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柳暗花明
掌柜的冷不丁地瞧见一屋子齐刷刷穿着玄色长衫又手持着长剑的暗卫,为首之人一柄长剑已经架到了他的颈上,顿时吓得七魂去了六魄。他本来张口便要叫人,但眼睛一轮,却发现药材行早已被包围的水泄不通,也就放弃了抵抗。领头的血手向来都不离李正煜的左右,如今出现在千金堂里,足以说明李正煜的重要程度。
他一开口,便带出摄人的压迫力。那掌柜架不住他一连串的逼问,终于想起了印象里有那么一个人甚是可疑。本来来往千金堂里的都是药铺掌柜、济世名医一般的人物,出手阔绰些也没什么特别。但李长一出手就是两块官制的金饼,立刻就引起了掌柜的注意。他晓得这其中颇有些旁门左道的人物,但开门做生意,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喜滋滋地收了金饼,一双眼睛却不忘上上下下地将李长打量了一个清楚。
血手紧绷着的脸皮忽而一松,露出一个笑来。只是他向来是个木头脸,这个笑容倒比苦还要难看。
听完血手的回报,李正煜却并没如想象中那般笑逐颜开。两道浓黑硬挺的眉毛微微皱起,他寻思道:李长到泸州是翌年冬日,但来到乐安千金堂却是初春时节。这其中隔着大半年的时间差距,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村郎中的李长又是从何处得到这些官制金饼?
李正煜向来有个习惯,当遇到困扰的时侯,常常会不自觉地挤压自己的眉心。仔细些瞧,他的眉心处已有了细碎的皱纹。他第一时间便是将李长之事算到了朱家头上,既然是朱昭华将他引荐到太医院中,说不定一早便已埋下了伏笔。若是朱家所为,刺客一事也就有了解释,柳长宁与朱家有着牵扯不清的新仇旧恨,收买郑玉儿再派出杀手至她于死地也就成了意料之中的事。
所幸李正煜不是感情用事之人,他思前想后,便察觉出整件事情颇为蹊跷。从听到乐安千金堂的名头到打听到李长购药的消息,这一路实在太过顺利,似乎冥冥之中有人故意牵引着暗卫一路寻过去似的。再者,按照情理来看,就算朱昭华冲动、朱潜毛糙,背后还有老谋深算的朱长贵稳坐钓鱼台,如何能由得他们胡来?
李正煜沉吟良久,回头吩咐刘得远:“乐安千金堂一事颇为蹊跷,此中关节甚多牵连又广,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这事还是瞒着长宁为好。”
刘得远听了他的话思忖道:“长宁最是刨根究底的性子,若是叫她晓得了,怕是要去触怒贵妃娘娘。王爷尽管放心,属下自会将一切打点妥当。”
李正煜的眼中仿佛有异样的光芒闪过,却似流星一般稍纵即逝:“如今朱昭华借病避世,长宁想要见她也未必见得着。我是怕她寻根问底,非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如此一来必会挖出许多惊人的秘密。”
刘得远朝他一拱手:“王爷放心,此时绝不会向她透露半分。”
李正煜试着平复自己的情绪,转眼又恢复了平日波澜不惊的模样。他的手指在紫檀桌几上轻轻扣打,发出“咚咚”的响声:“此时关联甚大,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怕是背后牵扯着未知的势力。你若有时间便亲自去查查这事吧。”末了,又再次道:“注意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刘得远正色:“王爷的吩咐近思牢记。明日我便亲自去一回巴中,瞧瞧这幕后究竟有怎样的缘故。”
李正煜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平静之下暗流涌动,许多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最初的预料。他迈步朝室外走去,如今园中花木正盛,连空气中也可以嗅到夏天的气息。柳长宁此时正在院中练剑。但见她双剑飞舞,速度极快,那剑身模糊成了两道白光,在阳光下愈加晃眼。她的身材极是修长,远远望去,倒像是在做水袖舞,带着柔和之美。
柳长宁斜刺里瞧见她,便收住了动作,朝他这边看来。李正煜见了,丝毫没有偷窥的尴尬,反倒提步走了过去:“你倒是一日都不肯松懈。”
柳长宁还剑入鞘,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眉梢眼角间泠然的剑气让她的脸比寻常多了几分生动的味道。她的脸上挂着几滴汗珠,肤色里也透着红润:“那是自然,像我这般处处树敌之人,若是属于练功,岂不是让人有了可趁之机。”
柳长宁模样中带着几分傲然,语气里又含着戏谑的意味,与平日里稳重的模样大不相同。微风起,她的发丝衣袂在风中飘扬,飘落的梨花如细雨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李正煜忽然想起那一日李正炜同欧阳云烟的事来。他不由得伸出手去为柳长宁抚下花瓣,却因为心中紧张,动作略显得僵硬。
柳长宁将头一偏,轻声道:“若是叫人瞧见了,怕是以为我们之间有些什么。”
李正煜却是笑的温和:“别人说什么便去说吧,我们俩的传闻那算少吗?”
柳长宁听了他的话更是一呆,她自忖和李正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何以谣言却是如影随形?她嗫喏道:“若是如此,王爷更应该自重,同长宁保持距离才是。”
李正煜却是恍若未闻,他的呼吸喷在柳长宁的脸上,带着湿热的温度。他与她的距离从未那么近过,而面前的这个女子也从未以这般毫无抗拒的姿态直视着他。他心中情绪起伏,不妨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便你执意拒绝我,我仍旧会执意追求你。横竖我们有的是时间,看看最终到底是谁打动了谁。”
除了郭婕过世的那段时间,柳长宁从未见过李正煜失态。如今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的心里佛有炽热的暖流涌过一般。上一世的恩恩怨怨如今已然模糊,她几乎想要点下头来,最后却只说:“我心中纷乱,容我仔细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