不然自己要同时对付她和裴清,便是有心无力了。再一转念,却是暗叫不妙,前朝那么多的例子摆在那里,任凭你是仇敌之女也好,命里克夫的寡妇也罢,哪怕是自己的儿媳,只要是皇帝看上的,便没有搞不到手的。
一思及此,她的语气里就多了几分冷意:“听说你是柳承志的孙女?”
柳长宁面色恭敬地答道:“奴婢正是。”
“那么本宫便有些好奇你在楚王府中处境了。”
柳长宁心中凄凄,却只能咬碎银牙和血吞:“奴婢自家中变故便被没入长坊,过去的许多事已经记不太清了。如今楚王待奴婢甚厚,奴婢又怎会有异心?”
朱昭华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话会被柳长宁轻描淡写几句话就顶了回来,忽地挤出一个凌厉的笑容:“好一个厉害的丫头。本宫原来想着,你既然救了吴王,那孩子也喜欢你。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将你讨来赐给吴王。现在看来却是要不得了。”
柳长宁笑得明媚,连两颗虎牙都露了出来:“自古一仆不事二主,皇上既然开口将奴婢赐给了楚王,奴婢就只能愧对娘娘的厚爱了。”言语之间已是把皇帝拉出来做了挡箭牌。
朱昭华有些悻悻的,虽然早已料定了柳长宁绝不简单,却不曾想竟是拒绝的如此干脆。
她微微抬手道:“你瞧本宫这记性,竟然让柳姑娘白白跪了那么久。快起来说话吧。”
柳长宁向她睇去,只见她眼中不以为然的神态尽去,竟是把她当作真正的对手看待了。
朱昭华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捧着青瓷茶盏,自顾自地喝茶。殿中就只剩下杯盖与杯盏轻触发出的声响,“叩叩”之声就像是打在心上似的。
良久,只听朱昭华说:“你既然不愿离开楚王府,本宫也绝不勉强。可这赏赐却是万不可少的,她忽然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金凤步摇,说道:“这簪子跟了本宫好些年了,现在就送给你了。”
柳长宁冷眼瞧着,心中已有盘算,这赤金凤簪本就是皇族御用之物,宫中妃嫔也要做到了昭仪之上才能用到步摇,送给自己除了压箱底还能有什么用?又或者,朱昭华就是要赌一赌自己够不够虚荣去戴这簪子,若是自己真做了,那么这条命也就报销了。
一边想着,她却是笑意盈盈地从侍女的手里接过了簪子,又行了一个大礼:“奴婢叩谢娘娘大恩。”
朱昭华有些气馁,这么软硬不吃的丫头,却始终不能为自己所用。于是便懒懒地道:“本宫有些乏了,你先退下吧。”
“喏”。
柳长宁且行且退,直到出了殿门才转了身往外走。下台阶时,她左膝故意一弯,万妮儿连忙赶上来扶她,一眨眼的时间,她的掌心里已然多了一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