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反诗
苏家上下,倾府而出,都在大门口迎接苏蔬。
自苏老爷苏少爷故去,苏蔬虽弱质女流,那也是主人,主人在,下人们在心理上才有倚靠,是以,蓝礼庭才紧紧看住苏蔬,她是整个苏家的希望。
远远的,苏蔬望见阖府之人都在门口翘首企盼,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的重要,还不忘开玩笑道:“哇!这么隆重,像皇帝出巡。”
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响过,燕儿扶苏蔬下了车,早有婆子准备好了火盆,摆放在大门口,让苏蔬迈过,表示去去晦气。
迎进府内,蓝礼庭命人杀猪宰羊,过年一般庆祝。
蓝云阔亦赶回府里,急着找苏蔬,燕儿手指房内,“小姐沐浴呢,在牢里十几天没有洗澡,她说她自己穿了那么漂亮的衣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燕儿边说边咯咯笑,虽然她亦记挂那个真正的莫小姐,也担心老爷莫笑天,但在心理上,已经潜移默化,把苏蔬当成了自己的主子。
蓝云阔也笑,这样逗趣的话唯有从苏蔬口中才能听到。隐约听见里面哗哗的撩水声,他忽然就心神荡漾,下了决心,今晚,两个人相对而坐,美酒美食,我要向她表白心意。
沐浴之后,苏蔬换上了豆绿镶着白色毛皮边的袍子,湿发散在背后,热水蒸腾过后,粉面更加水嫩,略显慵懒和娇俏。
晚宴开始,苏蔬居上首,蓝礼庭和蓝云阔分两边相陪,因为高兴,苏蔬让所有下人在她旁边支了桌子,大家一起饮宴。
蓝礼庭做了开篇,首先是恭贺——少夫人平安回府;其次是展望——苏家形式一片大好;最后让大家一起端起酒杯敬向苏蔬。
苏蔬却端了酒盏起身,走到一边,像是自言自语道:“老冯,你放心,有我在,确保苏家安然。”她说着,把酒洒在地上,祭奠老冯。
蓝礼庭偕众人都唉声叹气,不舍好人老冯。
“少夫人放心,老冯的家人我已派人去看过,保证她们以后不愁吃不愁穿。”蓝礼庭道。
苏蔬点头,“应该的。”她随即阴转晴,环顾众人,道:“死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好好的活,来,今天给大家放假,使劲吃使劲喝,之后盘子碗筷,都不许洗,打牌也好,闲聊也罢,累了就回去呼呼睡大觉,明日,我们苏家要开始崭新的一页。”
大家欢呼雀跃,在苏家多年,没有歇息过一天,看满桌子的酒菜,无论男女,管不了矜持与客气,一顿秋风扫落叶般的迅猛,大快朵颐,互相说笑,好不快活,直到一更过。
苏蔬喝的有些多,晕晕乎乎,被燕儿扶着回了房间。
屋内置放着火盆,盆里炭火正旺,热浪四散。
苏蔬有些热,脱了外面的袍子,露出里面的夹袄。
“燕儿,来杯水喝,不用龙井,茶叶末也行。”
递过来的那双手,却是蓝云阔。
苏蔬一愣,“你还没睡?”
蓝云阔痴痴的看着苏蔬,柔声问:“我,可以叫你苏蔬吗?”
苏蔬迷糊,没想到他说这个,忽然就笑了,“你叫我大姐都行,代号而已。”
蓝云阔高兴的合不拢嘴,从怀里掏出一支翠玉镯子,就想递给苏蔬,然后一番表白,然后苏蔬害羞答应,然后或许是相拥而眠也说不定呢,他一番遐想,美的几乎笑出声。
“苏蔬,我有话说。”
哐当!门被推开,燕儿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小姐,来了好多衙役。”
蓝云阔不以为然道:“有我在,放心。”他以为,朱堂和知府既然收受了他的贿赂,苏蔬也回到了家,不应该再有什么大事,毕竟他和朱堂要好,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算是一丘之貉。
苏蔬心里却是一抖,这个世道,全凭当权人心情行事,谁知道皇上或是朱?一蚴侵??岵换崾羌湫?择部穹19鳎?帜梦已翱?摹?p> 这时衙役已经闯了进来,指着苏蔬道:“走,跟我们去府衙。”
蓝云阔急着上前询问,衙役嫌他碍事,用力一推,他手中的玉镯当啷落地,咔嚓碎为两段。
他本以为自己很是不一般,官府上有名,江湖上有地位,连个衙役都不待见他,腾的就火了,“你们为何抓人?知府大人亲口答应放的。”
衙役道:“此人在狱中题反诗,辱骂皇上。”
反诗?苏蔬哭笑不得,“大哥,我会背诵反诗,哪里会写,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衙役反应极快,抓着她这句话,又罪加一等,“你写了还颂给别人听?”
苏蔬慌了,“你别断章取义,我说的意思是,我不会写,但我看过,比如宋江题在浔阳楼上的反诗。”
这一句,更加坏了,衙役继续上纲上线,喝道:“你居然敢和反贼宋江有来往,带走!”
苏蔬掩口不敢再言,知道他们存心如此,自己解释无益,只会越描越黑,老老实实的,被押走。
重返监牢,还是那个牢房,她急着找所谓的反诗,就在墙正中,赫然写着——
三月春意闹
桃树正茂茂
百虫来啃噬
原来尔姓赵
苏蔬哭笑不得,首先,她早上离开之时,墙壁空空如也,哪里有诗。其次,书写这首诗的人书法了得,可是自己根本不会书法。三者,把桃树比喻成赵氏皇上,未免有些牵强。
她长叹无语,颓然而坐,这是有人故意害我。
??
再说蓝云阔,他见苏蔬被带走,当即策马紧随,到了府衙,去找知府,师爷挡回,“大人已经安歇,有事明日再来。”
蓝云阔又奔去朱堂府上。
所幸朱堂正与几个地痞恶霸饮宴,见他到,热情招呼,“蓝爷,你怎么此时才来,快快入座。”
蓝云阔哪里有心情饮酒,看有外人在,对朱堂道:“朱爷,请借一步说话。”
朱堂朝朋友们拱拱手,“失陪一会儿。”又问蓝云阔:“何事如此神秘?”
“朱爷,那知府如何又抓了我家少夫人,白日才放了的。”
朱堂故作不知,一副发愣的样子,“会有此事?”
蓝云阔点头,“不然,我这么晚怎会来打扰朱爷。”
朱堂一拍蓝云阔的肩膀,“你放心,我明日一早便去过问一下。”
蓝云阔急的不行,“朱爷,别明日了,就现在,耽搁一晚,我心惊肉跳。”
朱堂为难的看看满座的朋友,“有客人在,这不合适。”
蓝云阔无奈,所谓求人难上天难,他也不好紧逼朱堂,唯有点头。
挨到第二天,他黎明即起,来到朱堂府上,催促朱堂,两个人一起到了府衙。
知府大人正想升堂审苏蔬,见朱堂来,暂时搁下。
朱堂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询问苏蔬因何再次被打入大牢。
知府就把苏蔬在监牢里题反诗的事,对朱堂讲了。
朱堂两手一摊,无可奈何状,“蓝爷,她辱骂皇上,这是大罪,哥哥我实在不好插手官府之事。”
蓝云阔看朱堂和知府说话你来我往,严丝合缝,好像设计好的,他忽然明白了,朱堂,才是主使。
“朱爷,我哪里伺候的不周,还请朱爷详说,别让我家少夫人无辜受罪,她不过一介女流。”蓝云阔尽量板着性子,好言好语。
朱堂本想接着狡辩,想想蓝云阔小人物一个,没时间和你兜兜转转,我朱堂是朱?业慕岚菪值埽?撬?赜玫男母怪?耍?遗滤??苯拥溃骸白嬲?槟悖?斯槲摇!?p> 蓝云阔当然了解他的用意,人就是苏蔬,自己千怕万怕,怕的就是朱堂看好苏蔬,然祖宅之事,他却糊涂。
“祖宅的地契,朱爷你知道在哪里?”
朱堂哈哈一笑,讥讽蓝云阔,“枉你自诩机智过人,地契我不知道在哪里,但我知道,不是在你家少夫人之手,就是在你老爹之手,并且,在你老爹手上的可能大些,他可是掌管苏家几十年啊!所以,你家少夫人被抓,我们就逼他用地契换人命,他对苏家忠心耿耿,一定同意,怎样,哥哥替你想了个绝妙的策略,你得感谢我才是。”
蓝云阔忽然觉得,这个朱堂比朱?遥?谎?膳拢?睦锲??耍?皇悄愕模?嬲肽阄薰兀?跄卧谌宋蓍芟拢?坏貌坏屯罚?ㄓ型硕?笃浯危?崃丝释?丫玫淖嬲??k帐撸??崖?x宰胖焯玫溃骸爸煲??值芪仪竽阏獯危?嬲?槟悖?斯槲摇!?p> 朱堂登时就火了,“你打发一个叫花子呢,我朱堂在江南的府第你是没看过,横亘几里地,这山东到处闹造反,我根本不想多留,也不稀罕你的祖宅。”
蓝云阔看朱堂突然翻脸,唯有继续哀求,“我对少夫人,朱爷您是知道的。”他想的是,把苏蔬划在自己名下,名花有主,朱堂但凡算个人,也不会当面争夺。
他忽略的是,朱堂大多的时候是在装人,他的本性更接近于畜生,压根没把蓝云阔当盘菜,啪的拍响桌案,把知府江如海都吓了一跳。
“蓝云阔,别不识抬举,跟我抢女人,你算什么,你连个里正都不是,不过乡野村夫,我大哥是谁,皇上的最宠,蔡太师的最爱,逼急了,人和祖宅,我都要了,哼!”说完,拂袖而去。
蓝云阔看看江入海,江入海一脸无奈的样子,心说,管不了,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条狗,不仅主人厉害,他更厉害。
蓝云阔彻底绝望,离开府衙,只感四肢无力,牵马缓行,一直走到天黑,才回到家里,无论谁问什么,他都不言不语,把蓝礼庭急的直跺脚。
最后,蓝云阔漠然看向老爹,淡淡的说出一句,“爹,我要当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