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这一边宇文成拿着从冷见川那里算计得来的城主令牌,兴致冲冲地与一干乌迦国侍卫策马疾驰到那城门下。
青铜大门下两边悬挂着的灯笼在寒风里摇曳摆动,暗黄的光芒缕缕飘洒,披在年轻的雪域铁骑兵将的脸上,他们尽职镇守在那城门下,闻声而望,看清来人,为首将领上前欲垂目拱手行礼时,白光闪过,瞬间利刃已划过喉咙,应声倒地,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吓坏的兵将们,看着那闪着白光的利刃上往下滴落的鲜血,先是一愣,然后才咬牙紧握长剑欲擒住宇文成一行人,不料,刀光剑影不消片刻便草率结束了,镇守城门的兵将们还来不及报信,便皆在这寒夜里莫名惨死。
而巨大的青铜城门外,此时早已火光四燎,放眼过去,一束束火把闪烁着耀眼红光,如横空出世,诡异的连成一大片,火光中隐约可见所持火把之人,个个手中握有长弓刀剑,多为兽皮裹身,粗布绵衣,脸容粗犷,如深山猎夫野汉。
随着两扇沉重巨大无比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为首的粗壮男子执刀高举,大声嘶喊一声,刀面正闪烁着耀眼白光,那些人纷纷随着他策马进入雪域城,一时之间,城中嘈杂四起,沉睡中的百姓皆被惊醒,慌乱,恐惧淹没了他们,街上到处充斥着孩儿哭叫声,马蹄踢打声,侵入者的高昂嘶喊声,火光照亮了铺有薄雪的青砖大道。夜已深,寒意正浓。
他们毫不避讳,大刺刺地朝城主府邸走去。
此时夜入三更,城主府邸内灯火通明,全副武装的雪域铁骑兵精神高亢,磨拳檫掌,里三层,外三层的重重把守着诺大的城主府邸,好似他们早已知道今晚会有一战。
冷见川脸色疲倦苍白,坐在铺有黑色裘皮的太师椅上,呼吸均匀,闭目休神,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虚弱得睡着了。
厅内烛光隐绰,墙上拉长了好几个淡淡的高大身影,清一色的黑色铠甲战袍,气氛凝重,他们皆凝神直视倚着太师椅,闭眸休养的冷见川。
俊朗剑眉下的双眸此时终于缓缓睁开,一双犀利黑澈澈的利眸显露出来,依然冷冽如寒冰,寒气肆意流露,使人发麻,发悚,如临深渊。
“杀无赦”声音不是很大,却深厚沉稳,然沉潜怒气也已表露无遗。
天亮了,一夜未眠的龙羽熙,双手环抱于胸,身上披有绒毯盖于胸间,脸色憔悴,缕缕乌黑青丝飘落在额角,背靠马车厢,斜倚着木窗边,随着马车的摇晃,垂落于胸的乌黑青丝与白色束发丝带轻轻抖动着,一双柳眉清眸散漫迷漓,完全失去了原有的活泼光彩。
坐在她前面的利苍,同样背靠木制车厢,蹙起浓眉凝睇眼前如同失去魂魄的‘表弟’,无奈吁气轻声长叹,俯身向前,重新把绒毯拉高盖于她身上,又细心捏好绒毯一角,防止寒气入侵。随后大手掀开蓝色绣有美丽图案的窗帘,使人精神一振的寒冷气息瞬间直扑人脸,守在马车旁边的侍卫立即策马上前,低声吩咐,前面马夫应声拉住马匹,马车缓缓停下。顿时那摇晃感也消失了。
“饿了吧?我们在这里先吃点东西再赶路”声音低沉却不失温柔,像是刻意放轻了声音。
龙羽熙不语,望着已被掀开一角的窗帘,静静垂眸,似眼前无物,依然独自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
清晨薄雾浮沉,湿气弥漫,空气伴随着清澈逼人的寒气,侍卫们依然守卫在马车两边,不过有些人已起了火堆,上面正烧着铁锅,蒸腾的热气随风缕缕飘散,肉香四溢。
其中一个侍卫盛了碗肉汤,小心翼翼地走到马车旁,恭敬的递给倚在马车木架上的利苍,他拿过碗,刚毅的脸硬冷无表情,没有再看那侍卫一眼,便徒自转身大手掀开门帘,星眸黑澈一副失神落魄的人儿。
“喝点热汤吧,路途还远着呢”温声轻劝着。
龙羽熙缓缓斜视了眼马车外的利苍,微启薄红唇瓣“表兄不必担心我,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再怎么行,不管怎么样,多少还是得吃点东西”顿了顿“你若不好,关心你的人会伤心的”
抿唇轻笑,低眉垂视,不觉自嘲“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个令人不耻的笑话,谁还会在意我的好与不好呢”
“您怎么可以这样想,皇上和皇后那可是非常关心您,还有”说到这里他急声停住,气息沉重起伏,一双剑眸直视着窗边人儿。
龙羽熙抬眸凝睇,似乎欲等听他后面的话,须臾,眨眸轻笑“我明白了,谢谢你,利苍表兄”心领神会的颔首。
利苍见心爱之人对自已笑了,刚毅俊眸顿时放着光芒,心喜,她心里知晓自己对她的好,终于他们有一点点进展了,是吗?。
就在他心喜神悦之时,远处轻微声响令他的双耳自然地抽动了一下,耳尖的他听出了远处正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蹙眉不悦,也不管龙羽熙愿不愿意,便把手中温热的碗递给龙羽熙。龙羽熙并不懂得他的担忧,捧着碗独自发呆,守卫在马车旁的侍卫们也听出了动静,纷纷警惕地抽出随身配剑,果然没听错,利苍眯眼看向羊肠小道上,由远而近的黑点。
这里是山路,非常偏僻曲折,却是可以通向南昭国疆土的小道,平常几乎没人会走这条路,来往两国商旅更加弃走这过于偏僻的小山路,故此,除了些游民猎夫,这里连土匪都鲜少经过。自然利苍选择走这条如此不受欢迎的小山路,便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发觉他们这一行人,悄悄绕起远路欲回到南昭国。
随着马蹄声的接近,连龙羽熙都忍不住从窗边伸出头来,侧目凝望。那策马而来的男子,身穿普通灰色男装常服,面目平庸,除了腰上那把三尺长剑让人明白他是个剑客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着他策马前来,利苍与他的属下们并没有什么防御举动,他们目光随着那人勒马,齐刷刷投在他身上,随着那人移动而移动。
那人心急的跳下马,迅速跑到立于马车旁的利苍前面,单膝跪下,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高举在利苍面前。原来那人也是利苍麾下的将士。
利苍蹙眉不语,大手拿起泛黄的书信,看清里面所写字句,挑高了剑眉,刚毅的脸上线条似紧绷着,看也不看眼前还跪着的将士,转身俯低高大身躯进入马车内。
龙羽熙捧着还散发热气的肉汤,疑惑地看了眼利苍,转而看向他手中紧抓的一片泛黄薄纸。
“我要回宫”待看清寥寥数字的薄纸,原本苍白的清秀脸容更加发白了,眸子似痛苦的泛有泪光。
“殿下,您要振作,不然还没回去帝都,您就该病倒了,皇旁陛下和娘娘可是还等着您去解救呢”他把刚刚因为看书信而放至一旁的碗递给伤恸的龙羽熙。
龙羽熙抬眸看着那肉汤碗,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接过,薄唇抵在碗沿,猛然喝下,烫热的肉汤直冲喉咙,倏然猛咳。利苍见状神色闪过一丝心疼,上前轻拍着她的后背。龙羽熙咬牙止咳,强忍内心的痛楚,手指握紧了那瓷碗边沿,被勒刻得肉色已发白。她要坚强,父皇和母后还在帝都等着她回去呢,她在心里一直重复着。
稍后没多久,他们便匆忙打扫休息之地所留下的痕迹,快速策马离开这薄雾弥漫的小山路。
雪域城内,大街上人潮涌动,城中百姓削尖了脑袋欲挤进人流中间,垫足观望,蜿蜒长街青砖大道上,两边皆站着手持银色长枪,身穿黑色铠甲戎装的兵将,不苟言笑,紧绷着脸上刚毅线条,一看便知他们是大名鼎鼎的雪域铁骑兵。人群嘈杂涌动,却始终不敢挤进越过那威武的铁骑兵,这样对望而立的两排铁骑兵将之间,便有了非常宽大的空间,一架囚车缓缓从远处驶来,粗木棒而围成的囚车里面的女子一头乌发凌乱,衣服单薄,难掩**,男子更是直勾勾看着她身段姣好的**上,窃窃私语,而妇女们则是眼神充满了轻视。
她苍白的脸上暗红污渍斑斑,好似是血渍凝结了沾在上面,一脸恐惧,神情呆滞,任由人群里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就连被那铁骑兵押上了断头台,脸色依然没有缓过来,当她跪在断头台上时,刽子手高举森白的砍头刀,银光突然照在她惨白的脸上,这时她才抬眸一看,倏然辟下的砍头刀银白刀面上,印上了她惨白错愕的脸上,血飞喷了一地。
胡彪一身戎装铠甲,急步踏入城主府邸正中大殿上,冷见川手背于后,冷寒眸光直视着他。
“琅琊部落首领琅都派人送来黄金万两,以答谢雪域城为他部除去部落叛将余孽”垂首敬立,不敢直视,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才接着道“还有那琅琊首领希望能与雪域城结成姻亲,以示他部与我城之友好”胡彪声音低沉,明显感到丝丝?人寒气向他袭来,不出所料,啪一声,一旁雕刻着精美浮雕的长席闻声而断裂。
冷见川不语,黑眸寒光乍现,像把蓄势待发的利剑,随时都有可能破鞘而出。
“胡彪,你该当何罪”闻言胡彪立即单膝跪下。
“属下该死,没有保护好利公子,属下甘领一死,以此抵过”
冷见川冷哼一声“你是该死,但你以为你的命可以抵你的过失吗?”虽然心里明白心爱之人的被掳,与胡彪无关,何况昨晚正是他成婚之夜,只是他现在真的被气昏头了,没想到宇文成那不成材的混帐东西,不仅觊觎雪域城,还敢暗施诡计令他喝下淫药,虽然胡彪及时制止了自己,可却已让心爱之人看到自己失控的那一幕。
宇文成会想要在昨晚夺城,他已想到,并早有准备。所谓擒贼先擒王,宇文成没有什么兵将,身边只有十几个随从侍卫,所以最大障碍便是那被他拉拢过来的原属琅琊部落的叛将,为此,一早便设计,让他们进入雪域城内,来个瓮中捉鳖,先让最好的弓箭手埋伏在他们的必经之路,最好身手的侍卫便负责杀死那叛将,最近一举歼灭他们,宇文成见势不对,早已闻风而逃,不知所踪。
“属下自知不能,还请城主先保留属下这条贱命,待我找回利公子时,再来请罚”胡彪抬头看着怒不可遏的冷见川。
闭眸,深长,稳定的呼吸,须臾,才缓缓道:“查,我要你倾尽全力的去彻查,人,我定是要定了”意思便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