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傻孩子,父皇岂不知你炽祈皇兄的野心,他虽想要朕的皇位,却又不急着取而代之,只因他心里已被仇恨所吞噬,羽儿你可知你的二婶母是怎么死的吗?”龙羽熙抬头一脸漠然。
龙振天此时眼眸已溢出悔恨的泪,难过的娓娓道出“你二皇伯死后的那一年冬季,不知怎么地皇陵突然起了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除了炽祈,所有人皆已被大火活活烤死,那里面还包括炽祈生母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
龙羽熙心中一悸,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个如此骇然耐人寻味的故事“父皇您别难过了,皇陵起火这又不是您的过错”
龙振天苦笑的摇摇头,闭眸抬手敛去眼角的泪,平息了情绪。才缓缓睁眸看着皇儿,伸手轻抚着她白??的脸颊“虽然皇陵起火确实与朕没直接关系,可在他心里朕这个皇帝便是杀死他全家的侩子手”
“因为觉得对炽祈皇兄有所亏欠,所以这也是您坚决不让利苍表兄带兵回来,任他越来越肆无忌惮,而现在他想折磨父皇吗?难道他看不出父皇您病魔缠身,对他已没有什么威胁了”气郁愤然道。
龙振天轻咳一声,无奈道:“可这毕竟是朕欠他的,而且炽祈也没有怎么为难我与你母后,不过朕已安排好,不消多时便让东宫传出太子传染天花急病,这样一来除了太医便没有人会想接近东宫殿,而那太医我会安排可靠之人,炽祈勤于政务,决然不会想到四天后本病重在床的太子殿下已暗地里悄悄离开帝都,然后你随无痕便一路快马前往北疆,投奔你舅舅与利苍表兄,他们握有兵权,就算炽祈想阻止,也会忌惮北疆的黑风营将士,内乱最终只会把国家推向亡国之路,这点炽祈决不会不知”
一顿,龙羽熙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吁出,才缓缓道“我不会离开帝都的”
闻言龙振天苍白脸色丕变“傻孩子,你可明白若你继续留在帝都,面临的可不只是生命受到危险,自古以来男子二十弱冠,便可为国家建功立业,但不管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男子最重要的还是娶妻生子,为家族传宗接代,父皇这些年来一直压着你的大婚一事,皇室宗亲早已颇有微言,碍于朕是皇帝才不敢明说,可羽儿你的身份毕竟是一国储君,如今朕真的快压不住了,别说你母后会逼你成婚,那些文武大臣们,皇室宗亲,想必过不久也会把太子选妃一事,列入到早朝议题当中,你可要好好想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你身上的秘密,那可就……….”气若游丝的缓缓道出,虚弱的倚着椅子,轻抚着皇儿乌黑的头,龙羽熙顺服的低头侧脸贴在父皇的手背上,感受着上面温热的气息,却温暖不了渐渐发凉的心。
“我现在能明白父皇当年的难处了,没有子息可继承大统,便不能为百官所信任,如今我也亦如此,他们只当我是一个翅膀都没长硬的雏鹰,一日无后嗣子息,便不会对我有所期待,却不会想到有朝一日雏鹰也会成为天际海阔任遨游的雄鹰”轻声低喃道。
“羽儿你”龙振天蹙眉心中为之一悸。
听出了父皇的忧虑,抬起头看着疑惑的父皇,不由轻笑解释道:“父皇别紧张,我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红妆太子,怎么还妄想做千古女帝呢”转而敛容涩涩苦笑“我只是为天下女子感到心痛,不管权贵还是平民百姓,女子皆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夫君公婆稍有不顺,任打任骂,也不得反抗,真是太不公平了”
“世道如此,就算忿忿不平又有何用?”轻叹一声。
“如果是我,我就不会任由别人主宰我的命运”语气坚定,毫不为之动摇。
丝巾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抬眸疑惑的看着语出惊人的皇儿“那羽儿你有何想法?继续留在帝都?”
龙羽熙站了起来,抿唇直视着气弱的父皇“我并没想过阻止炽祈皇兄成为南昭国下一任国君,只是我不甘心父皇您下半生从此就要永远被困于这红墙深宫中,若我仓促离开帝都,想必若想回来看您和母后也定然是很不容易,也许父皇母后再也见不到儿臣了,所以我要想办法把父皇和母后都带离帝都,从此我们一家三口快乐的隐居山林,从此不再过问红尘世事,就算每天粗茶淡饭,也乐得自在逍遥,这就是我的心愿,父皇你可赞同”
“既已步入世间,便成了这滚滚红尘的一粒细沙,就算再卑微,全身也沾满了凡尘俗事的尘土,你有把握全身而退?”一语点破,他看得出心爱皇儿从外面带回来了满满心事。
父皇的话使她心中抽了一下,脑海不由自主的闪过那人的模样,随之又紧握手中的书卷,强行挥去脑海里令她感到不悦的回忆“大婚一事,还请父皇再压一段日子,等我全部安排妥当了,我们便离开这里”故意转移话题,非常抵触谈到她的心事。
“你既一意孤行,若是百官强压,朕也没有自信可有办法阻止太子大婚一事,这样你还想留下吗?”龙振天直视眼前那双清眸,复杂情绪隐掩其中。
龙羽熙抿唇咬齿不语,眸光与父皇直视,书房内静然沉重,寒风拂动悬挂在细绳上的丹青画卷,“沙沙”作响,轻声飘动着,须臾,深吸了一口气,填满了腹腔,再轻轻吁出,才缓缓答到:“我决意已定,有什么后果,我自己负责,肯请父皇能成全儿臣,相信儿臣”眸光此时显出一抹急切的恳求。
“唉,既然这是你的决定,那么父皇尊重你,可你要想好,若是……..
“父皇,别再说了,儿臣不后悔,也决不会以太子的身份迎娶任何姑娘,大婚一事,儿臣自有办法”话是这样说,若是真的被母后与众皇室宗亲及文武大臣连起来逼婚,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凡事总会有办法可解决的。
龙振天颔首,不置可否,这时他明显感到呼吸似刚刚沉重了些,心也隐隐抽痛,暗叫不妙,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可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不由蹙眉。
龙羽熙也感觉到了不妥“父皇您没事吧”手中的书卷随手一扔,急步上前俯身看着虚弱的父皇。
眯眸看着心急的皇儿,强挤出笑意“朕没事,皇儿无须过于担忧”随之胸口又是一猛然抽痛,不由垂眸咧嘴粗湍着气“快,摆驾……回…….昭阳殿”断断续续低喊道,苍白脸色更加的惨白了,额际还密布微微汗渍。
闻言龙羽熙蓦地急声唤门外的宫侍,此时天意正微寒,怎么也不会流汗啊,龙羽熙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龙振天被急忙送回昭阳殿,喝了一碗浓绸黑乎乎还非常难闻的药后,便已在龙榻上睡下了。龙羽熙凝睇正沉睡的父皇的苍白容颜,耳边还传来母后伤心的低泣声,檀香静燃,淡然清香却掩盖了了空气中的浓重苦涩药味,此时龙羽熙心里五味杂陈,身为儿女怎么也不想去面对父母渐渐老去的残酷事实,就好像永远也不想长大一般,父母的身影在自己心里永远是高大坚强如山,当某一天却突然认识到肩上的重担时,就算再艰难也不会想要舍弃,谁会丢弃自己的父母置之不理呢。
ii-fon?#mlp????an";mso-hansi-font-family:"an"‘>龙振天直视着令自己感到心疼的皇儿,轻吁了一口气,敛起容颜却难掩难过,顿了顿,道:“你怪朕对吧?如果不是当年朕的私心,羽儿你应该和芙柔舞阳一样”
“父皇,儿臣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没有怪父皇,更没有怪任何人”龙羽熙倏地回眸,急急说道。
“我这么做只是未雨绸缪,父皇你们所有人都相信炽祈皇兄对皇权没有私心,决不会趁父皇您病重而起兵谋反,可是你们对他又了解多少呢?他独揽朝中大权,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公然不把我这个皇太子放在眼里,更别说现在帝都城里所有的兵权皆握于他手,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满足”不屑地冷笑一声,挑高了眉角,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父皇揶揄道:“私底下训练暗卫,数目之多,那可是相当可观,拉拢百官成为他齐王府的党羽,个个趋之若鹜,恨不得立即高呼他齐王英明万岁,还有…….”深吸了一口气,愠怒的脸色微红,缓缓开口“我甚至不得不怀疑,父皇您的完美计划,他是否早就知晓,在北疆便与他国之人早已串通,所以和亲军队才会被袭击”一字一顿冷然说道。
“够了,羽儿,你想太多了,难道在你眼里炽祈就真的如此不堪吗?”沉着一张苍白的脸,猛然又垂眸低咳。
“我说的都是事实,只是父皇您一直不肯承认罢了”心中泛起阵阵痛楚,冷寒又带有麻意的疼痛,如筋肉剥离,往下滴落的鲜血曾皆流淌于骨肉之间,血浓于水,触目心惊。
年幼少年时期炽祈皇兄虽然冷然,不爱说话,但和自己相处也算融洽,自己对他也是自小敬重有加,当他是学习的好榜样。可怎么也没想到长大后,他不仅想要夺取父皇的皇位,看这架势,可能弑君弑亲都能做得出,何况当年父皇确实有负于他。
“不会的,你要相信炽祈”龙振天定了定神,虚弱的抬眸看着眼前的皇儿“羽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他要皇位给他便是了,不然如此锋芒毕露,朕真的保证不了,还能保护得了你”
“我无须父皇保护,现在就让我来保护父皇与母后,还请父皇相信儿臣”敛起伤恸,清眸闪着一丝坚定。
“呵嗯”龙振天感到无奈的轻笑一声,叹了一口气,虚弱的伸出手,向龙羽熙招手作势,让她上前,龙羽熙抬步走近父皇所坐的椅子旁,屈膝蹲下,手自然的握着父皇青筋暴浮看起来毫无血色可言的手背,低眸凝睇,眉宇间显出一抹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