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狐狸的眼泪
侬志高带领雄风寨人马围堵邕州府衙,让苏蔬大吃一惊,想他一向慎行,哪怕厢军攻打雄风寨多次,他都还顾念归附朝廷,仅仅固守,不敢过分杀戮,那次空城计大获全胜,却是自己的主意,为何此次他就失了冷静?
“志高兄!”苏蔬遥遥招手。
侬志高听声音是苏蔬,转头来看,翻身下马迎上道:“苏蔬,这几日你不见踪影,却跑到邕州,让我好生记挂。”
苏蔬心说,没功夫听你煽情,急道:“此事以后我告诉你,倒是你,为何带了这么多人马围攻府衙?府衙乃邕州官府驻地,官府乃朝廷所有,你这样就是对抗朝廷,我和司空轩武都在竭尽所能的帮你谋划归附之事,你居然围攻府衙,这样缘木求鱼的事,我不说你也懂,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付诸东流?”
侬志高愤愤道:“此事亦非我所愿,然那薛猛侮辱阿黎,我身为部族首领,这是我雄风寨的奇耻大辱,既然宋人没把我侬志高瞧在眼里,依附之后,又能怎样,还不是寄人篱下。”
侬志高这番话,让苏蔬再次吃惊,之前他一直对朝廷隐忍,今日为何突然慷慨激昂?不禁心里凛然一抖,觉察出不对,脱口问道:“蓝云阔去过雄风寨?”
侬志高惊讶,“你如何得知?”
这下,苏蔬完全明白侬志高为何带兵杀来邕州,虽然一时无法了解蓝云阔从中做了什么,挑拨得一向沉着冷静的侬志高居然围攻府衙要人,至少知道这次,薛猛和阿黎是无辜的棋子,侬志高大概才是蓝云阔之标靶,她道:“你若是信我。赶紧带人离开,阿黎我正在想办法营救,等邕州兵马到了,一旦交手,你就是造反,蓝云阔为人我最清楚,他不会对你安好心。”
侬志高道:“你认识蓝知府?”
苏蔬嗤之以鼻:“剥了皮认识瓤,暂不说这个,你快带人走。”
侬志高迟疑,“薛猛他即便刺杀我。我都不会如此生气,他侮辱我部族姊妹,身为首领。我安能不管?”
苏蔬气道:“你哪只眼睛看见薛猛侮辱阿黎?你目睹现场吗?”
“这……”侬志高不觉对苏蔬的话仔细琢磨起来。
苏蔬继续吼道:“侬志高,之前我认为你是个英雄,三番五次帮你,现在看来,你就是个莽夫。别人三言两语就把你鼓动,真真让我瞧不起,你这样的人,自己做炮灰还不算,拉着整个部族男女老少,都一起跟你做垫背吗?”她转身就走。
“苏蔬!”侬志高喊道。“我考虑一下。”
苏蔬双手一摊,长叹道:“来不及了。”
只见邕州兵马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多时把雄风寨等人团团围住。
这下。侬志高才彻底明白苏蔬之言。
想起蓝云阔曾说,他是父母官,必须对得起百姓,薛猛侮辱部族女子阿黎,他有心判薛猛有罪。然薛猛是司空轩武的随从,自己没有司空轩武官职高。更没有他那样的显赫家世,投鼠忌器,是以不敢轻易判薛猛之罪,让侬志高带着人马来府衙示威,故意让司空轩武看,他蓝云阔身为知府,有压力,不得不判薛猛有罪。
侬志高不了解蓝云阔,当然不会轻信,但听他说起苏蔬的很多事情,才信了他,却没料到州府兵马会来,他急忙反身上马,知道自己被骗,气的就想拼个你死我活。
“谁都不准动!”苏蔬高喊一声,之前无论侬志高和宋军打过多少次,那毕竟是宋军杀去雄风寨,这回,却是侬志高主动杀来邕州城,一旦动手,他就是谋反,再想归附,难上加难。
喝住雄风寨人马,苏蔬往邕州兵马前面去看,不见蓝云阔,带头的将领她认识,正是前次去围剿雄风寨的邕州兵马都监陆其名。
“谁家娘子,还不速速离开此地。”陆其名喊道,看苏蔬穿着女儿装,袅袅婷婷,不知她缘何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苏蔬并不回答,只道:“请问,你们蓝知府在哪里?”
陆其名不明所以,喝道:“你是谁?为何问我家知府大人?”
苏蔬心里明白,除非始作俑者蓝云阔阻止,否则这场恶战难免,她想想道:“我是,他的表妹,从汴梁而来,有急事找他。”
陆其名喊过身边一个小将道:“送表小姐去府衙。”
苏蔬挥手道:“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他。”
陆其名好言相劝:“这里即将厮杀,你不能留在此地。”
军务在身,他不敢怠慢,朝身后的兵士高喊:“侬志高带领人马围攻府衙,罪大恶极,给我杀!”
兵士各执刀枪,就要冲。
侬志高那里亦是喊杀声起。
一场恶战在即,万分危急,苏蔬抽出腰间长鞭,啪的甩向陆其名,缠住他一拉,把他拉下马,然后嗖嗖跑上去,手一动,长鞭的手柄处抽出一把短刀,抵住陆其名脖子道:“都别动!”
她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唬的厢军果然一动不敢动,侬志高以为苏蔬为救自己,刚想上前,苏蔬抬腿,用脚一指,“你也不许动!”
为何用脚?她两只手,一只抓着鞭子,一只拿着刀,腾不出来。
陆其名喝道:“你这妖女,原来是反贼一伙。”
苏蔬当然不能承认,薛猛阿黎身陷大牢,她还得在邕州活动,她道:“我不是任何一伙,我只是想见我表哥,谁让你不叫他来。”
陆其名讶异,谁家丫头这样大的脾气,就因为我没叫来她表哥,她就拿刀子威胁我。
“你到底叫不叫?”苏蔬动动手中刀子。
陆其名只觉脖子处嗖嗖冒凉风,喊一员小将,“赶紧去请知府大人。”
不多时,蓝云阔从府衙里跑来,见苏蔬逼着陆其名,也奇怪。“苏蔬,你放开陆都监。”
苏蔬见蓝云阔到,目的达成,遂放开陆其名。
蓝云阔不明所以而问:“苏蔬,你想见我,直接去府衙,为何在此与陆都监为难?”
苏蔬不回答,只道:“你先让你的人退了。”
蓝云阔稍微一琢磨,忽然醒悟过来,明白苏蔬的意图。他正色道:“不可,侬志高带人围攻府衙,这是反叛。其罪当诛。”
苏蔬看看侬志高,他离的并非十万八千里,当然能听到蓝云阔的话。
“你!”侬志高气冲牛斗。
苏蔬用手势制止他讲话,转头对蓝云阔道:“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今日。就求你一次,请你让你的人马撤退,行吗?”
蓝云阔却反问道:“苏蔬,我也从未求过你什么,请你陪我小坐一会儿,行吗?”
熟料。苏蔬答应的非常干脆:“行,只要你让兵马撤退。”
蓝云阔问:“为何?你和侬志高有瓜葛?”
苏蔬虽然心里对他恨极,然眼下有事求他。所谓求人难上天难,唯有敛了脾气,和颜悦色道:“不瞒你说,当初我离开汴梁,无处可去。正是这位侬志高首领,把我带回雄风寨。不然,我早就沦落街头,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给我这个面子。”
能剿灭侬志高,这是他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蓝云阔犹豫。
苏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道:“他们围攻府衙,都是因为薛猛侮辱了部族女子阿黎,该死的是薛猛,他们情有可原,不过是想你秉公执法,无徇私枉法,并非真的想袭击府衙。”
蓝云阔还是不答应,自己费了多少周折,才把侬志高骗到这里,就想一战成名,区区知府,满足不了他这样欲壑难填之人,若是当个转运使什么的,还差不多,直到最后位居宰相。
二计不成,苏蔬再生三计,她调动周身的感情细胞,努力把浑身的水分往眼睛处挤,终于,泪水涟涟道:“想当初,我们在青州苏家,过的日子是优哉游哉,非常快活,那个时候,我只认为天下对我最好的人就是你,把你当我的亲哥哥,我以为我有困难了,只要有你在,总能化险为夷,我受了委屈,只要你出现,总能让我快慰,虽然你我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但我依然把你当做亲人,否则,凭我的手段,凭你夺了苏家祖宅,凭你夺了苏家心玉,我杀你一百次都可。
蓝大哥,就这点事,你就不能成全我吗?若是侬志高和你打起来,不一定人家就输,他能十年如一日的威霸广西,非你一时一霎能撼动,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死了,我心里愧疚,顶多每年清明,去他的坟头多烧些纸钱,你死了,我怎么面对你爹,我曾在他临终前答应过,好好照顾你,不信,你可以问问燕儿,问问苏家所有人,当时大家都听到的。”
这句蓝大哥喊出,蓝云阔差点感动得流泪,久违了这种温暖的感觉,忽然想起当初在青州时,他和苏蔬那些美好的日子,苏蔬曾在蓝礼庭临终前答应照顾他,燕儿早已对他告知,是以他信,他考虑稍许,沉声道:“陆都监,撤下。”
然后指指侬志高等人,“他们若是撤离慢了,别怪我翻云覆雨。”
苏蔬急忙跑去催促侬志高,“若当我是朋友,赶紧回雄风寨,这里交给我,我保证把阿黎救出,至于她和薛猛的事,我日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侬志高清楚眼前的形式不利于自己,当然不想打斗,拱手对苏蔬告辞,带着人马疾驰而去。
苏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看看蓝云阔,心道,流了几滴狐狸的眼泪,竟然好用,她非常得意。
蓝云阔长臂伸出,做个请的手势,“走吧,你答应陪我小坐。”
苏蔬不好推辞,刚好为了薛猛的事找他问,遂跟随他进了府衙。府衙内,正在大肆修葺,到处都是泥瓦木料,蓝云阔唯有带着苏蔬往旁边一处三班衙役的班房暂坐。
落座后,蓝云阔刚想叙旧,苏蔬却道:“说,薛猛一事,是不是你设计谋害?”
蓝云阔哈哈大笑,“凭你怎样想,但是,薛猛他色胆包天,竟然敢侮辱部族女子,这会挑起部族人对朝廷的怨怒,是以,他犯的是死罪,不容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