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拱手河山讨你欢
部落合并变成一场血腥之斗,侬志高唯有把此事搁置,奏表写好,次日便派金雀将军带人前往汴梁面圣,虽然山高皇帝远,但死了几个部落头领,汴梁早晚会得知,更怕小人借此生事,不如自己先说明,掖着藏着反倒让朝廷猜忌。
有关那些部落的人马,侬志高接受苏蔬的建议,归在梅家庄名下,暂时被梅老爹统领,苏蔬的理由是,梅老爹没有对部落合并存异心,对这样效忠的人,侬志高必须得安慰和扶持,反用那句话——杀鸡给猴看,布施恩德也是对那些存异议之人的一个警示。
那些头领既然以谋逆罪论处,就得交由邕州府来处理,侬志高命令白狼等与本案有关之人一概接受邕州府的刑讯,除了苏蔬,他不能让苏蔬在人前露面,特别是官府。
三天过后,事情解决,侬志高带着苏蔬才回到雄风寨。
军师忧心忡忡,回到雄风寨后即找到侬志高单独叙话,主要是对苏蔬最近这些举动心存疑惑,发觉她别有用心,特别是那些闹事部落的兵马,她为何建议落在梅老爹名下?要知道各部落之间非是个个近在咫尺,纵使梅老爹有三头六臂,能打理过来诸部落之事,他这手伸的过于长,只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非是他梅老爹,而是苏蔬,而他梅老爹,不过是苏蔬计划中的一个棋子。
军师具体分析,首先苏蔬让苏忠正和梅子相好,梅老爹仅此一女,将来就得继承他的头领之位,夫唱妇随,梅子势必会听从苏忠正的话行事,苏忠正又是苏蔬的手下。如今连姓都随了苏蔬,可见他对苏蔬是死心塌地的效忠,这样演绎下来,梅家庄的人马是梅子的,也就是苏忠正的,也就是她苏蔬的。
“首领,这个丫头不简单啊,她才来邕州几日时间,就把事情谋划的这般好,可以说是天衣无缝。雄风寨的人马和那些反叛的部落厮杀,她就坐山观虎斗,最后是坐收渔人之利。”
军师忧心如焚。言语间对苏蔬颇多不满,而此时的侬志高,脸色由晴转阴,由阴变成乌云遮面,接下来差不多就要雷霆震怒了。若非念在军师对雄风寨劳苦功高,侬志高就想一掌拍过去,在他眼里,苏蔬竟然如此的龌龊如此的阴鸷,要知道,在侬志高心里。苏蔬就是女神,有人把他的女神拉下神坛,肆意诋毁。他该是如何的痛惜和愤怒。
“你说完了?”
他慢条斯理的问了句,尽力自我平息怒气,然后摸摸脑袋,头发才冒出一点点,自己可以为了苏蔬跳出红尘。亦可以为了她还俗,之前也可以为了她在阿凰拉着她跳崖时。奋不顾身、毫不犹豫、不计后果的跳下,自己甚至可以为了他对抗宋廷,区区两三千兵马算得了什么,权当是送给她的礼物,或是哄她开心的物什,若自己是王,宁愿拱手河山讨她欢心。
想到这些,他沉声道:“假如你忘记苏蔬之前是怎样舍命来救雄风寨,来救我,你随便怀疑她。”
简单的一句话,军师登时语塞,苏蔬唱空城计那次,非常凶险,人家丫头可是豁出命去,距离朝廷军近在咫尺,一个箭法蹩脚的兵士都能把她射杀,但她为了保住雄风寨安然,硬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军师突然跪在侬志高面前,言辞恳切道:“首领,我对苏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她更是敬重,更是感激,但此事是此事,往事是往事,她现在是朝廷缉拿的罪人,她有危难,我愿意舍了这条老命保护她,但不能让她夺权,眼下议论纷纷,都说她要夺首领你的权,一旦那些兵马落在她手里,这夺权就成了事实,您让将士们情何以堪,苏姑娘在他们心里的美好形象势必会一落千丈,她在广南西路根基浅,如此任意妄为,会犯众怒,谁还来心甘情愿的保护她?单凭首领你和我吗?孤掌难鸣啊,这件事对她并非是好事啊?请首领明鉴。”
他说着咚咚磕头,一副死谏的模样。
侬志高当即震怒,“军师,你倚老卖老吗,苏蔬的事我心里有数,不会由她胡闹,你这样摆明是在逼迫我。”
军师听了,立即爬起,连陪不是。
侬志高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自有主张。”
军师躬身而退,虽然侬志高发火,但他明白,侬志高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侬志高走出摩天堂,本想回自己的住处大雅堂,刚刚军师的一番话,他反复咀嚼,若是苏蔬想夺他的权力,他高高兴兴的拱手送上,哪怕别人说自己昏庸,但雄风寨甚至邕州府不能等闲视之,自己也不能独断专行,该听取的意见还得听,再者,类如军师说的,这对苏蔬也并非有益,她现在被朝廷海捕,应该韬光晦迹才是。
他一路思绪纷乱,信步而行,走着走着竟然错过自己的大雅堂,而来到苏蔬住的竹楼下,看楼上灯火闪烁,应该是苏蔬还没睡,他噔噔上了楼梯,至竹楼门口轻轻敲门。
“苏蔬,是我。”
苏蔬在里面和诸葛慧等人谋划事情,听侬志高来,她给大家使个眼色,示意都退回自己的住处。
偏偏萧竹隐迟疑着,看看苏蔬道:“灞主,您,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这是神马鬼意思?苏蔬稍微一想,娘的萧和尚,你是不是说我在和侬志高做了什么苟且之事,想骂萧竹隐,他已经走出门去,见了侬志高,拱手施礼。
侬志高点颔首,然后进了苏蔬的竹楼,见苏蔬盘腿坐在床上,像个佛爷,他忍俊不禁,道:“瞧你,一副老态龙钟。”
苏蔬看看自己,腾的跳下床道:“椅子太小,我不喜欢,我最喜欢幕天席地,还喜欢赤脚,自由自在,那才舒服。”
侬志高过去正正她歪戴着的帽子,问:“你这样逃来广南西路,司空将军他怎么想的?会不会因你而连累到他?”
苏蔬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似的,“我真是糊涂,怕是应该能连累到他,哎呀志高兄,这可如何是好?”
她急火火的在地上乱窜,突然就变得六神无主,之前只想着苏家,居然忘记将军府。
侬志高见她着急的手足无措,忙又安慰,“不会的,司空老夫人是皇亲国戚,司空轩武战功累累,皇上不会治罪与他们,毕竟,你这又非什么大罪,需要株连,仅仅是受不了金国的羞辱和慢待出逃而已。”
听他一言,苏蔬仰着脸想想,突然就乐了,放心道:“是啊,我跟司空轩武已经分手,我杀人放火都不关他的事。”
见她如此为司空轩武挂怀,侬志高心里未免戚戚然,忽然想起她说什么分手,心里忽悠一下轰隆一声,忽悠一下是有点龌龊的窃喜,轰隆一声是血往上涌,涌到眼睛里,他眼睛通红,看苏蔬仿佛一匹狼看着一只肥嫩嫩的小羔羊,馋涎欲滴,情难自禁,一步迈去,紧紧抓住她的双肩欢喜道:“苏蔬,你真的是自由身了?”
苏蔬被他抓痛,呲牙裂嘴,看他欲吞噬自己似的,瞪着大眼问道:“你高兴嘛?你高兴嘛啊?你高兴的是神马呀?”
被她诘问,侬志高才发觉自己失态,急忙松开手,局促道:“我高兴,我高兴是因为这样你就可以不连累司空将军。”
鬼才信你的话,苏蔬心里明镜似的,这家伙是贼心不死,她逼视侬志高道:“你以为我不知吗,你想娶我吧?侬大人,我可是徐娘半老,谢谢您垂怜。”
侬志高嘟囔道:“你才多大,就徐娘半老。”
苏蔬耸耸肩道:“那也是半老不嫩,好歹我也是个出嫁的女子,侬大人,收了你的心思,看看别的女人,张家的二丫李家的四胖赵家的五妞,总之就是别在我身上打主意,我言行不拘小节,甚至连大节都不拘,但我就认准一件事,爱,爱他,爱他了,再也不能回头。”
爱,爱她,爱她了,再也不能回头。
侬志高却做如是想,不过,他油然而生一念,或许某一天,苏蔬会因为爱司空轩武,而嫁给自己,如是那样,自己亦会感恩皇天后土。
苏蔬看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易地换处境,她理解侬志高的心情,只是此生他错爱自己罢了。
她忽然想起术虎巴阿,想起对术虎巴阿说过的那些话,走上前,摸摸侬志高的脑袋,莞尔一笑道:“等你的头发长出来,像原来那样,你再去百花谷舞剑给我看,因为我们是朋友,我们这种感情叫蓝颜知己。”
蓝颜知己?侬志高推敲这句话的含义。
苏蔬点头,“是,是蓝颜知己,我曾经对另外一个男人说过——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悲伤。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种叹息。在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种无奈。抱歉志高兄,我只能和最爱的人相濡以沫,唯有和次爱的人相忘于江湖。”
她说完,泪就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有一滴滞留在面庞上,就像夏日里盛开的白莲,上面沾着莹莹一颗露珠。
侬志高眼眶湿润,轻声问:“苏蔬,我是不是,你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那个人?”
苏蔬哭出声来,最后点点头。
侬志高忽然满面笑容,慢慢回退,退到门口,回头开心道:“此生足矣!”随即噔噔下了楼去。
苏蔬就杵在那里,抽抽噎噎,鼻涕一把泪一把。
哎,爱这东西,多少人说它美好,本尊却说——无题。