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致远兄,你还愣着干嘛,快点上来呀”纤白玉手轻拍了下坐榻“今天致远兄你可别放水,我要凭自己实力,光明正大的赢你一回”龙羽熙兴致盎然道。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是在满园春色盎然的御花园里。那时龙羽熙刚回到皇宫不久,朝政有龙炽祈独揽把持,她便无须去早朝,穷极无聊时唯有在亭**自看书,或摆弄棋局解闷。一次林致远进宫恰巧见到她在御花园亭子里独自下棋的落寞一幕,他欣然好奇上前。至此两人便一见如故,以棋会友,成为知交好友,自然那时的林致远并不知晓她的身份。直到后来龙羽熙坐上那龙椅听政后,他才恍然大悟。
敛起眉宇间的那抹不寻常“殿下此时不批阅奏折?”手负于身前尔雅温声问道。
“都是些锁事,亦或者是一些弹劾幕僚的奏折”龙羽熙垂眸随口答着,摆弄着眼前棋罐里的黑色棋子。东宫殿的奏折都是经过过滤的,重要的奏折,比如边疆比较机密的奏折,则皆被送往齐王府,留下的一些都无关紧要。
“哦,呵,在弹劾微臣吗?”含笑轻问,其实不用说便知道那些长嘴多事的大臣们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上奏折不仅弹劾了视为眼中钉,清高傲然的他,也向那齐王表明立场。哼,真是一群喝水都会上脑的笨蛋,愚昧不及。
龙羽熙抬眸瞥了一眼榻边轩然而立的他“你知道就好,做得太明显,无疑是寻死”
林致远抿唇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踱步上前,儒雅侧身坐于坐榻上,抬手揭开棋罐上的盖子“皇榜已拟好差人张贴出去了,接下来便可等拉网了”信手拈起一颗白子。
龙羽熙则执起一颗黑色棋子先放于棋盘上“天道酬勤,渔夫会有收获的”
接着一颗白色棋子落下“若是事已愿为呢?”不紧不慢,温声如玉。
话落龙羽熙抬眸看了眼前面一副从容淡定之人“那么大家一起死咯,你可怕?”黑色棋子随着话音落下。这时那傻冒公公从外厅踱步进来,手里正端着茶盘,上面放有两杯热茶。
含笑垂眸“你无意为皇”一语点破。白色棋子如轻轻的话音也随之放置在棋盘上。傻冒公公把那热茶各放在坐榻上席子两侧,然后便退至一边站着,面目白净依然一副呆滞傻样。
两指夹着棋子举起,清眸审视着棋盘上屈指可数的棋子,抿着薄红的唇,似在思索“九王至尊,至高无上的皇权,谁不想得到”看准两子之间放下。
敛容凝睇眼前人儿的侧脸,白??嫣然,比那女子更要阴柔三分,缓缓道:“这是殿下的真心话吗?”
闻言龙羽熙倏然抬头,眨着一双美眸,却未语,须臾,放下手中的棋子,慵懒地屈起纤细臂膀搭在窗前,侧脸看向那窗外娇媚春色,柔和眸光绽放着神采,轻轻眨动微卷长睫。
阳光和煦,广阔天际清静而蓝澈,飘浮着缕缕鳞片云,风轻云淡,满园春色关不住,花香四溢,多情春风撩人,摇曳了妩媚的花儿,也吹绿了青葱嫩草,活脱脱的一副生动画卷,是如此惬意引人不由沉醉于此,感叹生活是如此美好。
拂面而来的春风使额角缕缕发丝飘逸轻荡,妩媚嫣然,抿唇轻笑,缓缓回眸,纤纤玉手以手背撑住头部,慵懒地看向对面侧坐之人“致远兄你看窗外景物是多么美丽动人,令人心神愉悦,可憾如此美丽景色却不是四季常在,人亦如此,就算再怎么难以割舍,仅凭一已之力,怎么留住这秀丽春色,就算大好河山尽握于掌中,权利也会慢慢腐蚀人的性情,成魔也是一念之间”涩涩苦笑,放下撑头的手,幽雅地拿起搁置席上的茶杯,左手捏着茶盖轻轻拨动泛黄绿叶浮沉的茶水,缕缕热气随即升起,淡然清香缥缈拂面,低头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抬眸轻语道:“我虽无意为皇,却也不想沦为他人的阶下囚”
林致远两指捏紧了那颗白子,依然看着那双俊秀清眸,一顿,轻轻吁了口气“殿下想太多了”话闭白子也随之落下。
也就在这时南门城墙下一群百姓聚集于皇榜下,灰白色的城墙上一张黄色的纸赫然贴在上面,非常醒目。墙下一侧放有一张普通的棕色长桌,桌上摆有书册纸墨,后面还坐有一个身着青绿色官袍,头戴乌纱的中年官员,他帽下的面目满脸沧桑显老,脸色暗黄无神,下颚黑色胡子随风飘然,两手交叉藏于宽大的衣袖内,眯眼襟危正坐。两侧还守着十几个手执长枪的兵将。原来这就是朝廷所颁下的重设科举的皇榜,除了表明朝廷重设科举的具体时间,皇榜里还附写着:我朝太子贤德惜才,故特立广贤馆,广招天下有才学之识,不分布衣权贵,不问出身贫富,合格者一律可入广贤馆,故若有哪位贤士自认才华出众,或武艺高超者,皆可在招贤处留下名讳表字,择日便可进宫面见太子,倘若真有着济世之才,朝廷定当授之官衔委于重任,反之,若是故易滋事蒙骗者,午门杖毙。
人群中一衣着普通模样粗野的男子看完皇榜后,握紧了左手的三尺宝刀,并无多加思索,大步上前走到那墙角下的长桌前面,“砰“地一声,吓得那双手插入衣袖的绿衣官员不由怔愣,手也抖地放下,目光呆滞的看了看桌上那把黑色刀鞘的三尺宝刀,吞了吞口水,须臾目光才缓缓上移惊愕地看着那长相凶恶,粗野的男子。这时人群与两旁手执长枪的兵将皆把目光集中到长桌这边来。
胡彪冷眸直视那已被自己吓傻的绿衣官员,不由蹙眉不悦,他可以感觉到那些兵将手中的长枪正闪着耀眼的寒光。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无视那被吓傻的绿衣官员,伸手拿起桌上的毛笔,随意在砚台上沾了沾黑色墨水,毫不犹豫地便在那摊开的白纸上利索写下第一行字,写完,笔随意一放,无视人群的讶异,转身昂首大步离开。看到男子此举人群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高大威猛的身躯,所有人似乎都带着倒抽着气的惊呼,窃窃私语,都在暗暗猜测此人的来历,看他手执宝刀,想必定是武艺高强的剑客。
胡彪高大熊壮的身躯走了几条街,沿途一直保持着那副警惕模样,慢慢霸气赫然的皇城在这里失去了嘈杂喧闹,这里屋舍俨然,有种古镇古色陈味的气氛洋溢笼罩在这里,他快步转入街尾斜角长巷,这里青灰土墙上爬满翠绿藤蔓,青色石砖铺就的长巷弯长而简陋,两边的木门陈旧发黄显黑。随着咯吱一声,胡彪单手轻轻推开了其中一扇暗黄的简陋木门,倏然高大身影利索地闪了进去。
里面结构是小型的四合院,角落水井边沿长满湿意浓浊的青苔,墙上自然有绿色藤蔓交错纠结,生命力难以想像的旺盛。虽然简陋却收拾到干净利索,井然有序,毫不显得脏乱,正中厅内,男子斜躺于暗绿色的藤椅上,斜睨了一眼刚回来的胡彪,收回眸光缓缓闭上眼,嘴角不由微扬轻笑,从窗外斜射进来的和煦阳光刚好照在他俊逸脸容上,安适自在。
这皇榜真的来得是时候,以招贤的名义进宫,省得他还要伤脑筋去想如何接触心爱之人。没想到那龙炽祈居然如此厉害,不过一眼便怀疑他的身份,还派兵全城搜索他,只因自己是雪域城的冷面阎君。
哦,也对,雪域城早在几十年前便脱离了南昭国的牵制,别说雪域城年年必须得给南昭国的朝贡,被傲慢的爷爷当城主后给免去了,因为忌惮雪域城的铁骑兵,南昭国也没有表现出怎么不满,虽然名义上雪域城是南昭国的藩属城池,私底下却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因为没有进贡这层上下级羁绊,此后慢慢地他们便老死不相往来,那齐王龙炽祈想必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满他这个雪域当家人进入帝都,亦或者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冷见川无意与龙炽祈起无畏的冲突,所以为了躲避禁卫军的追捕,无奈唯有躲在这个远离皇城喧闹,像是被遗忘于世间的静谧长巷的屋舍里。
不过这次以招贤名义进宫,也等于是自投罗网,然就算龙炽祈想要对他不利,晾他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想要除掉他这个雪域城主,虽无带兵过来,但多少还是会忌惮他这个雪域城主的身份,可私底下他就没把握了。不过如若有危险,冷见川也深信心爱之人到时定然不会对自己不管不问,反正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既然没有侵犯到那齐王的利益,反而帮他除了争夺皇位的最大阻力,他龙炽祈有什么理由还要阻止自己呢。虽然是这样想,但冷见川心里却隐隐感到一股不好的预感,可能事情远没有自己想像那么简单,如今整个帝都城所有的兵权皆握于那齐王龙炽祈之手,皇帝又病重在床,其中玄机不言而喻了,而对于当年至今为人津津乐道的夺嫡血史,他也略听不少。
睁开双眸,黑眸深邃如炬,空洞的凝睇头顶暗黄散发着腐味的横梁,深深吁了口气,暗暗祈祷事情可以如期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