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龙羽熙朝采衣微笑颌首示意,整个帝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皇城脚下人口也算密集,没想到偶然出宫,机缘巧合,在深夜里也能遇上旧识。
“原来还担心小姐独自离府会出什么事,没想到小姐居然与利公子如此有缘,小姐方才定是见到利公子太兴奋了,加上体力不支所以晕倒了吧?”采衣开心地大约检查了下被放入轿中的小姐,再三确定小姐只是睡着后,便得出了这番结论。当看到小姐双手紧紧顾在怀里的一株植物后,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更加坚定了刚刚暗下的决定。
龙羽熙不置可否,脸色稍有些许窘迫,她总不能坦白当场告诉采衣与慕容家的一干家仆,他们的小姐是被庚澈点了睡穴才晕倒的吧。
悄悄抹去眼泪,放下车帘,向后面几个灰衣大汉示意,先抬着轿子离开,又让人把马备好,随后她才漾开笑颜望着龙羽熙“如今那么晚了,不知利公子可否有去处,如若没有,不如随我们回慕容府可好,我们慕容府就在这城南之地,出了这树林沿着这绿柳湖畔走,便能看见我们慕容府了。这样一来,采衣对小姐也有个交代,请公子务必赏光,也好让小姐有机会报答公子的大恩”采衣机警伶俐,把握机会的娇滴滴说道。笑容可掬清甜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其实掩藏在可爱模样下是个火暴性子。
庚澈轻哼一声,什么嘛,救她家小姐的可是他耶,居然敢无视他的存在,好,那他也不会遂她们主仆二人的愿。
龙熙拧起眉头,显然对采衣热心直白的提议。似有为难,她没忘在雪域城误收慕容娉婷订情香囊一事,见龙羽熙迟迟未表态,庚澈一双眼睛来回打量着她与那个叫采衣的小女孩,最后耐不住的开口道:“呃,这位是采衣姑娘是吧?”庚澈望向模样娇小,性子却粗鲁如男子的采衣“姑娘的盛情相邀,我代我家公子在此先谢过了”含着笑意,作势慎重地向采衣拘了个礼。
采衣蹙着淡眉,冷眼望着这瘦得不像男子的人。倒想看看他想说些什么,反正她今天带来的人够多了,还怕搞不定他们两个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吗?何况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事关小姐的终身大事,再怎么样她都得把小姐的心上人给带回府才行,小姐有了利公子作挡箭牌,老爷与夫人又看到了相貌堂堂,活生生的准女婿。兴许老爷便断了欲把小姐嫁于那禁卫军统领朗飞将军的念头,不过就是不清楚利公子到底家世如何,还是那句话,若没显赫的家世与慕容家旗鼓相当,小姐的情路便要坎坷了。
“想必采衣姑娘应该知道我家公子是帝都城里人,现在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家了,就此别过了,姑娘可以转告你家小姐。我家公子本来就是个大好人,平常都喜欢救些小猫小狗之类的小动物啦,所以啊,今晚之事对我家公子来说真的太平常不过了,请你家小姐也无须感到过意不去。我们很大方的,向来做好事不图回报的”一鼓作气说完。庚澈得意地咧着嘴呵呵笑道。
“你这人居然敢拿那低贱的畜生与我家小姐相比较,太无礼了”采衣气呼呼地向一脸痞子样的庚澈挥挥拳,而她后面的家仆们卷起了衣袖,作势欲开战的模样。
“庚澈,休得无礼”龙羽熙怒然训道。她改变主意了“采衣姑娘,小生接受你的邀请,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现在回家,所以想到贵府借住几日”采衣先是一怔,随即又开心地漾起微笑,命人牵来一匹马,恭敬的请龙羽熙上马。
庚澈挠挠下颚,搞不清楚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向来笃信察言观色入微到蛛丝马迹都逃不出他眼的他,明明看到当那叫什么采衣的小丫头想请她去慕容府时,她的脸上表情是很为难,一点也没想要去的意思啊,怎么现在又变了个样了。这可不行,这样一来,就要乱了他原先所订的计划了,要是把主上全盘计划搞砸了,那么到时他就是以死谢罪也赎不了所犯的过错了。
“公子,公子,你忘了我们的‘事’吗”‘事’一字加重了语气,挤眉弄眼的示意着,自然他想的不是回宫,而是想以此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龙羽熙朝脸上表情丰富的庚澈斜睨了一眼,随即迳自朝那马走去。虽然她鲜少有骑马的机会,但身为太子也学过一些骑射之术,像模像样的双手搭着马鞍,脚踩在蹲在地下的慕容府家仆的背上,幽雅上了马,随后一干众人便便向林外走去了,无奈庚澈只能跟上,若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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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阴寒,寂寥无声,远远传来的细碎的开锁声,吵醒了背靠墙壁正在浅眠中的男子,缓缓睁开眸子,刚毅俊逸的脸庞毫无表情,习以为常地呼吸着扑鼻而来的霉味,一双利眸盯着长满铁绣,正在日逾腐朽的牢门。等了那么久,终于来了吗?
然后是由远而近传来的脚步声,男子挑起剑眉,深邃如夜的眸子锁定着走近牢房的人。烛光浑浊,一抹身形健长的黑衣男子缓缓步入他的视线,黑衣男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黑衣男子站在牢房外,对上牢房内那双令人惧怕冷冽如狼的双眼,嘴角上扬,漾起一抹狷狂邪笑“看来冷大城主对我们南昭国关押死囚的牢房还挺受用的,比起你们雪域城的城主府邸的高床暖枕,这牢房里的烂席子还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吧?”有意揶揄着。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本城主受得起”冷见川冷然道。显然不受他有意的挑衅。
没错,此时他这个雪域城的一城之主正处在南昭国的宗人府地牢里,成为了他龙炽祈的阶下囚。
这里不仅湿气极重,更不见天日,唯一的光源唯有墙上烛炬摇曳披散开来的如豆晕光,而空气中那难闻令人作呕的气味更是扑鼻而来,更别说有多应景的老鼠蟑螂这一类此地的长期居住者,若不是为了她,他这个堂堂雪域城主怎么会落魄到如此狼狈的田地。
自然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躲避那些禁卫军的追捕,顺利离开帝都城,待风声过后,再伺机潜进皇宫,好向心爱之人解释清楚他们之间的误会。可是当那个人以自己最心爱的她的命相要挟自己后,冷见川便只能乖乖束手就擒了,虽然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在这个死牢来去自由,可此次他却只能认命的任那人摆布,只因冷见川笃信明白那人绝对说得出做得到,他不能顾彼失此,而让心爱之人受了伤害,何况如今整个帝都城皆掌握在他手里,在这里毫无势力的他,任他武功再强,有开天劈地之力,也无法施展开来,现在看来自己真的太小瞧这位九千岁龙炽祈了。
唯今之计,便只能等,暗暗祈祷这一切都能如他设想那样进行下去。
“说来说去,这都是你自找的,不在雪域城好好做你的城主,居然跑来帝都城寻死,当年你爷爷单方面毁了南昭国与雪域城和平同处的盟约,那早也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让你们雪域城恣意妄为几十年,现在也是该还的时候了”龙炽祈冷笑着,少年站在他身后,脸色深沉,眸子紧盯着隔着一扇牢门里面的男子,可冷见川并未多加注意那长像清秀的少年。
冷见川不想回应龙炽祈的有意挑衅,如同猫对待自己的猎物老鼠一样,对待好不容易捕获的猎物,总是不急着杀死吃掉,而是十分耐心的卯着劲与它玩,然后慢慢玩死猎物。
可笑,自然他冷见川不会是老鼠,也不想与他这个疯了一样的人玩这种猫捉老鼠弱肉强食的游戏。对于龙炽祈为什么会那么恨自己,这点冷见川也不难猜出来。当年他的爷爷决定撕毁盟约不再受南昭国约束后,从此不仅不再向南昭国进贡俯首称臣,还接收了愿意归顺雪域城,原本属于南昭国管制的附属城池的归降,就因为这样南昭国当时的皇帝迁怒了当时身为封疆王的齐王,也就是龙炽祈的亲生父亲,责他终身守卫在北疆不得回帝都,自然皇位他也是没份了,最后还落个悲惨的下场。
“别在这里徒劳不功了,雪域城我是不会交给你的,而你也拿不下雪域城”缓缓闭上眸子,不再理会龙炽祈,怡然自若地休憩着。
“哼,你未免太自信,如今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与本王斗,你现在只不过是我的阶下囚,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敢大言不惭”龙炽祈眸光阴鸷,倨傲望向牢内之人。
“就凭我雪域城战无不胜的铁骑兵”冷见川睁开眼,直视着龙炽祈。
“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这个雪域当家人若是死在帝都,后果会怎么样?”冷见川自然明白这个巴不得拿自己血祭他父亲的人,为何一开始便没有杀死他,说穿了便是怕因此而挑动了南昭国与雪域城的战火,只因北疆的封疆王与大将军是与他龙炽祈作对的国舅及其子利苍,他断定大将军利苍不会帮助他,若因此而打了胜仗,那利苍绝对有理由班师回朝,那么他龙炽祈这些年来在帝都城所建立起来的势力,便岌岌可危了,倘若北疆一直和平无战事,身为将领的利苍便没有借口进京,龙炽祈自然不是笨蛋,这层利害关系绝对不会忽略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