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求偶
屋子渐明,阳光透过高丽纸温柔的溜进,苏蔬斜倚床头,瞪着眼睛到现在,泪痕已干,眼窝深陷,目光呆滞。
袭香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洗漱等物进来。
苏蔬开口便问:“袭香,我的头发白了没有?”
袭香不明所以,来到她床前看了半天,道:“当家的,你的头发乌黑油亮,非常美。”
苏蔬跳下床跑到镜子边照了照,突然哈哈大笑,笑的袭香和另外两个小丫鬟浑身发冷、心里恐怖,猜想当家的大概因为悲伤过度以至得了失心疯。
袭香过来想安慰她,苏蔬却道:“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头,瑛姑不舍孩儿亦是一夜白头,大愁大悲,摧折人心,原来我根本不爱那个男人,否则,我的头发为何不白?”
袭香明知她在自欺欺人,不过是为了逃避现实,逃避也罢,总比她日日以泪洗面好。
“姑姑!”麒麟奶声奶气的一句唤,跑了进来,后面跟着郝大娘。
苏蔬搂过麒麟,强颜欢笑,“麟儿这么早来看姑姑,真乖。”
麒麟道:“是袭香姐姐让我来的,她说姑姑你不开心,我来你就会开心。”
“小少爷!”袭香挤眉弄眼,心思被戳穿。
她知道苏蔬心情不好,劝再多都无用,置身事外之人无法感受到那种痛,苏蔬疼爱麒麟,看看麒麟,大概心情会好些。并且,袭香还有另外一层用意,提醒苏蔬你不能沉沦,你还有责任,那就是抚养麒麟,支撑苏家。
袭香用心良苦,苏蔬了然于胸。她洗漱干净,拉着麒麟去了前面的大厅,让袭香把谷地山找来见自己。
不多时,谷地山到,先是打量苏蔬一下,形容枯槁,分外憔悴,他过去道:“贤侄女有事,指派我即可,还是回去房间多歇息。”
苏蔬摆摆手。“谷伯伯您坐,我无妨,有件事和您商量。”
谷地山在苏蔬对面坐下。以为苏蔬会向自己大骂司空轩武,口诛笔伐他的背信弃义,以女人的方式宣泄,毕竟,自己和司空轩武关系紧密。谁知苏蔬开口却道:“这个别苑……”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一遍,“是将军府的,我们借住了很久,也该还回去了,如今苏记酒楼的生意不错,另外还有朋友们赠送我的那些玉器珠宝。变卖之后,凑齐,买个新宅子。”
谷地山活了大半辈子。为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冷静的女子,想她年纪轻轻,又是个女儿家,情郎另娶她人。这是多大的打击,一夜过后。她就淡然处之,让谷地山佩服。
而苏蔬更没有大喊大叫大哭大闹,诸如发出“把这个变心人的东西还给他”之类的话,却是以借住应还为由,欲买宅院,其中没有提及司空轩武一个字,更让谷地山赞叹,此女非同寻常,日后定有大作为。
“贤侄女欲买何样的宅子,比如大小布局,在汴梁城的哪个位置为好,一一列出,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苏蔬沉思片刻,道:“大小够苏家上下几十口住即可,不求奢华,布局我也不是很懂,出入方便就行,至于地理位置,远离别苑吧。”她声音不大,嗓子有些哑。
谷地山点头,问苏蔬还有没有交代。
苏蔬有些疲乏的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就这些。”
谷地山刚至门口,苏蔬喊住他:“谷伯伯,这里的东西,搬家时一样都不能带走,更不能损坏,叮嘱大家一声。”
完璧归赵,好聚好散,难得的好女子,谷地山兀自感叹一番,说了声“好”,转身离开去张罗。
苏蔬忽然发现墙角的那盘水仙,花早落,叶子纷披,想起自己初来时,水仙刚刚吐蕊,现在虽然凋谢,却依然勃勃生机,前后不过数月,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她指着水仙告诉袭香,“丢掉吧,你还指望有奇迹发生,它能重新开花吗?”
说完,把麒麟交给郝大娘,哭的太久,头痛欲裂,想回房去躺一会儿。
这时进来一个男仆,问苏蔬道:“少夫人,有匹马不吃草料,您看是不是……”
“你叫我什么?”苏蔬打断他的话。
这位是马夫,为人老实,平时就在后面侍弄马匹,没跟苏蔬说过几句话,见苏蔬问,他支支吾吾,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苏蔬脸一横,喊道:“家法伺候!”
那执行家法的男仆腾腾跑了进来,苏蔬指着那马夫道:“给我打。”
马夫不明所以,直喊冤枉。
苏蔬抢过执行家法的棒子,抡起狠狠打在马夫的后背,然后告诉他,“你记住,叫我苏爷,哪怕当家的亦可,我不是少夫人,我永远不会是少夫人!”
马夫连忙道:“小的记住,请少夫人饶恕。”
苏蔬猛然回头,“死性不改,给我打,打足三十,戒食一天。”
终于,她的坏情绪找到爆发的缺口。腾腾回去房间,躺下便是一天。
夜幕坠落,苏蔬莫名其妙的惶恐不安,想着将军府内,司空轩武和莫兰卿卿我我,宽衣解带,比翼双飞。
她坐卧不宁,在地上踱来踱去,触目所见,皆是司空轩武所赠,睹物思人,心情更糟,无法安眠,喊袭香提了两坛子酒过来,就算是麻痹自己,一醉或许就睡着。
送酒过来的,却是姬少游,他道:“妹子,我陪你一醉方休。”
苏蔬笑道,“好,虽然你不算是个侠客,好歹是个男人,与男人喝酒,痛快。”
两个人,推杯换盏,天南海北,胡编乱造,东拉西扯,都在回避那个敏感的话题,不提司空轩武。
最后,苏蔬醉眼迷蒙,本来清醒时知道回避不愉快之事,一醉,大脑支配不了语言,她开始絮絮叨叨。
“少游,那个人,不要我了,我真的是没人要了。”
姬少游立即道:“胡说,我妹子才貌双全,天下哪个能比,怎么会没人要。”他心里感叹,我欲得佳人,只是不敢。
苏蔬呵呵一声傻笑,“你要啊?”本是一句玩笑话,却灵光一闪,猛然看向他,“对啊,你要我,你娶了我吧!”
姬少游吓的差点掉下椅子,口中未咽下的酒憋在嗓子眼,噗的呛出,面有赧色,尴尬道:“妹子你吃醉了,我哪有那个福气。”
苏蔬一把拉过他,“你不喜欢我?”
姬少游登时无言以对。
苏蔬道:“你喜欢我?”
姬少游还是无言以对。
苏蔬气的把脑袋伸到他面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咫尺之间,姬少游呼吸急促,脸色肃然,动不敢动,说不会说,苏蔬再问:“你究竟,娶我不娶?”
暗恋苏蔬太久,日日见了还是相思,她这样问,姬少游安能不动心,谨慎的试探,“妹子,你说的是真话?”
苏蔬使劲点头,“当然是真话,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向你求婚,你娶了我吧。”
姬少游心里早答应了无数次,但就是不敢开口。
苏蔬扑在他怀里,呜呜哭泣,“那个人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谁都不要我。”
姬少游狠狠心道:“好,我娶你,并且对你发誓,绝对不会变心,对你好一辈子,然后你每天吃吃玩玩,什么都不用做,我养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苏蔬哭的更加厉害。
两个人,又重新对饮,苏蔬非常急,婚礼定在新宅买定之后。
姬少游向她保证,虽然自己看着一无所有,但婚礼绝对不会比将军府的规模小。
苏蔬哈哈狂笑,姬少游见她烂醉,扶去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自己欢天喜地的离开。
苏蔬怎能安睡,头脑发晕,四肢僵硬,但心里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忽然发现架子上的一条裙子,她腾的翻身下床,东倒西歪的开始翻箱倒柜的找,把女装全部收拾到一起,抱着就往后花园而去,撞见巡夜的护卫,打了招呼,找了个角落,把衣服放下。
她拿起一件看看,抚摸一阵,感叹一番,最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火折子打着,点燃了衣服,她拿着火衣跳着凌乱的舞步,嘴里念叨着:“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念到此处,泣泪如雨。
然后又拿起一件点着,“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念到此处,哭出声来。
再点着一件衣服,“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相对浴红衣,相对浴红衣。”
念到此处,她跪伏在地。
忽然,有人叹息了一声,她吓的急忙问:“谁?”
没有回应。
她刚喊:“来人!”
假山后呼啦啦飞出一个黑影,眨眼不见。
这,是司空轩武,他离开后花园,刚好姬少游听到护卫禀报,苏蔬奇奇怪怪的抱着很多衣服来了这里,担心,急着赶来,撞到司空轩武,月光下知道是他,因为苏蔬,对他愤恨,挥拳打去。
司空轩武一把抓住他的拳头,只一句:“带苏蔬走,走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